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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家啦。

二伯娘在門口招呼,小胭不停地迎接添妝賀喜的人進來。來的人圍著馮蕎說幾句吉利話,帶添妝東西的把東西交給馮蕎,也就走了。本家幾位老奶奶一起來的,圍著馮蕎關切地囑咐了半天。

七奶奶交代了很多禮俗和新媳婦的注意事項,比如明早吃點兒乾的,不能多喝水,新媳婦一身紅衣裳目標太明顯,喝水多了上廁所不方便。五奶奶又說,明天出門子的時候要哭一哭。

“五奶奶,為什麼要哭啊?”一個小姑娘好奇地問。

“為什麼要哭……就是老輩留下的規矩唄。”五奶奶想了想,給了這麼個理由,“要離開娘家嫁人了,嫁到婆家當人家的小媳婦兒,有公婆在上頭壓著呢,你能不想哭嗎?”

七奶奶笑著說:“也不一定非得哭,現在新媳婦都要擦粉、點胭脂,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真哭了弄花了胭脂,弄成大花臉,可就不漂亮了。”

“就是呀,我都看見馮蕎姐準備的胭脂了。”問話的小姑娘調皮地逗笑,“我馮蕎姐姐嫁的姐夫又高又壯,長得又帥,她高興還來不及呢,乾啥要哭呀。”

大家都哄笑起來,馮蕎這幾天各種逗趣玩笑的話聽得太多,早已經被鍛煉出來了,可還是忍不住耳根發熱,心頭也蕩漾起來。

這個男人,她的確嫁得再安心不過了,滿心歡喜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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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妝鑼鼓一直熱鬨到很晚,人們才漸漸散去,二伯家的院子安靜下來。

院子裡的掛了一盞馬燈,一點燈光勉強看得見小小院落,一件件擺放著櫃子箱子,還有二伯娘幫忙操辦、馮蕎自己拿錢添置的一些小物件,臉盆、水壺、鏡子、盆架之類的,都是結婚出嫁慣常有的東西。按著習俗,這些東西也都要裝飾起來,幾位老奶奶親手剪的喜花(吉祥喜慶的剪紙),二伯娘還在忙著收拾規整。

“二伯娘,你歇一會兒吧,都累了一天了。”

馮蕎走過來,幫著二伯娘一起把兩包喜糖和兩包“羊角蜜”的點心放進箱子裡,按照習俗,這些木器嫁妝不能空著,每個箱子櫃子,包括抽屜桌的抽屜裡,都會放上兩包糖或者點心,叫做“壓箱”,寓意婚後幸福甜蜜。還要放一把硬幣在裡頭,寓意以後生活富裕。

二伯娘把要放的東西一一放進去,親手鎖上箱子,把所有箱子、櫃子的鑰匙係成一串,遞給馮蕎。

“馮蕎啊,這不用你管,你自己先去收拾去。”

馮蕎於是轉身去“收拾”。這“收拾”卻有些特殊意義。寇小胭已經幫她燒了一大鍋熱水,她去洗了頭洗了澡,把自己“收拾”得乾淨清爽,梳理好長長的頭發,換上嶄新的紅內衣,大紅的細棉布,小肚兜和內褲,作為新娘她親手給自己縫的。

馮蕎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穿這樣鮮紅的內衣,不知怎麼,穿的時候總有些異樣的羞澀。明天她從裡到外,從內衣、秋衣到棉襖棉褲,都要是大紅色的。

“收拾好了就趕緊去睡覺,你明天可是一整天的累。我跟你說,當一天新媳婦可不輕鬆,那麼多人圍著你看呢,累了你還得硬繃著。”二伯娘一邊絮叨,一邊拿了乾淨毛巾給她,叫她擦頭發。

“二伯娘,你明天給我梳頭行嗎?”

“那可不行。”二伯娘說,“我今晚都跟你七奶奶說好了,請她明天早點兒來給你梳頭。梳頭也要全福的人。”

“……二伯娘,誰說你不是全福人,你看你明天嫁閨女呢。”馮蕎撒嬌地笑,“咱說好了的,我給你當閨女,好好孝敬你。如今不光我,那還多了個小胭呢,都好好孝敬你。”

“行,全當是我生的。等我老了,你們都給我做衣裳,給我過大壽,我想吃啥好東西你們就給我買。等我老了死了,你們就給我哭媽媽、給我紮彩。”二伯娘哈哈大笑。

馮蕎心裡說,我是真把您當親媽了。

“馮蕎啊,你爸剛才來過。”二伯娘頓了頓,“在外頭繞了兩圈,人多他一準沒好意思進來,剛才我出關大門,他過來叫跟你說,彆忘了給你媽上墳,讓你媽知道你出嫁了。”

“他現在倒好意思提起我媽了?”馮蕎反問一句。幾天前她已經去給她媽上墳了,明天她出嫁,馮老三今晚倒想起來這事來了。馮蕎漠然地換了話題:“二伯娘,我頭發要乾了,那我去睡了,你也趕緊去睡一會兒吧。”

“那什麼……馮蕎啊。”二伯娘叫住她,“那什麼……還有個事得跟你說。”

馮蕎忙停住腳,就聽見二伯娘少有的不爽利起來,吞吞吐吐地說:“你明天晚上吧……不要害怕……就是兩口子的事兒……你聽邊疆的。嗯,他要乾啥你就讓他乾啥,就行了。”

第77章 新娘子

二伯娘的“婚前教育”實在也太推諉, 懵懂之餘馮蕎卻也明白,結了婚……那就不一樣了唄,要睡在一起, 像楊邊疆說的那樣,倆人一被窩暖和……總之是個羞羞的事情。

既然二伯娘說都交給楊邊疆就行了,馮蕎對自己明天要嫁的男人絕對信任, 也就羞羞地不再多想了。

她收拾好了趕緊去睡覺, 似乎才睡了一會兒, 天還蒙蒙亮呢,院子裡就有動靜了。馮蕎趕緊起來,披著平常穿的小棉襖伸頭一看, 大堂哥和二堂哥已經來了,大伯和大伯家的大堂哥也來了,正在整理抬嫁妝的紅繩子。

馮蕎看著他們忙碌,抿嘴滿足的笑, 悄悄地又縮回屋裡。二伯娘交代過了, 她今天早晨啥也不許乾,就坐在床上等著。

馮蕎於是先穿好大紅的內衣內褲、秋衣秋褲, 就坐在被窩裡等著。沒多會子,寇小胭端著個白瓷碗進來了。

“姐, 二伯娘叫你吃雞蛋。”

寇小胭被二伯娘收留之後,二伯娘依舊讓她喊“二伯娘”, 理由倒是很實際, 二伯娘跟寇小胭說, 跟寇金萍沒半點關係,就是馮蕎喊啥你喊啥。

要說寇小胭私底下很想改口喊一聲媽媽,她雖說親媽還在,可跟沒有一個樣,從小親媽就把她扔下改嫁了。可是二伯和馮老三是親兄弟,馮蕎就算心裡把二伯娘當親媽,卻也不好隨便改口,二伯娘便也沒讓寇小胭叫媽——她原本也隻是好心收留一時。

不過小胭還是悄悄改了個稱呼,直接管馮蕎叫姐了。“大表姐”的稱呼本身就牽扯到寇金萍,如今寇金萍被馮老三趕走,她再叫馮蕎大表姐,本身就是一種尷尬。現在她跟彆人說起馮蕎一口一個“我姐”,滿滿的親近維護,不知道的怕還真以為馮蕎是她親姐呢。

小胭從寇金萍那兒逃出來,來到二伯娘家有兩三個多月了吧,這小丫頭是個懂事的,來到二伯娘家以後手勤腳快,她做慣了家務,跟馮蕎一樣喜歡乾淨整潔,二伯娘原本亂糟糟的居家風格,經過馮蕎和小胭兩個姑娘的手,愣是拾掇得整齊乾淨。雖說家裡也沒啥好飯菜,整天玉米渣渣地瓜乾,卻養的她臉色紅潤起來,細看小臉上居然長肉了,此刻一臉笑眯眯的傻樂嗬。

小胭先拿了杯子讓她坐在床邊刷牙漱口,然後把白瓷碗小心放在馮蕎手裡,就讓她就坐在被窩裡吃。

“喏,姐,趁熱快吃。”

白瓷碗裡臥著六個白嫩嫩的荷包蛋,上頭還澆了一大勺紅糖。馮蕎拿勺子舀起一個,笑眯眯問寇小胭吃不吃。

“不吃,二伯娘鍋裡給我留了一個。她這一個月都沒舍得賣雞蛋,全留著呢,說你出嫁、回門都要用。”寇小胭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二伯娘交代過了,六個荷包蛋,六六大順,叫你全都吃光,不許剩啊。”

結婚這天大家忙於喜事,忙於待客,新娘子則被各種圍觀,往往不能及時吃上飯,因此早晨務必要吃點耐餓的。荷包蛋是新娘最合適的早餐了,滋潤好吃,吉利,還耐餓。

於是馮蕎就拿著小勺,美滋滋把六個荷包蛋全都吃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姐,二伯娘叫你少喝水,喝多了水看你怎麼上廁所。”寇小胭坐在一旁嘮叨,那口氣不知怎麼的,越來越像二伯娘了。

加了紅糖的水甜甜的,還有雞蛋香,馮蕎還想多喝幾口呢,才喝了小半碗,寇小胭就把碗端走了,緊趕著又端了溫水來,叫她漱口、洗臉,洗乾淨臉預備打扮新娘子呀。

“二伯娘忙啥呢?”馮蕎問。

“在院子裡招呼人呢,可高興了。”寇小胭嘻嘻地笑。

很快就來了兩位本家的老奶奶,說唱著老年人才聽得懂的吉利話,很有節奏地拖著腔調,一邊讓馮蕎背向外坐在床上,替她解散了辮子給她梳頭。

其實兩位“全福”老奶奶畢竟年紀大了,拿起梳子梳了幾下,意思到了,開好了“全福”的頭,便把工作讓給了大堂嫂。年輕人手巧會打扮,大堂嫂蘸著梳頭油,把馮蕎一頭烏溜溜的長頭發先梳成兩條大辮子,再巧妙地把辮子盤在她腦後,又紮上一朵紅紗巾做成的大紅花。

這個過程中,兩位“全福”老奶奶一直在旁邊哼唱著出嫁上頭的吉利話,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地……如今雖說不是過去那樣盤頭梳髻,儀式卻還被這些老人們傳承著,古老的吉歌,抑揚頓挫地拖著悠長的腔調,讓新嫁娘激動的心情也跟著平和安詳起來。

然後,擦上一層香香的鵝蛋香粉,抹上胭脂,那時候農村倒沒有塗紅嘴唇的習慣,她那嘴唇本身就十分紅潤漂亮啦。

接下來就讓她繼續坐在被窩裡等。

等到一輪紅日從東方天際露出來,門口響起了熱鬨的鑼鼓聲,緊接著就是一陣歡天喜地的鞭炮聲。

“新郎官來了,新郎官放鞭炮了。”兩個半大的本家堂妹嘻嘻哈哈跑進來報告,跑到馮蕎床前笑著逗她:“新娘子呢,新郎官來接你啦。”

“蕎啊,你換衣裳,邊疆來到了。”二伯娘伸頭進來吩咐一句,又風風火火去忙了。

不著急,馮蕎坐在床上,慢悠悠的在兩位老奶奶的指點下,換上大紅棉襖、大紅棉褲,楊媽媽把這嫁衣做得太厚實,馮蕎穿上胖乎乎的,格外喜興。她自己試了試,嘀咕一句:“這衣裳可真厚,穿著都熱了。”

“厚的才好,將來小兩口日子厚實。”四奶奶笑言。彆說如今春二月,天氣還有些寒意,就算那些夏日裡出嫁的新嫁娘,也照樣穿上這樣傳統的棉襖棉褲。熱的話——老輩們說,熱點兒好啊,熱點兒才能說明厚實,將來日子才更厚實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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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一身藏藍中山裝的楊邊疆突破重重包圍,踏進了這間屋子,他的新娘子美得像一朵紅豔豔的花骨朵兒,全身紅彤彤的,臉頰也紅彤彤的,含羞帶笑看著他。

楊邊疆隻能看著她笑,這麼多人圍觀呢,他想湊近了跟她說句小情話都不行。

直到馮東進來,臉上帶著笑,跟楊邊疆站到一起的時候,卻不聲不響從身側給了他一拳。大家注意力都在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