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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人前不會太黏糊膩歪,可每一個眼神都是柔軟的。

不過二伯娘還是早早催著他們回去了。小兩口於是一邊討論各種各樣的“老講究”,迎著偏西的太陽,一邊出門回家去。

結一回婚,倒是知道了好多稀奇有趣的老風俗,比如馮蕎出嫁那天早上,二伯娘不讓她下地,出門時也是馮東背她上車,說是“不沾娘家土”,嫁出去就完完全全是婆家的人了。

還比如,楊媽媽不讓他們掃地。新房裡從結婚那天到現在,幾天下來地上滿是垃圾,糖紙啊,瓜子殼啊,楊媽媽提早就交代過了,不許掃地,彆把福氣和喜氣“掃”走了,一定要等到三日回門以後才能收拾。

可真有趣兒。

走在村裡,不停地有人跟他們打招呼,馮蕎一身新娘的紅衣裳是夠顯眼的,村民們老遠就笑著跟她說話,問一句“回娘家啦?”,就算不認識楊邊疆,也知道那是她新婚對象,她的男人,相熟的嬸子、嫂子們還會趁機誇讚一番,開幾句小夫妻倆的玩笑。

兩人於是就沒急著騎車,楊邊疆推著車,馮蕎跟在他身後,一路嬸子、大娘地叫著人,從村裡走過。

走出巷子拐上大路,迎麵遇上孔母了。

馮蕎當然不會躲著她,坦然走自己的路。一直走到對麵,孔母一抬頭看見她,頓時滿臉尷尬羞愧,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地看著馮蕎,張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站在那兒竟手足無措起來。

孔母也是自己找尷尬,馮蕎這樣一身紅豔豔的衣裳,大紅棉襖大紅棉褲,脖子上還圍著紅紗巾,老遠就該看見了,她要是個聰明知趣的,早早就該躲到一邊去了。

因為孔誌斌的事,孔家人如今在村裡抬不起頭來,羞於見人,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了,走在村裡也總是低著頭夾著尾巴。孔母隻顧低頭溜著路邊走路,心不在焉,根本沒注意往前看,偏偏一直走到馮蕎跟前來了。

馮蕎瞥一眼孔母臉上紅紅白白的樣子,隻當沒看見,跟在楊邊疆身邊從容走開了。留下孔母還站在原地百感交集。

孔母這會子滿肚子愁腸啊,出個門本來就怕遇上人,偏偏遇上最不想遇見的人,她回頭看一眼馮蕎俏生生的背影,也無心去做原本的事情了,低垂著頭,匆匆拐進小巷跑回了家。

孔誌斌雖然僥幸放回來了,卻像被打斷了脊梁骨似的,整個人失魂落魄振作不起來。回來後這幾天,幾乎癱在床上就沒起來,白天還好,一般就是安靜地躺著,兩眼木然空洞,晚上自己喝了酒就在那嗚嗚地哭。

哭就哭吧,孔母覺得,兒子被坑慘了,哭出來興許就好些了,然而那晚他醉醺醺哭著哭著,竟然喊了馮蕎的名字。

可把孔父嚇得夠嗆,他們跟馮家弄成這樣,人家馮蕎大喜的日子,正在結婚出嫁呢,這要是讓馮家的人聽見了,還不得一頓打死他呀。

孔父一著急,上去就是兩巴掌,孔誌斌醉醺醺的也不清醒,等他清醒了再數落他,孔誌斌卻不記得了。當時他還說,我現在還記掛人家做什麼呀,人家都已經出嫁了,說啥都沒用了。

說啥都沒用了。

“作孽呀!”孔母匆匆跑回家,關上大門,站在院子裡唏噓歎氣。

孔父聽見動靜,出來問:“叫你去他四叔家借兩塊錢,咋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還沒去,剛才路上遇見馮蕎了。”孔母說著眼圈發紅,“我……我就先躲回來了。算算她今天回門呢。想想我們要是彆作孽,她原本該是我們家的兒媳婦……好好的咋就弄成這樣了呢!”

“你小點聲!”孔父連忙喝斥,“你這話也敢往外說,咱家如今夾著尾巴做人呢,叫人聽見了,咱們還能不能在這村裡呆了?”

“我心裡難受啊,橫豎也是不好了。”孔母哭了起來。

“媽,你看見馮蕎了?她過得好嗎?”不知什麼時候,孔誌斌從屋裡出來了,靠在門框上,臉色隱晦不明。

孔父看著兒子一臉頹廢沮喪的樣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罵道:“你管人家過得好不好?關你啥事?他們馮家,原先咱家惹不起,如今就更惹不起了,你可千萬彆給我作死惹事。”

“爸,我知道。我也就問問。”孔誌斌垂下頭,轉身回了屋裡。

孔誌斌不知道怎樣叫做心痛,他甚至理不清自己對馮蕎到底是個什麼心態。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她是沒感情的。上一世,幾十年的夫妻,平淡如水,似乎不過是柴米油鹽,責任和義務。

然而馮蕎出嫁那天,他躺在屋裡,耳邊聽著歡騰喜慶的鑼鼓和鞭炮聲,腦子裡卻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前世他和馮蕎結婚的情景,居然如此清晰,仿佛就發生在眼前。她當時那麼好看,那麼年輕活力……他當時,分明也是滿心歡喜,娶回了村裡最漂亮能乾的姑娘,滿心歡喜地看著她……

鑼鼓聲聲,孔誌斌控製不住地一直想象著,馮蕎是不是打扮好了?是不是上車了?那個男人是不是滿心歡喜地帶走了她……

孔誌斌回到屋裡,關好門背靠在門板上,心裡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他心裡仿佛有一根刺,深深紮進去了。

第81章 不著調

回門的小夫妻卻絲毫沒受到孔母的影響, 村裡遇見的人多了去了,認識的打個招呼,熟悉的聊上兩句, 小夫妻一路接受了許多矚目和祝福,走出村子也沒急著騎車,這時光如此悠閒安逸, 兩人索性推著車, 放棄了遠一點的主路, 慢悠悠走在兩村之間的田野小路上。

路這麼近,從馮莊村出來走上一片嶺地,就望得見他們小羅莊村了。

“要是抄近路, 到你家不用三裡路,這麼近。”

“誰家呀?現在也是你家。”楊邊疆不滿地斜了馮蕎一眼。

“我家,我家。”馮蕎從善如流,看著他討好地笑。嘻嘻, 剛嫁過去, 這不是一下子沒適應過來嗎。

早春二月末,田野間一片複蘇的景象, 麥苗兒返青了,溪水不再冰封, 路邊上時不時看見一棵薺菜,也是青翠嫩綠的叫人喜歡。四周一片靜謐, 有時聽得見幾聲小鳥的叫聲, 這種鳥叫什麼來著?叫得特彆好聽。

馮蕎聽著鳥叫, 看著遠遠近近的田野,悠然地哼起了歌兒,一邊哼歌,一邊孩子氣地牽著楊邊疆衣襟跟著他走,後來索性挽著他的胳膊。

楊邊疆靜靜地聽著她哼歌,看著她笑,小兩口親親熱熱走在田野間。走著聊著,又聊起明天回去上班。

“哥,我們明天上班,要給他們帶點啥呢?”

“帶點喜糖就行了。”楊邊疆說,溫柔鄉是英雄塚,他有點不想上班啊,“要不,叫師父給我們再放幾天假吧?”他說著自己也失笑。

“懶蟲啊你。你倒還好,按月發工資,我再請假,請一天要少一天工資了。”馮蕎小算盤一打,不行,該上班上班,上班才有錢拿。

“小財迷,你怎麼就跟錢親。”楊邊疆取笑她。

走著走著,他停下來,胳膊動了動叫馮蕎:“先放開,彆這樣挽著我。”

嗬,這田野僻靜處,四下裡都沒人呢,他倒是要保持距離守規矩了?馮蕎撇著嘴看看他:“嘁,誰稀罕挽著你呀,假正經!”

“不是,媳婦兒,你這樣,我會……”某人臉色可疑的窘。

順著楊邊疆示意的目光,馮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嗯,可疑隆起的某處……她麵無表情頓了三秒,臉蛋爆紅地甩開他的手,自己大步往前走去了,心裡惡狠狠地罵:

沒出息的貨!今晚不許你上床,叫你自己打地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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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邊疆也覺得自己沒救了。▂思▂兔▂在▂線▂閱▂讀▂

可他有啥辦法?也不能怪他呀,隻需要看一眼自家小媳婦,他渾身的毛細血管都能興奮起來。反正他如今滿心滿腦子,都是自家美麗可愛的小媳婦。

馮蕎呢?馮蕎如今滿腦子,就是小家庭的小日子。上班,掙錢,攢錢,把日子過好了,把自家男人養好了……

兩個%e8%83%b8無大誌的人,日子平靜坦然就足夠了。

於是,%e8%83%b8無大誌的小兩口悠閒自在地一路走著,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到家裡。

一進門,大嫂跟大豆娘兒倆也在。楊媽媽正在做飯呢,大嫂靠在廚房的門框上,臉朝裡正在跟楊媽媽說話。

“媽,我們回來了。”馮蕎笑著打了個招呼,“大嫂來啦?”

“哎,他二嬸你們回來啦?”楊大嫂一拉旁邊的大豆,“這熊孩子,快喊二叔二嬸呀。”

大豆叫了一聲二嬸,一轉臉笑哈哈地跑過去抱住楊邊疆的腿:“二叔,我媽說你有好吃的,我要吃好吃的。”

馮蕎今天回門,照例二伯娘是要給帶些回禮來的,兩盒餅乾和兩斤白糖,原本也是馮蕎出嫁時親戚添妝的東西,正拎在楊邊疆手上呢。

楊邊疆隨手就拿出一盒餅乾打開了,放在小桌子上讓大豆自己吃,把剩下的連袋子一起隨手放進了廚房的小菜櫥上格。

馮蕎洗完手就主動進廚房去幫忙。楊媽媽正在炒辣椒小鹹菜,一股子嗆人的味道,見馮蕎進來,一邊咳嗽一邊擺著手叫她:“馮蕎啊,彆進來彆進來,嗆死人了。”

馮蕎問有啥活兒要她乾的,楊媽媽說沒啥要乾的了,鍋裡小鹹菜炒出來就能吃飯了,於是馮蕎去收拾碗筷準備吃飯。

大嫂靠著門框,笑著說:“媽,你說你可真偏心,他二嬸進來你就怕她嗆著,我在這兒半天你可不怕我嗆著呢。”

“那你一直站這兒乾啥呢?又沒人叫你在這兒站,你又不幫我伸手乾活。”楊媽媽揮揮手,“要是不在這兒吃,你就趕緊回家做飯去吧。”

“這不是正要回去做飯嗎。媽,你家煎餅還有吧,先給我幾個,我這兩天太忙沒推磨,家裡沒有煎餅了。”

大嫂說著,也沒等楊媽媽發話,就自己去小菜櫥裡拿了一大遝煎餅,看著楊邊疆剛才放進去的白糖,猶豫一下沒敢開口要,扭頭看見大豆吃剩下的半盒餅乾,笑嘻嘻地拿起來往大豆手裡一塞。

“大豆啊,你看你二叔可真疼你,給你餅乾吃呢。哎你說你這熊孩子,吃著你還拿著。也就是家裡隻有你一個小孩,沒人跟你爭。”大嫂拉著孩子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佯裝責怪孩子,“大豆啊,下回可不許再要東西了,也就是你二叔二嬸不小氣,啥好吃的都舍得給你。”

她當彆人都是瞎子呢?本來一盒餅乾也無所謂,她不說楊邊疆也會主動給孩子吃的,可大嫂這個做派,不是教壞了小孩子嗎。馮蕎心裡有些無奈地想,怪不得蘭江一提起大嫂,就那麼個嫌惡的口氣。

楊媽媽臉色也有些不好,無奈地歎氣。

晚飯是加了薺菜的玉米糊糊和煎餅,炒了一碟豆腐,辣炒小鹹菜,照例煎了一小碟雞蛋,楊媽媽不動聲色地把煎雞蛋推到小兩口跟前來了。

馮蕎一直很喜歡喝薺菜玉米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