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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們也就不用決鬥了。”

“這倒不是這樣。”木道人搖了搖頭,“西門莊主和葉城主兩位對劍都是極為虔誠的,雖然知道前方的路該怎麼走了,但是決鬥就是決鬥,哪有容易那麼輕易就放棄了。”

司空摘星一愣,“那剛才……”

獨孤一鶴感歎道,“西門莊主和葉城主之所以收手,重點不在於前方的道路已經清晰,而在於前方的路非但清晰而且還有非常長。即便是於他們而言,劍之一道也才剛剛起步。所以這個時候輕言決鬥,在他們看來反而就是對劍的不尊重了……西門莊主剛剛那句話便是這個意思。”

司空摘星的思緒在腦子裡轉了幾個圈才恍然點頭,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很簡單,就好像兩個人剛剛學會了走路便大張旗鼓地跑來比試。比到一半,他們才知道還有跑步這回事。甚至對武俠世界的人而言,跑步算什麼,還有輕功呢。於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而言,他們就好像是這兩個剛剛學會走路人,再接著比下去不過是坐井觀天貽笑大方。所以才有葉孤城那個十年之約,也才有西門吹雪那句“徒增笑談爾”……但這也隻是在他們自己眼裡,事實上,整個江湖上百年間,能夠達到他們這個地步的,又有幾人?在場觀戰的幾位前輩都是劍道中的頂尖高手了,他們耗費了大半輩子的時間,也不過剛剛觸及到兩人早已達到的“無劍”之境罷了。

夜風自高遠的天穹中吹來,太和殿頂上的琉璃瓦冰冷又光滑,明月夜扶著楚留香的手才堪堪站穩。柔軟的裙擺被風掠起,她額上的冷汗未散,臉色更顯蒼白。雖然方才她表麵上鎮定自若地和陸小鳳侃侃而談,闡述劍道六境,風姿昭然,飄然若仙。但也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一顆心始終懸在半空中,手心已是一片冷汗。直到此刻,看著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毫發無損地收劍走到近前,明月夜的心底才算真正安定了些許。

她抬起頭,腦子中依舊有些空白。清亮如水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太和殿頂上晃了一圈,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清冷淡漠的眼睛。葉孤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這個清冷孤傲的男人極為自然地微微屈身,向她行了一禮。

明月夜條件反射地就微微側過身,避開了半個身子。她身邊的陸小鳳已經訝然道,“葉城主你這是……”

葉孤城站起身,神色淺淡仿佛並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舉動如何令人意外,“達者為師,這一禮明姑娘該受。”

“葉城主說的正是。”峨眉掌門獨孤一鶴此時也轉身看了過來,鄭重道,“古人曾有言‘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聽到明姑娘這一段關於劍道六境的闡述,勝過我們幾個老頭子自己回去瞎琢磨幾十年了。老夫此前的許多迷惑都為之一清,我輩前路皆已掃清,如此大恩,請受老夫一拜。”

他的話音一落,其他幾位老前輩也點了點頭神色很是認可。

麵對幾位老前輩的大禮,明月夜趕緊往楚留香身後躲了躲側身避開,急忙道,“幾位前輩真是折煞明月了,當真不必如此。”

“應該的,應該的。”

即便他連連推拒,幾位前輩還是鄭重地行完了禮。這其中,點蒼派的謝掌門和明月夜的外公關係不錯,還笑著感慨了一句,“早就聽說老蕭有一個鐘靈毓秀的外孫女兒,可惜他一直藏著不讓人看。我以前還以為他是在吹牛,如今看來他當初跟我們顯擺的時候,話還說含蓄了。”

話到此處,明月夜也不得不乖乖從楚留香背後出來,給幾位前輩一一見禮。敘完輩分見完禮,那邊陸小鳳已經接過了話頭跟其他人寒暄起來。明月夜剛剛回過頭,就看到西門吹雪正也垂眸看了過來。白衣少女眨了一下眼睛,臉上露出一個乖巧的笑,“阿雪,我們之間就不必講究那麼多了吧。”

清冷淡漠如冰雪的白衣劍神看著麵前少女乖巧討好的表情,唇邊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如冰雪消融明月初生。

這場開始之前便已在江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的決鬥,最後雖然並未如眾人所願分出勝負,倒也以另外一種形式載入了史冊,影響更加深遠。前來觀戰的諸人最初的設想雖未達成,但都有所得,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收獲的比預想中更大,於是皆儘心滿意足。

就在這時,一直在一旁安靜觀戰,連明月夜和陸小鳳論道之時都沒有插過一句話的花月樓突然輕聲開口,“葉城主和西門莊主的決鬥已經落幕,幾位前輩也皆有所得。此行功德圓滿,某些不請自來的惡客,也該請出去了吧。”

“這是自然。”獨孤一鶴朗笑了幾聲接過話頭。話音剛落,他腰間的長劍便已出鞘,劍鋒光寒,刹那間便劈至另外一群黑衣人麵前。

另一邊,木道人也伸手握住了腰間的長劍,喃喃道,“得人借地傳道,老朽也要出幾分力才是。”

木道人長劍出鞘之時,昆侖派藏翼子,點蒼劍派謝掌門,華山劍派柳長老也已經紛紛撲到了黑衣人麵前。

幾位前輩一言不合就動手,另外一群同樣算是不請自來的世家少俠們發蒙了一會兒,見他們已經和那群來曆不明的黑衣人交上了手。麵麵相覷之下,雖然不太明白目前的形勢,但大部分還是選擇了跟從前輩的腳步,抽出武器上前助拳。那群黑衣人原本眼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毫發無損,計劃進行不下去正準備離開,沒想到幾位成名劍客說動手就動手,後麵還有一群武功也尤其可觀的少俠們跟著上了陣,一時不察之下,全都被留了下來。

太和殿屋頂上霎時間劍氣縱橫,彌漫的殺意反而比剛剛還要濃了。

明月夜冷靜地看著殿脊另一邊驟然爆發的交戰,纖細的手指摸上了自己右手的脈搏。森寒的夜風吹過,她的身體在夜色中顯得更加單薄了。看了一眼走到近前的花月樓,明月夜輕聲道,“陛下那邊?”

“阿九在那裡。”

輕輕頷首,白衣少女低聲呢喃,“那我就放心了。”

低緩輕柔的聲音飄碎在了夜風裡,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闔眼倒了下去。

“明月?!”

明月夜耳邊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是幾聲緊張驚慌的呼喊。這其中有一個低沉磁性的熟悉聲線尤其地清晰,仿佛在她耳邊奏響。

☆、喝酒

朱紅色的宮殿大門在眼前關閉。

陸小鳳站在殿門口看著那扇闔上的大門略鬆了口氣, 回頭笑道,“今日的事情總算是結束了,楚兄,我們去喝一杯?”∞思∞兔∞網∞

此時夜色雖已深,但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兩人都早已沒有了睡意。麵對陸小鳳的邀約, 楚留香收回了落在殿門上的目光,沉默兩秒,輕輕笑了笑,“不醉不歸。”

八月十五當夜, 無論是放在台麵上的江湖兩大絕世劍客相約決鬥,還是隱藏在暗流之下的南王謀反大戲,皆已以一個比較圓滿的方式落幕了……雖然在某些人眼裡半點不覺得圓滿就是了。

宮九在乾清宮南書房將那位原本是來行刺陛下的黑衣人拖了足足一刻鐘,雖然最後還是讓他跑了,但留在當場的一身天子朝服的南王世子便已經足以將南王謀反的罪名坐實。王相被葉知秋救下之後趕到了太平王府,麵見了藏身於府中處於重重保護之下的真正天子,此時局勢已漸漸明朗,他與太平王當即奉迎天子入宮主持大局。當夜西北邊的兵營也有躁動,南王策反的兩位副將想要調兵入城,被主帥師將軍攔下。兩方差點爆發衝突, 直到太平王送天子入宮之後親自趕到了兵營坐鎮, 局麵終於徹底平穩。

而另一邊,姍姍來遲了一步的藥王老前輩一來就看到了自家寶貝徒弟倒下去的場景,這個脾氣火爆的老頭子差點當場發飆一把藥粉將在場人全部弄趴下。被陸小鳳花月樓幾人好說歹說一通勸, 再加上他自己給明月夜診脈發現她隻是有些勞累過度休息一段時間就好,這才慢慢平息了火氣。而這個時候,眾人也才終於知道了他來遲一步的原因。

“為了把藥王前輩拖在城外,南王手底下那群人居然在京城水脈中下毒,真是一群瘋子!”

明月夜隻是累著了,再加上夜深風冷有些風寒的征兆。宮九九乾脆跟他皇兄稟明了情況,讓她留在了宮中修養。其他人原本也可以在宮裡休息,但是幾位老前輩都不太耐煩皇城中的規矩。再加上今日雖然出手相助了,但也都是花月樓和陸小鳳事先就和他們談好的,本質上他們也並不想跟朝廷扯上太大關係。所以最後觀戰的人一大群人倒是都走了個乾淨,花月樓也另有要事,隻剩下了楚留香和陸小鳳二人相約著大晚上地出來喝酒。

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要天明了,天上的那輪明月也由正中天移到了西邊。月輝灑滿空無一人的長街,空氣中浮動著桂子的香氣。

此時,陸小鳳和楚留香正在京城一間酒店中對坐著喝酒。說是酒店,其實隻是一個特彆小的酒家,連陸小鳳兩人喝酒的木桌都是支在外麵的。地方也偏僻,在一個窄窄的巷子背麵。陸小鳳帶著楚留香七拐八拐繞了好幾條街巷才走到這裡,也難為他在大晚上的還能找到這麼一間深夜開門的酒家,而且酒的味道居然還不錯。

楚留香拿起酒杯,掃了一眼窄小的店麵中正在給他們準備吃食的店家。這是一對中年夫妻開的店子,兩人都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許是大半夜的還有生意上門的緣故,兩個人雖然有些困頓但心情都很不錯,一邊做事一邊嘮嗑,臉上還帶著笑。夫妻倆都是生活在京城底層的普通百姓,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招待的是兩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不知道就在今夜,他們頭頂差點換了片天,而他們的性命也在頭頂大人物的博弈中差點不保。

收回目光,楚留香淺歎道,“大概這就是南王和今上的差彆,他從未將這些百姓當做自己的子民看待,自然也就不會關心他們的生死。”

“說得好!”陸小鳳一口飲儘了杯中酒,長歎道,“雖然我並不關心朝政之事,但也實在不希望頭頂上的皇帝老爺換成這樣一個不顧及百姓死活的人。有時候,江湖與朝堂也並非無關啊。”

他之所以有此感慨,也是因為二十多年前的衡山一事。表麵看來,衡山回雁峰的悲劇是江湖人自作孽與朝政扯不上關係。但實際上,一個莫須有的寶藏就騙得眾多江湖人士前赴後繼趕往衡山,這其中還有許多成名已久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導致了衡山回雁峰上爭端百出血流成河,屍曝於野而無人收斂。這種事情放在二十年後的今天,基本是無法想象的。若是時至今日再有寶藏出世的消息傳出,江湖人即便有爭鬥,但也絕不會像二十年前那樣卷進了大半個江湖那麼慘烈。

這不是因為如今的江湖人定力比較高,當初那場慘劇的發生,其實和當時的時局是有關聯的。二十年前正值先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