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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樓其他客人驚恐地尖叫中,騷亂正式開始。

酒桌打翻、杯盤落地,二樓雅閣的其他人狼狽地四下逃竄。這樣雜亂的背景音裡,同樣坐在明月夜身旁的夏依雙手一抖,兩把短刀滑入袖中,整個人一躍而起,緊張地守在了明月夜身旁。

此時,楚留香已經有意識地將打鬥範圍和明月夜所在的地方拉開。手中折扇翻轉,衣袂紛飛,挪轉於兩位刺客之間,一人頂住了他們二人襲擊的白衣男人尚算從容。

而另一邊,無論是李玉函還是柳無眉都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更彆說武功尚在他們之上的胡鐵花了。然而這樣三個人聯手,居然被那十幾個看似普普通通的鏢客給拖住,連回援的功夫都沒有。

夏依握著短刀強自鎮定地站在明月夜身邊,關注著兩方的戰局。現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兩方人馬雖然打得激烈,己方的戰力都被他們拖住,但是突然來襲的那兩隊刺客好歹也暫時抽不出手來對付她們。刀光劍影殺意激蕩之中,白衣少女安靜地坐在原地,麵對突然爆發的襲擊,她的神色間居然並未流露出多少意外之色。她如水般清冷的眸光掃過襲向楚留香的兩個殺手,又落到和胡鐵花三人戰至一團的那群鏢客身上。

戰亂中,打頭的那個瘦瘦高高的灰衣人手中的鋼刀已經換成了一把似花鋤又似鋼啄的奇形兵器,出手招招詭異悚然。另外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直接把剛剛拔出的兵器扔了,往前一個飛撲,身形縱躍如飛,一雙爪子尖銳如利刃,直戳胡鐵花雙目。

如此具有特色的打鬥方式幾乎立刻就讓人辨認出了這群裝作鏢客的人的真正身份。明月夜眸光一寒,視線如數數般在這群人身上一一點過,星眸微微眯起,淺色的唇瓣輕啟,“司晨客,金猿星,迎客狗……嗬……”

她的聲音輕若呢喃,戰鬥激烈之下,除了她身邊的夏依驚訝地抬頭看了那群鏢客打扮的人一眼外,倒是沒有其他人注意到。

此時二樓雅閣的人能跑的基本已經跑得差不多了。坐在她們對麵那桌的青衣老夫人隻是一個普通人,她顯然是被這樣驟然爆發的血腥衝突嚇呆了,在刀光劍影之中麵色慘白的坐在座位上,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這種情況下,自然沒有人去搭理她。夏依目光掃到她身上時有些不忍,開口勸道,“趁他們還沒有打到這裡來,你快點走吧。”

青衣婦人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一手撐在桌子上慢慢地站起身。但是恰在此時,青衣劍客那邊打偏的一道暗光劃過,老夫人雙腿一軟整個人就要往夏依的方向倒。夏依眉頭一皺,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然而她意識雖然警惕,但動作還是慢了半拍。看似要倒地的老夫人在她後退的前一秒,倏然從斜下方竄起,右手閃電般伸出在夏依身上一按,然後用力把她往右一扒。

來不及反應被點了%e7%a9%b4的夏依僵著身子整個人被推到了地上,青衣老婦人身子竄起直撲麵前已經沒有人阻擋的明月夜。

縱然在激烈的戰鬥中,楚留香依然留了兩分注意力在明月夜這邊。眼角餘光瞟到此情形,白衣男人神色驟然一緊,反手在桌麵上一掌拍下。掌力過處,桌上的酒杯騰空躍起,晶瑩酒液飛濺三尺。隨著男人指風點出,銀亮的酒水化作一道銳利森寒的水箭直直射向青衣婦人眉心。

青衣婦人唇邊泛起一絲獰笑,她的左手已經快要夠到明月夜的肩膀,而楚留香遙遙點來的一指距離她眉心還有七寸遠。局麵眼看著將要變成一場生死時速的角力,戰團中心誰都沒有注意到的白衣少女寬大袖擺下的手指突然微微動了動。電光火石之間,青衣婦人對上了白衣少女平靜無波的目光,明明她眸底沒有半點殺氣,青衣婦人卻驟然心底一緊。腦海中一根警報瞬間拉響,大聲叫囂著讓她趕緊閃開。這種直覺來自於她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半生的經驗,並且曾無數次讓她死裡逃生。

千鈞一發之際,青衣婦人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正要往後退,下一秒,她的瞳孔陡然一縮。

在其他急切地關注著明月夜這邊的人眼裡,隻看到那位青衣婦人閃電般從地麵上騰起一爪子直抓明月夜的肩膀。眼看就要得逞的時候,她陡然發出一聲驚駭至極的尖叫。仿佛看到了什麼讓人驚駭欲絕的危險之物一般,她整個人被驚得飛身後退,速度甚至比往前時還有快上幾分,幾乎化為了一道殘影。

在她的尖叫聲爆發的下一秒,一道絢爛的光芒驟然在這篇空間中亮起。如同一樹梨花爛漫盛開,潔白的花瓣零落如雨瀑。青衣婦人在這樣夢幻美好的光芒中,整個人飛速後移狠狠撞上了身後的木質欄杆,然後直接滾落了下去。

那驟然亮起的光芒,將兩邊的刺客都驚駭得停滯了一瞬。滿室刀槍劍%e5%90%9f猛然停滯半空,安然地坐在原地的白衣少女緩緩抬起手,潔白柔軟的袖擺自她手背滑落,她白皙纖細的手指間執了一枚方寸見長,精致小巧的古樸銀匣。

出必見血,空回不詳。暗器之王,暴雨梨花釘。

瞳孔猛地一縮,幾乎是立刻認出了這追魂奪命的頂級暗器的青衣劍客眼見著拿著暴雨梨花釘的白衣少女微微側過頭,似笑非笑地朝自己這邊看過來。渾身及不可見地微微一抖,他條件反射地打出了手中最後一枚透骨釘,青衣劍客左手迅速地在酒桌上一按,整個人含身抱膝撞破了一邊的窗戶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

被同伴拋在原地的黑衣刺客同樣反應很快地第一時間準備逃走,但是輕功遠勝他百倍的楚留香抓住機會一瞬間欺近他身側,右手抬起迅速地點向了他臍下的氣海%e7%a9%b4。黑衣刺客身體一僵被點在原地,然而下一秒,鮮紅色的血液飛濺而出,一截銀亮的劍鋒驟然自黑衣刺客的%e8%83%b8口透出。雖然自己乾的是取人性命的活計,但是在意識到自己也性命不保的一瞬間,黑衣劍客目中現出驚駭欲絕之色,他死死地瞪著同樣看著他%e8%83%b8口的劍鋒神色訝然的楚留香,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黑衣劍客轟然倒地,柳無眉尤帶了幾分關切的臉自他身後露了出來,“楚香帥,你沒事吧?”

她蒼白纖細的手腕中還握著那把剛剛從黑衣刺客%e8%83%b8口拔出的長劍,鮮紅的血液自劍鋒緩緩流下。楚留香的目光觸及到她握劍的手時,澄清的眼眸有一瞬間變得幽深如淵看不清情緒。但他也隻看了她這一眼,便朝她微微頷首,轉身趕到了明月夜身邊。

“明月?”

明月夜的目光正從剛剛那位青衣婦人逃離的方向收回,她略微側過頭朝楚留香安撫地笑了笑道,“我沒事。”然後立刻蹲下`身單膝點地,一手朝依然倒在地上的夏依探去。

此時,楚留香這邊的戰局已經結束。在那位青衣婦人發出一聲尖叫撞破護欄逃跑的時候,圍堵住胡鐵花三人的十幾個鏢客也像約好了一般迅速地開始逃離。這些人武功並不算特彆好,但是自有一種奇怪的圍攻法門,彼此間相互配合十分默契。再加上胡鐵花一時間也沒想到他們居然說走就走這麼乾脆利落,一時不察之下竟真的被他們成功逃了。

胡鐵花條件反射地就要去追,但是立刻便被李玉函攔住了。

“胡兄,窮寇莫追。還是明姑娘的安全要緊。”

一句話說的他微微一頓,回頭看去,那位跟在明月夜身邊的紅衣姑娘倒在了地上,一身白衣的少女正蹲在她旁邊伸手探著她的脈。胡鐵花一怔,立刻焦急地大步走了過去,“這個姓夏的小姑娘受傷了?”

當時情況緊急,青衣婦人出手倉促,且主要目標是明月夜。因此她製住夏依之後並沒有對她另外下毒手,探明了夏依身體狀況的明月夜鬆了口氣,朝胡鐵花搖了搖頭,微笑著謝過他的關心,開口解釋道,“隻是被點住了。”

說完她便抬頭看向了楚留香,目光中流露出求助之意。即便她能探明夏依的身體狀況,但是她並不會解%e7%a9%b4。

在白衣少女清澈的目光下,楚留香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回首微笑道,“柳夫人,還請施以援手。”

明月夜稍稍楞了一下,這才察覺夏依是個女孩子,要楚留香一個男人來為她解開%e7%a9%b4道好像不太好。│思│兔│在│線│閱│讀│

柳無眉瞟了一眼楚留香,神色間似有幾分似笑非笑之意,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自湖麵吹來的風吹拂進這方緊張之意還未散去的空間,風中夾帶的湖水特有的清新氣味讓雅間中濃重的血腥味散去了些許。此時的二樓狼藉一片,所有的客人都幾乎逃了個乾淨……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牆角的一處酒桌上,還有一對爺孫沒有走。

一身布衣看似普普通通的老人手中拿著一杆旱煙,頭都沒有抬地繼續喝著小酒,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並不在意。倒是他身邊的梳著兩個烏黑亮麗的大辮子的孫女兒,好奇地抬頭看朝這邊看了一眼,一雙黑黝黝的眼眸靈氣四溢。

在看到這對爺孫時,李玉函的臉色及不可見地微微白了一下,又很快掩飾過去。他側身一步,看似不經意地擋住了眾人的目光,鄭重道,“楚兄,胡兄,明姑娘。那些刺客雖然離開,但未必不會突然冒出來下一批。此處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楚留香的目光掃過牆角那張在一片紛亂中顯得格外安寧的酒桌,在李玉函看似焦慮的眉宇間微微停了一下。他手中折扇一揚,灑然笑道,“我倒是覺得,李兄你不必如此緊張。這些刺客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來第二批了。”

李玉函微微一怔,“這……”

“要刺殺一個人,從來都是一鼓作氣竭儘全力。如果幕後之人真能找到下一批殺手,他為什麼不讓他們和之前的那一批人一起來,這樣更能集中實力,也更有可能成功。”

楚留香這個分析倒的確是很有道理,李玉函若有所思。而此時,白衣男人已經收回了目光,垂眸看向了明月夜。眨了一下眼睛,明月夜認真看了他一眼,“我餓了。”

楚留香頓時莞爾,回眸看向李玉函征詢道,“李兄?”

“楚香帥說的是,如今惡客已走。正該是舉杯歡慶之時。”李玉函似乎也想通了,眉宇舒展率先走向台階道,“隻不過,這些人到底還是我們招來的,在下先向這邊的店家去陪個不是,然後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位置可以安排。”

柳無眉也微笑著看向明月夜道,“明姑娘,我們也一起下去吧。這二樓短時間內,恐怕是不能坐人了。”

明月夜無可無不可地朝她微微點了一下頭。一行人於是又沿著樓梯走了下去。

從大開的窗口吹拂過來的清風掠起白衣少女垂至腰間的青絲,長長的發尾拂過肩背。在她路過的一根朱紅廊柱正中央,一枚暴雨梨花釘打出的針孔深深釘至了廊柱最裡層。一滴鮮紅的血液從針孔透出,順著木質圓柱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