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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聲音清雅好聽如拂過雲間的青嵐,“給她帶句話,我曾經問過她一個問題,她當時跟我說她沒有想好。現在,你問一下她想好了嗎?等她想好了再來找我。”

高遠的天穹中,一聲鷹唳響遏行雲。站在樓船中的人明顯感覺到船艙中震動了一下, 船開了。

楚留香幾人從西邊入關, 到意外遇到龜茲國王父女,再到被帶入石觀音的山穀。除去在龜茲國王庭停留的時間,前前後後幾乎用上了大半個月。而他們乘坐樓船從山穀出發, 再到接觸到邊境的第一個邊關小鎮,隻用了四、五天的時間,可見樓船在沙漠上行駛的速度之快。

這是邊關一處非常普通的小鎮,唯一特彆之處大概是因為地靠一條從關內通往西域的繁華商道,因此較之中原腹地的鎮子,也跟著繁華了不知道多少倍。與其說它是一個鎮,倒不如說是一個小型的城市了。

早些年在邊關,是絕對不會看到這樣的城鎮的。那時候因為沙漠上響馬肆虐,成群的馬匪時不時地就來邊境騷擾,彆說是鎮子,邊境千裡基本上杳無人煙。十幾年前,正是本朝的上一任皇帝在位的最後幾年,國內民亂四起,北邊的胡人也不怎麼安分。朝中從先帝到朝臣被一波又一波的緊急事態逼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西部邊境,因而讓沙漠上的馬匪泛濫成災。

好在先帝雖然晚年敗家,好歹還沒有把國家給徹底敗完。再加上今上即位十年來間勵精圖治,大慶國力總算還是升了回去。北邊的胡人一平,今上就將當初那隻大破胡虜的定遠軍調來了西邊,經過早幾年戰事不斷地血洗之後,沙漠上的馬匪們總算是學會“老實”二字該如何寫了。後又有沙漠之王紮木合一把彎刀蕩儘沙漠,趁勢崛起,漸漸地將沙漠上的響馬們捏合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紮木合的部下成建製之後,零零散散擾民的馬匪反而少了,邊境也至此真正太平了好些年,形成了如今這幅繁華的場景。

居住在邊境小鎮上的人都自稱邊民,這裡是商道過處,走南闖北,見識深麵子廣的人不計其數。隨便挑一個放到中原的茶樓裡,都能夠把自己親身經曆過的離奇事件講上一個月還不帶重複的。

然而,見識再多,經曆再廣,當遠遠看到沙海中居然有一艘精致華麗的樓船朝小鎮快速駛來時,還是有不少人當即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撞到了鬼神。

樓船行駛到距離小鎮還有一定距離的時候速度就漸漸慢下來直到停下,再往前,它就不便過去了。

夏依扶著明月夜,另一個梳著雙丫簪的紅衣小丫頭扶著全身無力的柳無眉,幾人相繼下了船。頭頂烈陽毒辣,明月夜帶著麵紗,一頂籠著長長薄沙的帷帽自她頭頂罩下,她整個人如同籠在一層薄薄的清霧中。夏依扶著她在樓船的陰影中站定,不一會兒,就有相貌清秀舉止如同大戶人家家的小廝的年輕人帶著一隊駱駝走了過來。

布衣小廝臉上堆滿了親和的笑,一見麵就當先給楚留香和胡鐵花做了個揖,客氣道,“這位便是名滿天下的楚香帥楚公子吧?這位一定是胡大俠。”

楚留香遠遠看到他走來時便已有預感,此刻見他果然是來找自己的,他略微挑了一下眉,不動聲色道,“在下正是楚留香,不知閣下是?”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看似不經意地朝明月夜的方向看了一眼。畢竟看這人的舉止行為都像是出自某個世家大族,而且這種一下地就有人來接的風格,咳……也的確相當符合明月夜的畫風。

樓船籠罩下的那一片陰影中,夏依皺著眉頭看了那個清秀小廝一眼,低頭湊到明月夜耳邊小聲道,“小姐,那好像不是我們安排的人。”

白衣少女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抬頭朝楚留香的方向看去,正好對上他微微側頭回眸看來。隔著一層薄沙,男人俊朗好看的眉眼有些看不真切,他隻回頭看了她一眼,就轉過了頭。

楚留香麵前,那位麵目清秀的年輕小廝還在滿臉堆笑地誠懇道,“我家主人聽聞楚香帥要來,特地令小人在此恭候。這裡離小城還有一段距離,沙漠的路不好走,還是駱駝方便一些,還請楚香帥賞個臉。”

楚留香眸光微動,麵上卻依然神色不變,唇角含笑道,“你家主人是?”

“小的來自擁翠山莊。”年輕小廝話剛說完,立刻看到了被紅衣小丫頭扶著走過來的柳無眉,趕忙彎腰行禮道,“少夫人。”

楚留香猛的回頭看向柳無眉,一身淺綠色衣裙的女人扶著小丫頭的手走到他身邊,瞟了一眼彎腰行禮的年輕小廝,“是我家夫君的人。”

然後,她微微抬起頭,就看到楚留香眸光微微一閃,垂眸淡淡地看著。男人眼眸深邃,一雙眼睛黝黑明亮如夜空中的北辰,卻叫人看不清情緒。柳無眉彎唇笑了一下,“楚香帥可是信不過我?”

楚留香眸光清澈淡然,他安靜地看了她幾秒,輕笑了一聲,“夫人多慮了。”隨即,他便直接轉身向明月夜走去。

樓船旁邊,站在陰影中的明月夜安靜地看著月白衣色的男人自一片燦金的陽光中走過來,徑直來到她身邊,微微垂下眸,唇邊勾起一個淺淡的笑,清朗好聽的聲線仿佛在磁粉中滾過了一圈兒。

“明姑娘你……會騎駱駝嗎?”

“……”聲音再好聽也掩蓋不了他剛剛揭穿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明月夜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鎮定地開口,“不會。”

她幾輩子都沒來過大沙漠,去哪兒學習怎麼騎駱駝啊!或者說,哪兒來的駱駝讓她騎啊!而且她這輩子尤其地慘,基本就沒怎麼出過家門,將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良好品格貫徹到了極致,就連騎馬這個技能都是上輩子遺留給她的。

此刻,看著不遠處好奇地抬頭看她的那群毛茸茸的四條腿生物,明月夜一臉冷漠。

儘管她的聲音看似很平靜,但是楚留香依然從中聽出一絲絲小小的憤慨。男人右手抵唇輕笑了兩聲,在明月夜抬眸朝他看過來之前迅速地回過頭,朝年輕小廝身後的駱駝隊招了招手。

七八匹駱駝,當然不是布衣年輕人一個人帶過來的。見楚留香招手,駱駝隊中立刻有人牽了一匹雙鋒駱駝過來,將韁繩遞到了楚留香手裡。

駱駝這種生物原本就生性溫順,眼前這匹顯然是特意馴養過,相當地乖巧,被牽到了陌生人手中也不鬨騰,乖乖站在原地用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看著麵前的人。楚留香看著它笑了笑,乾脆地放開了韁繩,駱駝果然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回頭看了一眼明月夜,楚留香淺笑道,“明姑娘,得罪了。”

明月夜略微一怔,還沒明白他什麼意思,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肘被人扶住,一隻溫暖的大手在她的腰上輕輕托了一下,又迅速地收回。一眨眼的功夫,待她醒過神便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駱駝的兩個駝峰之間。

徒然發現自己換了地方的明月夜條件反射地伸出手,然後就抓住了一隻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楚留香微微仰起頭,含笑將明月夜的手指握入掌心,然後慢慢引到駱駝的駝峰上,“彆怕,我還在這裡。來,扶住駝峰坐穩。”

明月夜眨了眨眼,默默地鬆開手扶住了駱駝,然後努力地回憶了一下自己上輩子學的那個騎馬的技能。騎馬跟騎駱駝……應該是差不多的,吧?

坐穩,然後下一步就是……明月夜的目光落在駱駝牽頭那根韁繩上。然而還沒等她有所動作,站在駱駝旁邊的男人已經泰然自若地將韁繩牽走了。

抬手擼了一把駱駝好奇地湊過來的大頭,楚留香淡定地掃了一眼正強勢圍觀的其他人,唇角輕輕勾了勾,“諸位都看我乾什麼,準備走吧。”

胡鐵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經被牽過來的駱駝。楚留香跟人動腦子打機鋒的時候,他向來是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當自己不存在的。所以剛剛擁翠山莊的仆從把駱駝牽過來的時候他也沒動,既然現在楚留香自己說可以走了……嗯,那就走唄。胡大俠鎮定地翻身上了駱駝。

柳無眉遠遠看著站在明月夜騎著的那匹駱駝旁邊的楚留香,輕笑了一聲,有些意味深長道,“楚香帥倒是憐香惜玉。”

話音一落,明月夜突然抬頭朝她看了一眼,在她看不出絲毫情緒的目光下,綠色衣裙的女人微微一頓,終於不說話了。

幾人各自翻身上了駱駝,顧及到楚留香這個步行的,一行人行走速度都很慢。待來到邊關小鎮時,正好到了飯點。#思#兔#在#線#閱#讀#

因為遠遠就看到了他們幾人是從那艘華麗得堪稱詭異的樓船上下來的,楚留香幾人一入城鎮就遭到了鎮上的人強勢圍觀。但圍觀歸圍觀,倒真沒人敢上來打招呼好奇地詢問一二。雖然這裡不一定有人能夠認出楚留香,但是他們一行人一路走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夠在這個環境複雜的邊關小鎮站住腳的人,都相當地懂分寸。

剛剛穿過城門,熙熙攘攘的長街上,立刻就有一群人清了場。一位看起來斯文秀氣,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青色長衫的年輕公子帶著一群黑衣漢子迎了上來。

這位年輕公子雖然一眼看去並不如何英俊,但自有一種斯文內斂的氣質,看起來極有教養,一看便是哪家世家大族精心培育出來的嫡係子弟。

果然,他一來便抱拳微笑道,“在下擁翠山莊李玉函,見過楚香帥,胡大俠,還有明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趕,趕上了嗎???

☆、酒宴

時值正午。

耀目的烈陽當頭灑下, 城鎮外幾幢預防外敵的塔樓高高聳立。雖然好幾年沒有馬匪敢堂而皇之地犯邊,樓中駐守的兵士依然沒有絲毫懈怠。遠遠看去,偶爾有冷兵器的兵刃在陽光下反射出幾點寒光。

城鎮內部,叫賣著各色貨物的商販,遠來的客官遊人幾乎將街麵擠滿。正值飯點,食物的香氣從路邊的酒樓中傳出, 勾得路過的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往裡走。

李玉函帶著明月夜和楚留香幾人來的,自然是整座城鎮最好的酒樓。不但占地麵積寬廣,建築也極有特色。身在邊塞,居然能夠複原出些許江南園林的意味, 不得不說這位酒樓的主人顯然是很有幾分能耐的。

跟著引路的侍從繞了好幾個彎,眾人終於來到了李玉函提前訂好的雅閣。

雅閣房間的地麵上鋪著厚厚的來自波斯的手編地毯,金紅色的毯麵上色澤濃豔的花朵大團大團地盛放。一襲淺紫色的薄薄紗簾被幾枚精致如月牙般的彎鉤收攏在門簾兩側,房間一角擺放的花瓶上鑲嵌的寶石鮮紅欲滴,顯然是自西域傳來的上等紅寶價值萬金,就這樣大大方方地擺放著那裡,店家倒也不怕被人偷去了。

這整個房間,說是雅閣,卻從大體的布局到房間的細節都透著一種華麗得閃瞎人眼的西域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