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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想成家立業有什麼不對?”

“高亞男還在江湖上到處找你,你想結婚現在回中原去,馬上就可以結。”

提到高亞男,胡鐵花渾身一抖,默默地轉過頭去低聲嘟噥道,“那還是算了吧。”

吉時已到,帳篷前的門簾再次被人掀開,一位身穿著大紅色的華美嫁衣,麵容被重重薄沙織就的紅色蓋頭遮起的纖瘦人影被一左一右兩位侍女扶了進來。

扶著新娘子的兩位侍女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意,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是豔麗。其中的一位侍女臉圓圓的,性格有些活潑,在將新娘子扶到身為新郎官的楚留香身邊時,還躬身行了個禮。

明月夜微微垂著眸,頭上鳳冠有些重。隨著她的走動,鳳尾處垂下的長長流蘇在她臉側輕輕搖晃,劃過些許冰冰涼涼的觸?感。她的視線被蓋頭遮住,目光所及之處隻有燈火映照出的一片大紅之色,唯一能夠看到的,隻有腳下花紋繁雜的地毯。周圍的環境非常地嘈雜,陌生的龜茲語和口音有些奇怪的中原話交雜,觥籌交錯之聲夾雜著婚禮上的樂聲,一片熱熱鬨鬨的樣子。可於她而言,在這種目不能視物的條件下,這樣的環境卻顯得分外陌生而讓人心慌起來。

明月夜握著右側侍女的手微微緊了緊,然後緊接著身邊兩位扶著她前行的侍女腳步一頓,似乎停在了某個人麵前。走到位置了?明月夜纖長的眼睫眨了一下,然後恍然間,就聽到這段時間一直給自己送飯的那位圓臉小姑娘笑嘻嘻地跟誰說了一句,“公子以後可要好好待我們家姑娘啊。”

有磁性清朗的男聲低聲笑了笑,輕輕道了一聲,“那是自然。”

明月夜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感覺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邊,聲音低沉清朗帶著淺淺磁性。

“明月?”

周圍的環境嘈雜喧囂,那個清朗好聽的聲音輕的宛若歎息,卻奇異地仿佛從萬丈紅塵中脫穎而出,流經她的耳側,清晰得仿佛能夠聽到其中蘊含的淡淡疑惑和脈脈溫柔。

纖長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明月夜垂在身側右手輕輕往內扣了一下,停頓了兩秒之後,緩緩抬起了手。

然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握入了一個乾燥溫暖的掌心。淺淺的暖意自指尖傳入心底,讓她心中頓時一安。

喜堂前,琵琶公主眼睜睜地看著楚留香走到新娘子身邊,笑意溫柔地將她抬起的手握入掌心。燈紅燭影下,他清雋俊美的側顏好看得不可思議。她心底一酸,條件反射地移開了目光不願去看。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再次將目光移回去。

滿室賓客的哄鬨和賀喜聲中,楚留香牽著新娘子走到了堂前。燈光柔和,燭火搖曳,他身上的大紅色喜服非但沒有顯出半點不適合,反而將原本便出眾的人襯得更為俊秀瀟灑。他身側的新娘子一身華美嫁衣,靜靜地站在他身旁,明明身處喧囂的宴會,卻自有一種靜逸出塵的氣質,讓人即便看不到她的臉,都會自然而然地認定,這一定是一位縹緲若仙的美貌佳人。

琵琶公主看著麵前般配得宛若璧人的一對新人,心底酸意更濃。她的目光落到被楚留香握在掌心的那隻纖纖玉手上,有些恍惚地想著,是不是因為身上的嫁衣太過好看了?她的姐姐,以前有這麼美嗎?

高堂上,看著底下一對新人的龜茲國王紅光滿麵,臉上已經笑開了花。他從被叛軍從王城中趕了出來之後,不斷地有來自中原的刺客前來刺殺他,讓他堂堂一國之主龜縮在這個小小綠洲不說,還整日裡擔驚受怕,害怕某一天一醒過來,自己的項上人頭就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他早已經向他聘請的中原高手打聽清楚,現在娶了他女兒的這個楚留香,名聲和本事比他請過來的所有高手加起來,還要大十倍。有他相助,他的安全再無疑慮不說,他失去的王位和臣民,都可以慢慢再奪回來。

龜茲國王越想越覺得這個女兒嫁得值,臉上笑容愈加燦爛。他揚了揚手,催促著司儀快點進行下一步,一時間忽視了身邊的王妃的氣場驟然轉變這個小小的異常。

客串司儀的是龜茲王族的一位老者,他是龜茲國王比較親近的一位兄弟,因此在叛軍占領王城的時候被龜茲國王一並帶了出來。此時他見到龜茲國王的動作,連忙按照之前被教導過的中原禮儀一樣,高喊道,“一拜天地!”

一身大紅色喜服的楚留香牽著新娘子麵向門外天地緩緩拜了下去。賓客席中,看到這一幕,胡鐵花再次感慨良多。

他戳了戳身邊姬冰雁的胳膊,搖頭歎了口氣道,“我到現在依然覺得像是在做夢。”

看到自己的好兄弟結婚,姬冰雁一向冷冰冰的臉上難得有了些笑意,此時聽到胡鐵花的話,他臉上的笑意一收,瞟了他一眼。

“帳篷外有棵樹。”

胡鐵花一愣,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你要是覺得還在做夢,自己出去朝那顆樹上撞一下,看疼不疼。”說到這裡,他還加了一句,“今天楚留香大婚不宜見血,你小點心,彆撞死了。”

胡鐵花立刻就怒了,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瞪著他,“好你個死公雞,我跟你好好說話,你又嘲諷我?”

姬冰雁“嗬嗬”兩聲,不願意理他。

見姬冰雁直接轉過了頭,覺得有些沒趣的胡鐵花再次將目光放到了正在拜堂的兩位新人身上。這時候司儀已經在喊,“二擺高堂”了。

站在堂中的人牽著身邊的新娘子再次下拜,唇邊笑意清淺。

胡鐵花摸了摸頭,喃喃自語道,“我原本以為他結婚隻是權宜之計,沒想到看老臭蟲這樣子,他好像是願意的很啊。”

姬冰雁在他旁邊目不斜視地飄來一句,“你什麼時候見到過有人能夠勉強楚留香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胡鐵花認真地想了想,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但你這樣一說,我對他的新娘子更加好奇了。”

幾步之外的司儀用他並不太純熟的中原話高喊著“夫妻對拜”。右手被輕輕地鬆開,之前一直站在她身邊的人換了個方向站到了她對麵。耳邊樂聲高昂,不斷地有人用龜茲語和中原話高呼著恭喜,明月夜背脊挺直,緩緩下拜時,腳下地毯上豔麗的花紋映入眼簾。那熟悉的葡萄與纏枝紋樣,應和著耳邊的禮樂聲,讓人突然有了一種錯覺,仿佛這場各方勢力角力之下促成的婚禮,真的是一對彼此心靈相印的戀人,正在雙方親友的祝福中結為連理,自此歲月無聲,一生相伴。

“明月?”

右手再次被人握住,走到她身邊的人似乎察覺到了她剛剛的走神,清朗好聽的聲音中帶了一絲關切。明月夜動作幅度極輕地搖了搖頭,然後猶豫了片刻,手指在他乾燥溫暖的掌心輕輕握了一下。

不知道是誰的調笑聲在幾步之外響起,“該送新娘子入洞房了。楚香帥你這就舍不得了?彆著急彆著急,人總是你的。”

隨即是起哄式的哄笑,身邊的男人似乎也輕輕笑了兩聲,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掌心輕輕扣了一下。

“等我。”

聲音依然是磁性清朗地好聽,明月夜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右手已經被人放開了。之前扶她進來的兩位侍女再次圍了上來,將她帶出了帳篷。

目送那個纖細的身影被侍女扶了出去,楚留香回過頭看向提著一大壇酒湊上來的吳青天,笑道,“吳兄拿這麼多酒過來,是想灌醉我?”

吳青天還沒說話,龜茲國王已經在椅子上大笑道,“我們龜茲國的婚俗,新娘子進了洞房,新郎卻是得留在外麵等客人灌酒的。酒灌得越多,這婚禮就越風光。其他的婚俗已經按照你們中原的禮儀來了,這一條卻是絕對不能改的。”

胡鐵花聽罷在底下大笑道,“這倒是真不用改,你們這條婚俗恐怕正合老臭蟲的心意。”

楚留香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接過吳青天笑嘻嘻地遞過來的酒,仰頭一口飲儘。周圍頓時一片叫好之聲。

拜完堂之後,王妃就回去了,其他女客也跟著離開。寬大的帳篷裡,隻剩下一群男人笑鬨著互相灌酒。

等楚留香從那頂帳篷出來的時候,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喝了多少了,隻覺得這輩子恐怕都沒像這一次一般,一次性灌下這麼多酒。

一直走到洞房用的帳篷門口,男人伸出大拇指揉了揉額角,被酒氣熏得有些迷蒙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明,他低頭輕輕笑了一聲,“幸好不是被抬進去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安靜的帳篷中,其他所有人都已經退了出去,隻剩下一身紅衣的新娘子蓋著大紅的蓋頭,靜靜地坐在流蘇錦帳下。她身後的床上倒是沒有像中原的習俗一樣擺滿花生紅棗,而是鋪著一張柔軟的蠶絲錦被,讓人幾乎一看就想躺上去。

楚留香走進帳篷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他唇邊勾起一抹淺笑,朝坐在床上的人走去。隻不過,在距離她幾步遠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安靜地凝視了床上的人幾秒,楚留香突然腳步一轉,走道了床前的木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坐在床邊的人等了許久,房間裡依然沒有一點聲息。今夜結婚的那位新郎就這樣把她放在旁邊,自己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到了幾步之外的桌子旁,喝著一壺冷茶。

她又等了片刻,終於開口,聲音婀娜婉轉,“你怎麼不過來?”

楚留香坐在圓桌旁,一手支著額,臉側的墨發垂下幾縷,眼眸半闔懶洋洋道,“麻煩稍等片刻,等我醒醒酒。”

床邊的人頓時笑了,“那等你醒完酒之後呢?”

坐在桌邊的男人端起茶盞遞至唇邊,喝了一口茶盞中的冷茶。淡淡的清苦在口中蔓延,他墨黑的眼眸緩緩睜開,眼底已無半點醉意。

“等我醒完酒之後,麻煩請姑娘你告訴我一下,你是誰?剛剛跟我拜堂的明月姑娘,又去了哪裡?”

☆、花燭夜

帳篷中一時間安靜下來。

坐在床邊的人不說話了, 楚留香也不再開口。就在氣氛漸漸沉凝,連桌上大紅色的喜燭散發的溫暖都壓不下逐漸冰冷的空氣時,床上的人突然笑了一聲。

“你的這兩個問題,我都能回答你。隻不過,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不覺得你應該先把我的蓋頭掀開嗎?”

她的聲音輕柔婉轉, 明明是帶著兩分誘惑之意的語調,聲線卻清雅至極。而這種清雅的聲音卻偏偏比女兒家柔%e5%aa%9a的嬌%e5%90%9f更加讓男人心動,恨不得她說什麼就跟著做什麼,就算讓他死也甘願。然而, 及至她的話音拋落在空氣裡,坐在桌旁的男人卻始終沒有任何動作。

楚留香淡淡地回視著床邊的人,異常冷靜道,“姑娘自己應該有手?”

坐在床榻上的人輕歎了一聲,“新娘子的蓋頭應該由當夜跟她結婚的新郎來掀開,這不是中原的禮儀嗎?”

楚留香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