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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響。”說這句話時,紅衣姑娘依舊笑意盈盈,語氣看似非常正常。但不知為何,卻讓聽的人莫名察覺出了她話底的一絲不以為然。

白衣公子看了一眼門前熱鬨非凡的興雲莊,目光在那塊剛剛掛起的牌匾上停了一下。唇角微勾,他“唰”地一聲收起了手中的折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方才淺淺笑道,“恕在下直言,即便那梅花盜聲勢浩大,引得江湖中人群起而攻。這牽頭之人,為何會是興雲莊?”

他這句話問得看似禮貌又含蓄,但是真正懂得內情的人自然知道他在問什麼。而此時坐在他麵前的這位紅衣姑娘,顯然就是一位懂行的。她聽完他的問話之後半點不驚訝地笑了笑,意味深長道,“因為龍莊主急公好義,心懷天下啊。”

梅花盜一事牽扯進去的不隻是江湖人,還有許多家裡好女兒被害了的普通百姓。按道理來說,圍剿梅花盜這種事,真正應該出頭做主事者的其實是六扇門。而真正適合做這件事的,是保管了各大世家和富戶的懸賞金,和各方勢力不搭邊又同時身牽官府和江湖兩麵的隱元會。偏偏在這樣一種情況下,這兩大組織都沒有出麵反而任由興雲莊跳出來做了這個主事者,這其中的形勢,不得不說有些微妙了。

白衣公子剛剛的問的那句話就是這個意思。因為按照道理來說,即便六扇門和隱元會都不出頭,輪也輪不到龍嘯雲的興雲莊。

興雲莊主龍嘯雲這個人,在江湖上名聲是有的,但是實際上也並不都是好名。至少在江湖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和真正人品正直的人眼中,龍嘯雲其人與其說是急公好義,不如說虛偽太過。興雲莊的發家過程雖然已經過去十幾年,龍莊主這些年在江湖上也極力掩蓋,但是知道那些陳年舊事的人還是有不少的。

當年小李探花的未婚妻為何最終嫁與了他的結義兄弟龍嘯雲,這件事是他們自己互相之間的感情問題,江湖人也不好評說。但是後麵的讓與家產之事,就有的說道了。雖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吧,但古今多少年,也沒見過哪個救了彆人性命的人真的讓被救的人將全部身家報給他了啊。是,李尋歡當初的確是自己讓出家產的,但是他給你你就好意思真的收著了啊?非但收著,你這些年將人家門口的牌匾都改了,處心積慮地想讓人忘記當初這件事。好像其他人不記得了,自己身上就乾淨了一樣。

這樣一個人,在真正的正派人士眼裡,就是吃相難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的代表。而他的那個興雲莊,總共立世不過十幾年,連小型一點的世家都比不上,憑什麼牽頭來做如此大事?

紅衣姑娘唇角翹了翹,抬手喝了一口酒,曼聲道,“六扇門的官老爺們畢竟都是官麵上的人,由他們來統領江湖人確實不太合適。而隱元會的大爺們就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動靜了,雖然說他們俠義榜也排了,懸賞金也代為保管了,但據說幾位星主對這個梅花盜都興趣不大。不過那群爺爺們向來神秘,也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怎麼想的。”

白衣公子原本正垂眸喝著酒,聽到她這句話,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眸中泛起淺淺的暖意,然後笑著點了點頭表示了認同。

紅衣姑娘張了張手,無奈道,“兩邊的大爺都沒心思,這件事就落在下麵的人手裡了。正好這個時候龍莊主願意出這個頭,大家也就隨他了。況且……”紅衣姑娘唇角翹了一下,聲音略微壓低了些,“到塞外去了的那一位這些年偶爾也有些消息傳回來,大家也想看看,龍嘯雲將這件事大包大攬地攬到手裡之後,他還不會不會回中原看看。”

握著酒杯的手微微停了一下,白衣公子眸光微動,看了一眼門外的興雲莊,“那他回來了嗎?”

“當然回來了。”紅衣姑娘淺淺吐了一口氣,眸中染上笑意,像是擔憂多年的事終於放下一般,這句話她說得舒朗又安心。

白衣公子於是也笑了,他抬起酒杯敬了一下對麵的少女,“隻此一事,就當得起一場酒了。”

紅衣姑娘也笑著舉起了杯子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她歪著頭又打量了一眼大門外的興雲莊,看著那一位位走到門前的年輕少俠,突然有些神秘地笑了笑,“不過,如今興雲莊有如此大的聲勢,還有一個原因。”

“願聞其詳。”

“傳聞江湖第一美人,如今就借住於這興雲莊中。並且揚言誰能夠抓到那個‘梅花盜’,她就攜金下嫁與他。這興雲莊中有一大半的人,倒都是衝著她來的。”

早先無論她說了什麼,她麵前這位眉目俊逸的白衣公子都帶著淺淡的笑,滿身風逸瀟灑,有一種說不出的從容。仿佛無論什麼事情在他麵前都不過如此,帶著一種幾乎是遊離於塵世之外的淡然灑脫,泰山崩於前也及不過麵前的一杯酒。

然而,及至她提到“江湖第一美人”,他的神色終於變了。那雙至始至終無波無瀾的眼眸中一瞬間掀起波瀾,仿佛終於有屬於塵世的某種東西打破了其中的平靜,在水麵上投下一抹淺淺的倒影。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他猛地回過頭看向了幾十米之外的興雲莊,深邃的眼眸裡第一次凝起了些許名為凝重的情緒,“你說明月在這裡?”

“誰?”紅衣姑娘一愣,看著對麵的男人回過頭,目光落在她身上。眸光清冽如穿破雲翳的一縷清光,連隱隱的笑意都消失不見,那目光中似乎帶著重量,讓她第一次在這個人麵前感覺到了壓力。

“這位公子想岔了,小老兒的孫女所說的,可不是那位在紫禁之巔道傳六派,陛下禦口親批的真正天下第一美人。”不知何時,一位看似普普通通的穿著灰布衣的小老頭在紅衣姑娘身邊坐下,手裡的煙袋在桌上輕輕一磕,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紅衣姑娘終於反應過來,連連擺了擺手笑著說,“公子怎麼想到那兒去了,那位萬梅山莊的明姑娘何許人也,怎麼會摻和這種俗事。我說的‘江湖第一美人’是借住在興雲莊的莊主夫人的義妹,閨名林仙兒。因為她生得確實美,又有此大仁大義的承諾,所以來這兒的人都尊稱一句‘江湖第一美人’。真要說起來,與陛下禦口欽賜的那位,可沒有辦法比。”

雖然就坐在興雲莊對麵的酒樓裡,但紅衣姑娘這句話卻說得頗為坦然。其他人即便是興雲莊的下人來此聽到了,也不能說她說錯了。畢竟興雲莊和萬梅山莊,可不是一個等級的。

白衣公子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陌生老人身上轉了一圈,微微笑道,“原來如此,是在下想多了。”

說完他便倒了兩杯酒,一杯放到布衣老人麵前,然後一手端起自己麵前那杯酒另一手扶在杯側。待老人也端起酒杯之後,他淺笑著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一口將杯中酒水飲儘。

“多謝姑娘告知這些消息。”白衣公子朝紅衣姑娘微微頷首,然後拿起了桌上的紫檀木折扇,笑著朝布衣老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看著那道修長的身影抬步跨出酒樓大門,一直走到了興雲莊門前。紅衣姑娘睜大了眼睛,“他還要去興雲莊?”

坐在他身邊的布衣老人抽了一口煙,煙氣慢慢上浮飄散在酒樓的空氣裡,“他原本便是衝著梅花盜來的。”

紅衣姑娘聞言頓時皺起了眉,“可是如今興雲莊那個門房狗眼看人低得很,我今天看到好多人都被攔下來了,他進得去嗎?”

布衣老人笑了笑,“隻要他想,這天底下還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紅衣姑娘一愣,回過了頭,“爺爺你認識他?”

“當然認識,而且他怕是也已經認出了我。”麵對自家孫女好奇的目光,布衣老人手中的煙袋在桌上磕了磕,笑著道,“你忘了,在金陵城鳳臨閣,你還見過他一麵。”

紅衣姑娘微怔地回想了幾秒,終於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江湖上有如此風度氣質的人並不多……”布衣老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女,揶揄道,“要不是你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人家的臉上,你也早該認出來了。”

“爺爺!”紅衣姑娘臉一紅彆過頭去。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回頭看向了興雲莊的大門,那位白衣公子果然沒有被攔下,此刻已經進門去了。

“可是,他找梅花盜乾什麼呢?”紅衣姑娘看著興雲莊的朱紅色門廊輕聲呢喃。

“老夫原先以為是因為那則‘江湖第一美人’的傳言。以他和那位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的淵源,他聽到傳言之後也的確會過來看看。但是現在看來,他顯然一開始並不清楚,單單隻是衝著梅花盜來的。”布衣老人抽了一口煙,神色有些若有所思。

紅衣姑娘眨了眨眼睛,“總不會是他怕那個專門禍害良家女孩子的梅花盜把心思動到了萬梅山莊那位明姑娘頭上,所以乾脆先下手為強把他除去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布衣老人頓時就笑了,他慢悠悠地突出一口煙氣,淺歎道,“不可能。彆說如今這個,就是六十年前的那位梅花盜,也不會有那個膽子。”

☆、林仙兒

興雲莊客房。

庭院中的梅花樹枝丫上新綠點點, 幾隻梅花枝從枝乾上橫伸過來,一直遞到了窗子底。涼風吹過,幾滴冰冷的水珠從潔白的花瓣上滑落。

歪在窗邊軟塌上的人目光掃過窗外的梅林,落到那叢遞到眼底的花枝上,輕咳了幾聲抬手喝了一口酒。這可能是今年最後一枝梅花了。

有影影約約的熱鬨喧囂從前廳傳來,更襯得這個獨自一人在客房中喝酒的人更加孤寂。

房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此地現在的主人歎著氣走了進來,“我知道你不怎麼看得起外麵那群俠客,但是你好歹也去露個麵,喝杯酒啊。他們都很想見見你。”

“但是我卻並不是很想見他們。”軟塌上的人回過頭笑了笑, “出去跟他們喝酒,我寧願一個人躲在這裡自己喝。”

龍嘯雲頓時拿他這個兄弟沒有辦法。他看著說完話之後就繼續坐在軟塌上喝一口酒,看一眼外麵的梅花林的人,歎了口氣。

外麵那叢梅花林還是許多年前他的祖父令人移植過來的,他少年時與友人在林中潑墨作畫、喝酒賭詩。如今梅花林依舊,他卻好像已經老了。李尋歡的目光落在林中將謝未謝的梅花上,思緒一時隨著時間長河慢慢飄遠。直到他聽到龍嘯雲的一聲輕咳。

“怎麼,大哥你也染上我這咳嗽的老毛病了?”

“你大哥我身體好得很!”

麵對李尋歡的調侃,龍嘯雲笑罵一聲,然後神秘地笑了笑道, “之前外麵那些人, 我知道你看不慣,我也不勉強你出去。但是新來的這位朋友,我保證你有興趣見上一見。”

見龍嘯雲依然沒有放棄勸自己去前廳而且說的煞有其事的樣子, 李尋歡終於從軟塌上坐了起來,回頭看了他一眼,“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