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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什麼。

“抱歉抱歉,”女孩返回拿起聽筒,“OK,好了,研究會就算啦。肯定給大家說三道四。”

“對不起。”

“沒什麼。反正這一帶河裡魚已死絕,我的研究成果遲一周報告也無所謂。”

“那怕也是。”我說。

“在你那裡吃?”

“不不,我的房間報廢了。電冰箱一命嗚呼,餐具也幾乎蕩然無存。做不成飯菜。”

“知道。”她說。

“知道?”

“嗯,不是收拾得很整齊嗎?”

“你收拾的?”

“當然。不行麼?今早上班順路前去送另一本書,發現門掉了,裡麵亂七八糟,就打掃一下,上班倒是晚了點兒。也算是對你招待的回報吧。幫倒忙了?”

“哪裡哪裡,”我說,“實在求之不得。”

“那,傍晚6點10分左右能來圖書館門前接我?隻有星期日6點閉館。”

“好的。”我說,“謝謝。”

“不客氣。”說罷,女孩放下電話。

我正在尋找吃飯時穿的衣服,胖女郎從衛生間出來,我把毛巾和浴巾遞給她。女郎接過卻是不動,在我麵前佇立片刻。洗過的頭發緊緊貼著額頭和臉頰,尖尖的耳朵從中直挺挺豎起,耳垂上仍戴著金耳環。

“總是戴著金耳環洗澡?”我問。

“那自然。上次不是說過麼?”女郎答道,“絕對掉不下來。彆擔心。喜歡這耳環?”

“是不錯。”我說。

衛生間晾著她的內衣、裙子和襯衫。粉紅色%e8%83%b8罩粉紅色三角褲粉紅色裙子粉紅色襯衫。泡在浴糟裡一瞧見這些物件,兩個太陽%e7%a9%b4便一剜一剜地作痛。我本來就不喜歡什麼內衣長筒襪晾在衛生間裡。原因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喜歡。

我三下五除二洗了頭發,洗了身體,刷了牙,刮了須。而後走出衛生間拿浴巾擦乾身體,穿上褲頭和長褲。儘管鹵莽的行動接二連三,但腹部傷痛卻比昨天輕了許多。洗澡前我甚至想不起還有傷口在身。胖女郎坐在床上,一麵用風筒吹頭發一麵繼續看巴爾紮克。窗外細雨依然,沒有止息的跡象。如此目睹衛生間晾的內衣,床上坐著女孩用風筒吹發看書,外麵細雨飄零的時間裡,我恍若回到了幾年前的婚姻生活。

“不用風筒?”女郎問。

“不用。”

風筒還是妻子離家出走時留下的。我頭發短,用不著吹風。我坐在她身旁,背靠床頭閉起眼睛。一閉眼,黑暗中便有各種顏色時閃時滅。想來,我足有好幾天沒像樣睡過覺了,每次躺下都有人來把我叫醒,以致現在一合眼皮,頓時睡意急不可耐地將自已拖進深重的黑暗,猶如夜鬼之手企圖把我拉入暗處。我睜開眼睛,雙手搓臉。由於時隔好久才洗臉刮須,皮膚緊如鼓麵。搓臉簡直像在搓彆人的臉。被螞蝗叮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痛。想必兩條螞蝗沒少吸我的血。

“噯,”女郎把書放在一邊,“真的不想讓人喝精Y?”

“現在不想。”

“沒那個情緒?”

“嗯。”

“不想同我睡覺?”

“現在不想。”

“嫌我胖?”

“哪裡,”我說,“你的身子十分誘人。”

“那乾嗎不想睡?”

“不明白。”我說,“原因我不明白。總覺得現在不該同你睡。”

“是出於道德上的原因?還是因為違背你的生活倫理?”

“生活倫理。”我重複一句。這四個字眼很是不同凡響。我眼望天花板思索了一會。

“不,不是,不是那麼回事。”我說,“兩碼事。可能近乎本能或直感吧。或者同我的記憶倒流有關。很難解釋清楚。其實我現在極想同你睡覺,但有某種東西從中作梗,說眼下不到時候。”

女郎胳膊支在枕頭上凝視我的臉。

“不是說謊?”

“這方麵是不說謊的。”

“真那樣想?”

“那樣感覺。”

“可有證據?”

“證據?”我愕然反問。

“就是說可有什麼東西能讓我相信你想同我睡覺?”

“已經搏起。”我說。

“看一眼!”

我略一遲疑,終歸還是脫掉褲子亮相。我實在筋疲力儘,無心繼續爭辯,況且我已不久人世。

“唔。”女郎看著我說,“可以摸摸?”

“不行。”我說,“作為證據總可以了吧?”

“也罷,算啦!”

我提起了褲子。外麵傳來重型卡車從窗下緩緩馳過的聲響。

“什麼時候返回你祖父那裡?”我試著問。

“睡一會,等衣服乾就走。”女郎說,“水要到傍晚才能消,消了才好再經地鐵返回。”

“這種天氣晾衣服,得等到明天才能乾。”

“真的?”她說,“那如何是好?”

“附近有家自動洗衣店,去那裡烘乾就是。”

“可我沒出門衣服啊!”

我歪頭想了想,但想不出好辦法。結果隻好由我跑去自動洗衣店把她的衣服扔進烘乾機。我走進衛生間,將她的濕衣服塞入德意誌航空公司的塑料袋。然後從剩的衣服中挑出橄欖綠短褲和藍色帶扣開領衫穿了。鞋穿的是茶色皮鞋。這麼著,剩給我的寶貴時間的幾分之一便將在自動洗衣店那寒傖的電鍍椅上毫無價值地消耗掉。時間已指向12點17分。

32.世界儘頭(垂死的影子)

打開看門人小屋,看門人正在後門口劈柴。

“看樣子要下大雪嘍,”看門人手持斧頭說道,“今早死了4頭,明天估計死得更多。今冬冷得特殊。”

我摘下手套,走到爐前烤手。看門人把劈得細細的木條捆起搬進倉庫,關好後門把斧頭放回牆根。而後來到我身旁同樣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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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往後一段時間我得一個人燒獨角獸的屍體了。那些家夥活著的時候倒沒少給我樂趣。不過也沒辦法,畢竟是我的工作嘛。”

“影子的情況相當不妙?”

“不能說是很妙。”看門人搖晃著肩上的脖子說,“不大理想。三天臥床不起了。我當然打算儘我的努力照料,可壽命這東西是誰也奈何不得的。人能辦到的事有限。”

“可以見影子麼?”

“啊,可以,當然可以,隻是僅限30分鐘。30分鐘後我得去燒獨角獸。”

我點下頭。

看門人從牆上摘下鑰匙串,打開通往影子廣場的鐵門,在我前頭快步穿過廣場,打開影子小屋讓我進去。小屋裡空空蕩蕩,一件家具也沒有,地板直接鋪的是冰冷冷的磚塊。寒風從窗縫吹進,仿佛空氣都要凍僵。簡直同冷庫無異。

“這怪不得我,”看門人自我辯解似的說,“不是我故意把影子塞進這種地方。讓影子住這裡是早已有之的規定,我不過照章辦事罷了。你的影子還算幸運的,糟糕時候甚至兩三個影子一起住在這裡。”

說什麼也無濟於事,我便默默點頭。我是不應該把影子丟在這種地方不理不管的。

“影子在下麵。”他說,“往下去。下麵多少暖和些。隻是有點臭味。”

看門人走到牆角,拉開潮乎乎的黑木拉門。裡麵沒有樓梯,僅有架簡易梯子。看門人自己先爬下幾格,然後招手讓我跟下。我拍掉大衣上的雪,跟他下去。

一進地下室,糞便味首先撲鼻而來。由於沒窗,臭氣全都憋在裡麵。地下室大小如貯物室,床就占了三分之一。徹底消瘦下去的影子臉朝這邊躺在床上。床下可以覷見瓷馬桶。有一張東搖西晃的舊木桌,桌上點著一支已燃燒多時的蠟燭,此外見不到任何燈盞和暖氣片。

地板就是%e8%a3%b8土地,滿屋子潮濕的寒氣,幾乎冷入骨髓。影子把毛巾被一直拉到耳根,用毫無生氣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朝上看著我。老人說得不錯,怕是活不長久了。

“我這就走了。”看門人大概受不住臭氣,“往下你們兩個聊吧,聊什麼都行,影子已沒有力氣同你合為一體了。”

看門人消失後,影子注意一會動靜,招手把我叫到枕旁,低聲道:

“麻煩你看一下看門人是不是站著偷聽,好麼?”

我點頭爬上梯子,開門觀望外麵的情形,確認沒有任何人影,然後返回。

“誰也沒有。”我說。

“有話跟你說。”影子開口道,“其實我並沒有你看到的那麼衰弱,不過是為蒙混看門人演的一場戲。身體相當虛弱固然不是假象,但嘔吐臥床純屬逢場作戲。站起來走路完全不成問題。”

“為了逃走吧?”

“那還用說!要不然何苦這麼折騰。我已經賺了三天時間,三天內要逃出才行。三天後我可能真的再也站不起來。地下室的空氣對身體非常有害。冷得要命,骨頭都像吃不消。外麵天氣怎麼樣?”

“下雪。”我雙手仍插在大衣袋裡說,“入夜會變得更冷。這次寒流恐怕非比一般。”

“一下雪獨角獸就死很多。”影子說,“一死很多看門人的工作量就增大,我們就趁此時逃離這裡,趁那家夥在蘋果林裡燒獨角獸的時候。你摘下牆上掛的鑰匙串開門,兩人一起逃。”

“從城門?”

“城門不行。門外上著鎖,再說逃出去也免不了當即給看門人逮住。圍牆也沒辦法,高得隻有鳥飛得過。”

“那麼從哪裡逃呢?”

“交給我好了。計劃已經周密得不能再周密。畢竟充分收集了有關這鎮子的情報。你的地圖我差點看出洞來,從看門人那裡也了解了許多情況。那家夥以為我不會逃走,不厭其煩地講了鎮上的事情。幸虧你麻痹了那家夥的警惕性。時間倒比起初預想的花得多,不過計劃本身一帆風順。看門人說得不錯,我是沒了同你合為一體的力氣,但若跑去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