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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於是湊熱鬨的村民們就紛紛議論開了,說馮蕎這姑娘可真是好命,碰上孔家那事情退了婚,一轉臉找了個強得多的,麵子裡子全有了。

當然,說酸話的也不是沒有。

“我剛才聽人說,那手表要四十多塊錢,還得有工業券才能買到呢。”馮小粉撇著嘴,倚在寇金萍旁邊嘀咕,“這楊家也真是的,買什麼手表呀,淨弄這些不實用的東西,鄉下人戴什麼手表呀。要真有錢,他送個自行車呀,自行車旁人也還能騎騎,買個收音機旁人也還能聽聽呢,送個破手表,也就她馮蕎自己能戴。”

寇金萍坐在東裡屋,隻推說頭疼,客人推給二伯娘招待,她自己就不操心也不搭理,馮老三在院子裡高興得臉上冒紅光,寇金萍卻覺著外頭的熱鬨聲音刺得耳朵疼,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這會兒聽了馮小粉的話,很是不屑地撇撇嘴。

“嘚瑟!橫豎就這麼點東西,有什麼好說的,也就是這些鄉巴佬沒見過好東西。小粉,你要是聽我的的話,嫁個有錢老板,將來還不是吃好的穿好的,哪還看得上這點兒破東西。”

“哼,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姓楊的還真拿她當棵蔥了,這麼給她做臉。”馮小粉撇撇嘴,滿心不如意。馮小粉想想那些好看的布料,想想那洋氣漂亮的小手表,再看馮蕎就更加不順眼了。

“我就說嘛,這兩人一準有事兒。媽,你是不知道,這個男的我以前見過,遇見馮蕎跟他一起逛街買東西的,我當時還說呢,這男的看起來可比孔誌斌強,就猜到馮蕎跟他有事兒,怎麼樣?她跟孔誌斌才退婚幾天呀,一轉臉就跟這個男的成了,裝得跟好人似的。”

“呸!你哪隻眼睛看他比孔誌斌強了?孔誌斌將來會成為大有錢人,錢多得數不過來,他一個小木匠頂個屁用。你彆看他現在嘚瑟,農具廠的,現在興許掙幾個小錢,我跟你說,不用幾年,那農具廠就得倒閉,工人就得下崗,她馮蕎終究還是個窮命。”寇金萍瞪了馮小粉一眼,恨鐵不成鋼,“你也給我爭點氣,要嫁就嫁個有錢的,將來有本事的,有錢有勢能給你過上好日子,要是嫁個窮鬼,你這輩子可就完了,我也彆指望享你的福了。”

“啥叫倒閉下崗?媽,你說農具廠怎麼著?”馮小粉聽得稀裡糊塗。

寇金萍頓了一下,隨口掩飾道:“沒啥,反正不信你記住,他這樣的工人,將來沒前途的,屁錢也不值。倒是你,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你要是聽我的話,多跟孔誌斌來往,你隻要跟他好上了,還有那個女知青什麼事兒?不聽我的話,將來吃苦受窮,你可彆後悔。”

院子裡,楊邊疆由馮東和馮亮陪著,坦然大方地出來給馮家長輩們敬煙、發喜糖,他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登門的準女婿,一想到他跟馮蕎今天就正經訂婚了,馮蕎從今兒起就是他未過門的媳婦,楊邊疆整個人就神清氣爽,從裡到外的好心情。心情實在美,他就抓了兩大把糖塊,到門口給湊熱鬨的小孩子也發了一波。

“你呀,高興歸高興,可不能這麼發,本家的小孩發喜糖也就罷了,你要是這麼大方散漫,不用一會子,全村小孩都跑來圍著你了,我看你買半麻袋喜糖也不夠。”馮亮儘職地陪在楊邊疆身邊,幫他發了幾塊糖,就忽悠那些小孩散開去玩。

“邊疆,你……”馮東看著這個光屁股長大的鐵哥們,心情頗有些複雜,想責問,想慶幸,想恭喜,最後拍著他的肩膀,化作一句:“邊疆,你往後好好對馮蕎,她小小年紀太苦了。”

“那當然。”楊邊疆笑,“她現在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我不對她好,我對誰好呀。”

作為訂婚的主角,馮蕎卻沒啥事要做,負責露麵高興就行了。早上吃了飯,馮蕎才跟著二伯娘回到這個家。結果呢,一進家門,馮小粉就拉著臉說寇金萍病了,千年不變的頭疼病。馮蕎心裡好笑,寇金萍每次生病就不能換個說辭嗎,她也沒接馮小粉的話,隻當沒聽到,馮小粉見她進了西屋,一扭身進了東屋。

坐在自己原先住的西屋裡,寇小胭悄悄溜進來陪她說話。馮蕎一邊問了小胭最近家裡的事情,一邊聽著外頭熱熱鬨鬨的說笑聲。

很快,二伯娘就拎著包袱進來,喜滋滋打開來,把裡麵的布料給她看,寇小胭也新奇的湊過來看。

“大表姐,這顏色可真好看,大表姐夫眼光真好。”

“那是,這小夥對咱馮蕎可真有心,挑的布料真好看。”二伯娘拿起一塊水紅色的確良料子,在馮蕎身上比劃,“這布好看,小姑娘家穿最好看,留著馮蕎當新媳婦時候都能穿,這個鵝黃的燈芯絨顏色多俊呀,可真稀罕,也給馮蕎做個褂子。去鎮上找個好裁縫做,好料子彆給那些土裁縫做壞了。”

這樣粉嫩鮮亮的顏色,小姑娘家大概很難不喜歡,馮蕎被二伯娘說的聽不好意思的,她把那布料取下來,疊好放回包袱裡,責備寇小胭:

“小胭,你現在可不能亂叫,你叫大表哥。”

“這倒是,沒過門不能叫表姐夫,將來他們結婚你再改口。”二伯娘笑著打趣,她這話弄得馮蕎越發不好意思了。

二伯娘順手從包袱裡拿了幾塊糖塊給寇小胭,就叫馮蕎把東西全包起來收好。布料衣裳都是稀缺的東西,就比如這布料吧,又要錢又要布票,還不一定買得到,顏色好質量好的布料,沒有熟人一般是很難買到的。因此農村姑娘訂婚的布料,就沒有舍得穿的,都是留著,等到結婚時候用。更有那種家裡有哥哥弟弟的,自己根本穿不到,說不定又被家裡拿去給哥哥弟弟訂婚用了。

“這個寇金萍,家裡大喜事她頭疼腚疼,我叫她裝死!”二伯娘憤憤地罵了一句。馮蕎訂婚的大喜日子,寇金萍這麼裝病,啥事也不問,分明是見不得馮蕎好,成心給人找不痛快。

中午還要招待客人呢,二伯娘顧不得跟寇金萍生氣,先招待客人要緊。

“我說老三,你這都準備了啥菜呀,哎呦,就這些子菜,肉呢?”

“我這就去割肉,這就去。這兩天實在忙了。”馮老三說這話心虛,他這時節忙著生產隊上工,隻當寇金萍會準備,可誰知他昨晚回到家,寇金萍一臉病歪歪的樣子,借口頭疼啥也沒準備。

馮老三隻好摸黑去西大河下了魚籠子,捉了一條鯰魚一條鯉魚,今早從菜園摘了些豆角青菜之類的。一早忙著把家裡收拾打掃一下,這會子一聽二伯娘提起肉,才有些慌。

“你還能不能靠譜點了?”二伯娘氣的指著馮老三埋怨,“這麼大的事兒,客人在呢,你女人躲屋裡裝著頭疼腚疼,你再出門去買肉?”

二伯娘隻好自己去張羅著做飯炒菜,三個兒子都被她使喚起來了,馮亮借了大哥的自行車,趕緊騎車去鎮上買肉,馮東摘菜,於是寇小胭也屁顛屁顛跟去幫忙了。馮蕎要去幫忙乾活,被寇小胭笑嘻嘻推回來了,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哪能叫她忙裡忙外地燒火做飯呢。

於是馮蕎就繼續在西屋閒坐,時不時有本家的嬸子大娘們進來,誇誇訂婚的禮物,說說恭喜的話,或者也有年輕的姑娘小媳婦來玩,要喜糖吃,免不了再打趣她幾句,嘻嘻哈哈地說些子“小夥子相貌好”之類的話,一直熱鬨了老半天,吃了喜糖,才慢慢散去。

外頭院裡依舊熱熱鬨鬨的,大伯二伯陪著楊邊疆的堂叔說話,楊邊疆陪著坐了一會子,聽了一大堆客套話,聽得無趣,就悄悄溜進了西屋。馮蕎一見他進來,頓時緊張了一下,趕緊攆他出去。

“你怎麼進來了?”

“咋了?”

“院子裡全都是人呢,讓誰進來看見……該笑話我們了。”可不是嗎,就他兩人一塊兒呆在屋裡,人家不說笑才怪呢。

“管他呢,咱們訂婚了的。再說誰那麼沒眼色呀。”楊邊疆不以為然,他覺著這幾天下來,他彆的不敢說,臉皮的厚度是明顯進步了,臉皮薄不能成事呀。

楊邊疆看著馮蕎,她坐在床沿,今天十分乖巧的樣子,兩條長辮子也梳得格外仔細,也是認真打扮過的。楊邊疆心裡挺滿意,忍不住就伸手拽了下她的辮子,軟軟的,辮梢撓得人心裡發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馮蕎臉一紅,覷一眼門外,趕緊把辮子搶了回來,自己拿手指繞著辮梢玩兒。

第41章 賊心眼

看著馮蕎坐在那裡玩自己的辮子, 小臉微紅,楊邊疆就覺著心裡特彆踏實。

他側身在包袱裡翻了翻,把新買的手表拿了出來, 一邊解釋說:“我尋思著,手表最需要買,你往後看著時間, 就不用起那麼早, 不用擔心遲到了。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七點二十出門就行,走到村口頂多十分鐘,我七點半在村口等你, 七點五十前妥妥趕到廠裡上班了。”

楊邊疆之前跟著馮蕎上班的節奏,發現這姑娘怕遲到總是走得很早,讓他不得不也每次提早出門,因此準備訂婚的東西時, 他頭一件想到的就是買手表。他拿著手表對了一下時間, 打開表鏈遞給馮蕎。

馮蕎把手表戴上手腕,試著弄了一下, 根本沒戴過啊,那細致的表鏈卡扣她還不會弄, 楊邊疆看著,索性伸手輕輕一摁, 幫她扣好。他的手指不可避免的觸到小姑娘細白的手腕, 等他一扣好, 就好像他的手會燙人似的,馮蕎趕緊把自己的手縮回來,放在麵前看,纖細的手腕配上這手表,挺好看的。

“彆忘了啊,七點半我在村後等你,彆走早了。”楊邊疆又囑咐一遍,自己拉了個凳子跟馮蕎對麵坐下,見她把包袱重新係起來,就隨口囑咐道:“明早上班,彆忘了把那布料帶上,咱去鎮上找裁縫做衣裳。”

“現在做什麼衣裳呀?”馮蕎驚訝地抬頭看著他,“剛才二伯娘還說呢,這布料留著……以後要用的。”留著結婚時候用,不過她沒好意思說出來。對馮蕎來說,幾年都不做一件新衣裳,而訂婚這些好料子,哪舍得拿出來穿呀。

“衣裳是用來穿的,留著做什麼?”楊邊疆看著馮蕎不讚成的表情,就解釋道:“這料子都是現在穿的,天冷季節不好穿。本來想給你買成衣的,沒時間去城裡試穿,隻好買布料找裁縫做了。”

“你不懂,二伯娘說了,留著以後用。一年統共就發那麼點布票,一人都不夠一件衣裳,等需要用到布料,一下子可買不來。而今布料稀罕,日子可不是你這麼過的。”

“說你摳門,你還真是個小吝嗇鬼,小小年紀怎麼跟村裡那些老太太似的。放心吧,以後要用以後再說,買得到的。”楊邊疆忍不住笑起來。

他看著她身上的衣裳,她今天難得地穿了件半新的藍色小褂,楊邊疆心裡嫌棄了一下,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整天這些灰黑藍的土布舊衣裳,實在太醜了。以前他沒法管,現在他可有足夠的身份立場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