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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理直氣壯道,“睡覺。”

“……這個理由好。”

緋衣公子一邊說著話,一邊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地隨手撿了幾塊桌上的點心。又拿起酒壺打開蓋子看了看,沁人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他唇鋒微挑,“清風醉?怎麼不是胭脂淚?”

胭脂淚是明月夜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在萬梅山莊閒時自己釀造出來的酒。酒色淺緋,帶著淡淡的花香。入口之時,不同於清風醉的清淡醇澈、尾淨餘長,胭脂淚醇馥幽鬱,尾調纏綿柔膩,甘甜退去之後隻餘淡淡苦香。因為它的酒色酒香,以及入口的全過程,猶如美人垂淚,故而被命名為胭脂淚。而且這種酒看似酒味不濃,其實極易醉人,從這方麵看,這個名字也是恰到好處。

明月夜抬眸白了他一眼,“這酒原先是拿給陸小鳳的,隻不過他被麻煩絆住了,才便宜了你。你喝不喝?不喝還給我。”

“喝,當然喝。”緋衣公子喝著酒,又想起了什麼般,神色一整,“對了,我來之前,聽到了一個傳聞。”

明月夜低頭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琴弦,不太感興趣道,“什麼傳聞?”

“江湖四大美人的排位更新了,以往的四大美人全部下榜。除了金針沈家大小姐外,其餘三人全部名不見經傳。”緋衣公子握緊了酒杯,墨黑色的瞳孔盯緊她,“這三人中,有你一席。”

明月夜撥弄琴弦的手指一停,“消息從哪兒傳出來的?”

緋衣公子眸色暗沉,“隱元會。”

明月夜沉默了片刻,“消息不是我放出去的。”

“也不是我。”緋衣公子往軟塌上一靠,一手依然搭在膝上的小狐狸身上,“在沒有和你商議之前,他們幾個人應該也不會擅自將消息放出去。”

“所以有可能的人隻有一個。”明月夜羽睫微垂。

“你說他?”緋衣公子微微蹙眉,顯然明白明月夜的這個“他”指的是誰,若有所思道,“他倒是有可能會做這樣的事,但他目的是什麼?”

明月夜神色淡淡,“說不定和我們一樣呢。”

緋衣公子略微有些睜大了眼睛,隨即眼珠一轉,想明白了什麼一般,大笑出聲,整個人倒在了軟塌上。“有趣!這可真是太有趣了!”

明月夜雙手撫上琴弦,“丐幫幫主任慈的身體怎麼樣?”

“硬朗得很,還有心情跟人鬥酒呢。”緋衣公子笑聲未歇,修長的手指輕撫著膝上小動物的絨毛,白色的小狐狸乖巧地縮在他懷裡沒有動。隨侍一旁的穀雨接過他手中的空酒杯放回桌上,十指纖纖捧起青玉酒壺給他斟酒。

明月夜眸光微動,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按,“收到江湖四大美人的消息之後,那個女人該坐不住了。”

“可如今也不是二十年前江湖正道高手近乎死傷殆儘的局麵,她還想如何?”

明月夜搖了搖頭,“你不會猜到她這種趨近瘋狂的女人會是怎麼想的……”說著她輕聲呢喃,“二十年了,她近幾年再沒出過手,武功又到了什麼地步了。”

緋衣公子沉默地看著她,“你要小心。”

明月夜抬眸朝他一笑,“放心,我又不打算真的在她麵前出現。”

“而且……即便真的出現了……”

“而且什麼?”她最後一句話有些輕,緋衣公子抬眸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明月夜沉默半響,輕笑著搖了搖頭。

“沒事。”

“總而言之,丐幫大概要亂了。”

緋衣公子修長的手指輕抵著下顎,若有所思,“你覺得他們會對丐幫動手?”

“不是覺得,是一定。”明月夜眼睫微垂,“而且很有可能是那個女人親自動手。”

“所以,再過不久,丐幫就該舉辦任慈的葬禮順便選出新任幫主了?”緋衣公子饒有興致地一手支顎,另一隻手接過穀雨美人遞過來的酒,“看來丐幫也要熱鬨了,你去不去?”

“我還不想找死。”

緋衣少年挑眉,“不想找死你現在不是應該在萬梅山莊嗎?既然都已經出來了,去哪兒不是找死?”

明月夜手指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道“到時候看情況吧,你呢?真想去的話,湊熱鬨可以,彆插手太深了。”

“了解。”說道這裡,他微微一頓,略有些深意地道,“任慈的死,該不會也是你們的計劃之一吧?”

明月夜微微搖頭,“如果可能,我倒是希望任慈不要死。”

“哦?”

“可惜。”明月夜撫琴的動作停下,有些神色有些黯然,“如果他們是準備下毒,我還能夠請杏林藥王出手。”

“但是她又不是傻子。”

“是啊,她不是傻子。”明月夜突然看向緋衣公子的方向,唇角輕輕一彎,“你也說過現在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江湖了。”

緋衣公子挑了挑眉,“所以?”

“即便她武功高強世上少有人敵,要殺一派掌門,在現如今這種局麵下也不大可能明著來。而江湖上有名的女魔頭就那幾個,你說,最終會是誰動的手?”

前院待客廳。

繚繚茶香如輕煙般騰起,在空氣中彌漫。茶,是上好的廬山雲霧茶,裝在青花纏枝蓮紋茶盞中,茶湯清澈明亮如碧玉。待客廳寬敞而明亮,兩側的牆壁上懸掛著時下備受追捧的唐寅所繪《墨梅圖》和董其昌的書法真跡。

然而此時,這些書畫珍品卻無人欣賞,有“六絕”美稱的廬山雲霧茶也隻被人喝了一口就放在一邊。待客廳中滿滿當當地坐了十個人,氣氛卻寂靜如墳墓。

“真的是他做的?”開口的是一個禿頂的老頭子,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粗布衣裳,外觀土氣,貌不驚人。沒有人能夠想到,他會是已經成名四十年名震關中的大俠,山西雁。

大廳中的其他幾人,有帶著小帽抽著旱煙的老人,穿著粗布衣裳的小販,滿身酸氣的窮秀才,蓬頭垢麵的乞丐,買藥的郎中,賣花粉的貨郎,菜販,幾乎集齊了市井中的所有角色。這些人跟這個布置典雅處處透露著世家貴氣的客廳並不相稱,此時卻在這裡彙聚一堂,並且齊齊將目光投向了和山西雁一左一右居於主位的青衣男人。

被所有人目光集中的陸小鳳苦笑一聲,“這麼重大的事情,我怎麼會隨意拿出來騙人。”

“這其中……”

“這其中有誤會的可能性很小。”陸小鳳歎了口氣,“無論如何,他對閻老板動刀子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事,是我親眼所見。而且他若心中沒鬼,也不會見我跟花滿樓追過來之後就直接逃走了。”

他的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了。半響,山西雁開口道,“不知閻老板現下如何?”

“人還沒醒,但是已經沒有性命危險了。”

抽著旱煙的老人將煙杆從嘴裡抽出來,耷拉著眼皮,“無論如何,我們天禽門上下欠閻老板一條命。”

穿著粗布衣裳的小販冷聲道,“欠了人家性命,就該用命來還。”

窮酸秀才冷冷看了他一眼,“什麼時候還?”

“現在就還!”

話音未落,他突然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直直地朝牆上撞去。陸小鳳立刻起身,在他撞上牆壁之前把人攔了下來。哪知小販腳步一錯,跳上房梁又頭朝下朝地麵磕去。

這時候,賣花粉的貨郎也站了起來。

“他的命不夠,得再加上我的。”

說完就朝門口的朱紅長柱上衝去,原本坐在陸小鳳身邊的花滿樓立刻起身,流雲水袖甩出要將他攔下。

這時候,第二次阻止了小販自殺的陸小鳳環視一周房間內靜坐著的個個麵含死誌的人,腦門上冒出了汗。一個兩個人自殺他可以攔下來,如果這間屋子裡的人全都想死,他跟花滿樓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攔不下來!

“天禽門的人全都是這樣沒種,遇到事情就隻知道死嗎?”

冷冰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陸小鳳略微一怔,其他人也一時間停下了動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一個臉色蒼白,神色卻分外冷靜的人跨過門檻走了進來。陸小鳳看著他慢慢走近,眉頭微微蹙起。

“霍天青?”

☆、迷局

來者的確是霍天青。

而且是當眾卸下了天禽門掌門之位的霍天青。

看著那麵被折成兩半仍在地上的竹牌,陸小鳳歎了口氣。他說不出話,也不知該如何說。霍天青此舉顯然是不想牽連天禽門,打算將他之前犯的錯自己一力承擔,並且也已心存死誌。

霍天青到底還是姓“霍”的。

跟著山西雁來到這裡的市井七義盯著折損的掌門信物跪倒在地上痛哭出聲,霍天青卻再沒看他們一眼,隻冷冷地盯著陸小鳳。陸小鳳也抬頭凝視著他,“你來了這裡,那上官丹鳳呢?”

“這正是我想說的。”霍天青聲音冷凝,抬手遞過來一張細長的紙絹。

那張紙絹窄且薄,紗織緊密柔韌性很好,似乎能夠很輕易地藏於細小的空間內。陸小鳳輕輕將它展開,就看到這張特製的紙絹上寫了幾個字,“事態有變,下一步如何?”

字跡娟妍秀麗,略微有些眼熟。

“這是……”陸小鳳微微皺眉,腦內飛速思考。猛的,青衣男人突然抬起頭,“這是上官丹鳳的字跡。”

霍天青淡淡道,“她原名叫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和上官丹鳳最開始當然不是一個人。上官丹鳳是真正的大金鵬王朝的公主,而上官飛燕隻是她的堂妹。因為貪圖大金鵬王朝的財產,她聯合霍天青殺了上官丹鳳,並且偽裝成她的身份設下圈套騙取陸小鳳的信任,想要利用他對付閻鐵珊、獨孤一鶴和霍休,將他們手中的財產全部收入囊中。原本一切計劃都很順利且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但是自陸小鳳從萬梅山莊回來之後,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紕漏,後又有西門吹雪橫插一腳。連閻鐵珊都被毫無預兆去而複返的陸小鳳救走,最終走入死局。

“可是你現在發現她背後居然還有人?”

霍天青淡淡垂眸看著陸小鳳手中的紙絹,突然抬起頭,“昨天晚上,若不是有她在,我們兩個隻有一人能夠活著走出珠光寶氣閣。”

陸小鳳微微一怔,隨即立刻想明白了什麼,長長歎了口氣。霍天青表情卻沒多大變化,他一直都是一個驕傲的人,無論落到何等境地,腰杆都是筆直的。此時也自然不會讓人看出他被自己的女人背叛之後心裡是如何想的。

“我昨晚把她帶到我的地方之後就著手準備把她送走再來找你,卻沒想到會發現她半夜放出了一隻鴿子。”

“鴿子腿上就綁著這條紙絹?”

霍天青垂首默認。

“那她現在人呢?”

“逃了。”

“逃了?”陸小鳳驚訝地看著他。

霍天青冷笑了一聲,“我發現她不對勁之後,的確是安排了人看著她。可惜,我安排在那家宅院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