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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明月夜淺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你不要瞧不起他,他這是生不逢時遇到了今上。若是早個二十年,待他氣候一成,對中原的朝廷會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唔?”見明月夜對史天王的評價這麼高,宮九終於來了幾分興致一般放下手裡的劍穗,抬起頭朝她看過去。

明月夜從一旁的棋盒中拈起一枚棋子,墨色的眼睫微垂,白皙纖細的手指將棋子點在左側的棋盤上。

“史天王這個人,臉皮夠厚,心狠手辣,說一不二的同時又有幾分容人的氣量。白雲生放到江湖上大小也算個人物了,卻對他衷心耿耿,可見他掌控人心的手腕。他旗下非但有海匪,還有普通漁民。對這些漁民,他又善待非常,讓他們敬他如神明,這又說明他至少還懂的治理,並不是一頭隻知道一味地劫掠百姓的財狼。”

“最重要的是,等自己大勢成了,已經快要礙到朝廷的眼時,他又很懂分寸地向朝廷低頭,請求下嫁一個公主。”

明月夜微微抬起頭,眸光略微轉冷,“你真以為他稀罕的是公主?他這是在謀出身!”

朝廷公主一娶到手,無論這個公主是真是假,這都代表了中原朝廷正式承認了他的身份。這是一張虎皮,但是真要給他扯起來做了大旗,以後中原朝廷要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就有名正言順插手的資格了。

臉厚心黑,會收買人心,又有容人之量,還看得懂大勢的走向。

此時此刻的海島上,楚留香所麵對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不同於對先前幾個人居高臨下的態度,對於楚留香,史天王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他說話頗為有禮,用詞也很文雅客氣,完全不像是一個海匪頭子。

“香帥之名,名滿天下。不知今日來此有何見教?”

楚留香此時剛剛將目光從史天王背後的一個日本浪人身上收回來,聽到史天王如此客氣有禮的一句話,他略微挑了一下眉,然後“唰”地將手中折扇收起,淺淺笑道,“適逢其會罷了,大帥喜事將近,不知可容楚某討一杯喜酒喝喝?”

“有楚香帥在席,定會讓我與公主的婚禮蓬蓽生輝,焉有不讓之禮。”虎踞在矮榻上的一位史天王笑開。

“那就提前恭賀大帥了。”

直到白雲生領著楚留香下去,坐在正中位置的史天王才緩緩開口,“石田君,你怎麼看?”

一直低著頭抱著一把日本刀站在史天王身後的日本浪人此時終於抬起了頭,用生澀的中原話緩緩開口道,“大帥熟讀中原典籍,不知是否聽說過‘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後麵的那個故事?”

他此言一出,幾個史天王都朝他看了過來。

石田繼續道,“大帥剛才不應該放楚留香走。”

當初的鴻門宴上,項羽若不是大意放了劉邦離開。後來的逐鹿天下之戰,誰還能成為他的對手?當年的西楚霸王更不會落得四麵楚歌,自刎烏江的下場。

坐在中間的那位史天王沉%e5%90%9f了片刻,緩緩開口,“你的意思是楚留香此來彆有所圖?”

石田微微低著頭,“我隻知道,楚留香一定不是隻為喝一杯喜酒來的。”

“哦?”

“楚留香與中原的天下第一美人關係匪淺,而大帥曾放言過要娶那位第一美人。”

坐在靠右側屏風旁的史天王皺了一下眉,“此事是我一時糊塗了,但是我與公主即將成婚,這件事應該已經過去了。”

“除此之外,我與楚留香並無大仇。”

名為石田的日本浪人沉默了片刻,“楚留香此人狡猾如狐,兼且心思莫測,與其等他出手,大帥不妨先下手為強。”

虎踞在矮榻上的史天王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楚留香在江湖上的朋友太多了,而且聲望太高,栽在他手裡的有石觀音和逍遙侯這樣的大魔頭,天下皆受其恩。現在對他下手,必會引來四方攻訐,此事並不劃算。”

他說的這番話確實很有道理,石田再次沉默了下來。坐在他身邊的史天王見狀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當然,我知道石田君你也是為本王著想。但是你對中原武林並不熟悉,不知道楚留香的分量,這一點不怪你。”

名為石田的日本浪人立刻低頭用生澀的中原話回應道,“是,謝大帥!”他低低垂著頭,額前的碎發落下來遮住了眼睛,誰也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

在楚留香走後,史天王與日本浪人的這段對話,楚留香並不知道,明月夜也不知道。她若是知道了估計會對史天王多一條評價。懂得采納謀士所言,但該自己拿主意的時候又絕不為他人的建言所動搖。這個生不逢時的史天王,幾乎已經將一個成功的開國君主所需要的特質占全了。若是放在二十年前,君主昏聵無能,朝廷風雨飄搖的時候,誰也不能預料他可以做出怎樣一番事業。

百裡之外的樓船上,聽著明月夜一條一條給他分析完,宮九的神色終於慎重了幾分。

他腰杆挺直,從軟塌上坐了起來,兩條長腿盤起,一手搭在膝上的長劍上,眉心微皺,“照你這麼說,這個史天王不是有幾分危險?”

皇帝表哥待他不錯,待天下子民也不錯。在宮九眼裡,這天下理所當然就是他哥的,現在居然冒出了一個頗有潛力的競爭對手。宮九磨了磨牙,搭在長劍上的手指一路從劍鞘摸到了劍柄,九公子有點想砍人。

“我說的都是他的長處。”慢條斯理地在棋盤上落下最後一顆棋子,明月夜低頭看了看棋盤,七顆白子連成一線,仿佛不可動搖,“但是他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是什麼?”宮九立刻抬頭,炯炯有神地看著她。

不緊不慢地從棋盒中摸出一顆黑子落在那七顆白子之間,然後將其中一枚白子換了出去,白衣美人垂眸看著那瞬間有了變化的棋麵,唇角一勾,淺淺地笑了。

另外一邊的海島上,白雲生將楚留香帶到早已準備好的客房,將島上的大致結構,哪裡能去哪裡不能去簡單地介紹了一遍,就恭敬地轉身離開了。

按理說縱橫七海的海匪頭子,實際上應該是一個非常富有的人。但是從剛剛史天王接待外客的木屋,和這間為了來客準備的客房,又並不如何看得出來。

楚留香的目光在乾淨整潔,但最多也隻能用乾淨整潔來形容的房間中打了個轉。最後,他隨手撥開了手中的折扇,站在房間中央懶洋洋地開口道,“姑娘一路跟著我到了這裡,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房間的窗子發出“吱呀”一聲的輕響,紅影一閃,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笑嘻嘻地在房間中響起,“楚香帥的耳朵果然靈光。”

回過頭看到出現在背後的人,楚留香略微訝然了一瞬,眉峰微挑,“居然是你?”

☆、真假

史天王的婚禮很熱鬨。

來參與他的婚禮的有朝廷派來護送公主出嫁的太平王世子, 有這些年來陸陸續續投到他門下的江湖俠客,也有與他交好的多方勢力的領頭人。

大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在地上投下交錯的燈影,這座史天王用來招待賓客的漁村,到處都點綴著喜慶的紅色。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是喜氣洋洋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倚在一根朱紅色的廊住旁, 楚留香手中端著一杯酒,清澈的目光掃過席間來往的賓客,有漁村裡的小孩子歡笑著在他身後跑過,一邊跑還一邊灑了一地的花瓣。

“楚香帥不去入座?”

幫著史天王招待賓客的白雲生見到楚留香, 特意前來打了聲招呼。

換了身月白色長衫的男人依靠在廊住上懶洋洋地笑了笑,“那邊實在是太吵了一點。”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白雲生看到了那群投在史天王門下的俠客。這些人能夠放棄中原的安穩跑來投靠一個海匪頭子,本身就有各種各樣的問題。能夠被史天王看上,他們的能力自然是有的,但是人品嘛,就不好說了。

白雲生了然一笑,回過頭看著楚留香笑道,“他們投入大帥門下之後,也為大帥辦了些事情。但是鳳凰不與寒鴉為伍, 香帥看不上他們, 也是很正常的。”

楚留香聞言隻是微微笑了笑,並沒有對此多說什麼,漫不經心地轉移了話題, “那日我見大帥時,看到他身邊有一個日本浪人。”

“你是說石田君?”

按理來說,作為史天王座下第一人,這個同樣深受史天王信任的石田君對於白雲生來說應該是一個極大的威脅。但是此時白雲生提起石田,卻仿佛與他並無矛盾一般,語氣頗為正常。

“石田君是一年多以前來投靠大帥的,他是扶桑一個武士家族的少主,來中原隻是為了錘煉自己的武士之道。”見楚留香似乎對這個日本浪人有幾分興趣,白雲生便笑著給他介紹道,“石田君的確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如果不是他還要回扶桑去繼承他的家族,大帥倒是很願意將他一直留在身邊。”

楚留香眸光閃了閃,“他還要回扶桑去?”

“他是出來曆練的,當然還要回去。”白雲生有些感慨道,“石田君原本上個月就要走的,但是大帥就要大婚了,他好歹在大帥手下待了一年多,有了幾分香火情,便將歸家的日期推遲了,準備在大帥的婚宴上喝一杯喜酒,等婚禮結束之後再走。”

“原來如此……”楚留香一直安靜地聽他說完,然後平靜地喝了一口酒。青衣男人淺淺笑了笑,清澈的眸光深處,似有暗流湧動。

白雲生陪著楚留香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楚留香安靜地靠在朱紅廊住旁,將來往的賓客收入了眼底。

中原武林視為中流砥柱的真正正道門派,一共分為九大門派,七大幫會,司馬南宮西門慕容四大世家,江南花家蜀中唐門兩大家族。這其中,九大門派的門規又比七大幫會森嚴許多,六大武林世家又各自有各自的立場。史天王聲勢再如何浩大,說穿了也不過一個海匪頭子,站在朝廷的立場可能會將他視為威脅,但是在江湖人眼裡,他與那些傳承日久的大門大派根本是不能比的。所以此時來恭賀的來客中,九大門派的人自然是一個都沒有。而七大幫會中,丐幫弟子遍布天下,但也不是每一個乞丐站出來都能夠代表丐幫的,至少現在在席上吃酒的那個,不太像。

摸了摸下巴,楚留香還沒來得及思考金不換怎麼跑到史天王的地盤上來的,就感覺的一束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青衣男人回過頭,恰好對上了豹姬看過來的視線。

這位之前最受史天王寵愛的二將軍此時也來了。即便是在酒宴上,她依舊穿著一身猩紅色的戰袍冷冷地坐在那裡,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四周圍也沒多少人敢接近她。之前被她派出去追殺胡鐵花的那四個漂亮姑娘此時也坐在她身邊,見楚留香看過來,她們還笑嘻嘻地衝他舉了舉酒杯。

楚留香略微有些納罕,作為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