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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 村上春樹 4267 字 6個月前

線和下行線夾著的高架路下的空地,當堆放材料的場所。周圍用鐵皮圍籬圍起來,空地上橫躺著幾根鐵柱。可能是什麼施工剩下的吧,就那樣生鏽被丟棄了。有一個角落蓋有塑膠屋頂,下麵堆著三個布袋。不知道裡麵裝什麼,不過為了避免被雨淋濕而蓋了塑膠布。那可能也是某個工程最俊剩下的東西。要一一運走嫌麻煩,所以就那樣放著似的。屋頂下也有幾個變形的大紙箱。地上丟著幾個保特瓶,幾本漫畫雜誌。此外什麼也沒有。隻有塑膠購物袋被風吹得漫無目的地飛著而已。

入口設有一扇鐵絲網門,但纏了幾圈鍊條,上了大鎖頭。高聳的門扉,上方繞著一圈帶刺的鐵絲網。實在不可能翻越。就算能翻越過去,衣服也會被割得破破爛爛。試著推一推拉一拉門扉,文風不動。連貓可以過的縫隙都沒有。真要命,為什麼需要這樣門禁森嚴呢並沒有什麼可偷的貴重東西呀。她皺起眉頭,臭罵起來,還往地上吐口水。真是的,好不容易從高速道路下來,卻被關在材料堆放場,真豈有此理。瞄一眼手錶。時間還有一點餘裕。可是也不能老在這裡磨磨蹭臘。而且當然,現在也不可能再回到高速公路上了。

絲襪在兩邊腳跟的地方都破了。確定沒有人看得見之後,脫下高跟鞋,拉起裙襬退下絲襪,從兩腳上扯下來,再穿上鞋子。把有破洞的絲襪收進皮包。這樣情緒稍微鎮定一點。青豆一麵小心謹慎地探視周圍,一麵繞著那材料放置場走。像小學的教室那麼大。一下就繞完一圈。確實隻有一個出入門。隻有上了鎖的鐵絲網門扉。周圍的鐵皮圍籬材質雖然薄,但都用螺絲牛牢固定苦。如果沒有工具是不可能卸下螺絲的。投降了。

她檢查了一下塑膠屋頂下的紙箱。然後發現那好像是床墊的形狀。捲著幾張起毛的毛毯。還不太舊。可能有流浪漢在這裡過夜。所以周圍才會散落著雜誌,和飲料的保特瓶。不會錯。青豆動著腦筋。既然他們在這裡過夜,一定有什麼可以出入的漏洞。他們擅長避開彆人的耳目找到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而且悄悄確保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祕密通路,像獸徑那樣。

青豆仔細地一一檢查鐵皮圍籬。用手推推看,確認會不會搖動。果然,稍一使力,有一個螺絲好像鬆開了,發現一片鐵皮會搖動。她把那往各個方向動動看。稍微變換一下角度輕輕往裡一拉,就形成一個人可以穿過程度的空隙。那流浪漢天黑後一定是從這裡進來,在屋頂下舒服地睡覺吧。如果被發現人在這裡一定有麻煩,因此天色還亮著之間一定就在外麵尋找糧食,收集空瓶子換取一點小錢。青豆感謝那夜間的嫵名居民。在大都會的背後,不得不以無名者的身分悄悄移動,青豆在這一點上也是他們的夥伴。

青豆彎下`身,穿過那個狹縫。小心注意著,彆讓昂貴的套裝被尖銳的部分勾破。因為這不僅是她所中意的套裝,也是她所擁有的唯一一套套裝。平常她並不穿套裝。也沒有穿過高跟鞋。但是為了這個工作,有時候不得不穿得講究一點。這麼重要的套裝可不能毀了。

幸虧,圍籬外沒有人影。青豆再檢查一次服裝,讓表情恢復平靜之後,走到紅綠燈前,穿過二四六號線,走進眼前看見的藥妝店買了新絲襪。拜託女店員讓她使用裡麵的空間,穿上絲襪。這樣一來感覺舒服多了。胃一帶留下的些許類似暈船的不筷感,現在也完全消失了。她向店員道過謝走出店門。

可能是首都高速公路因車禍造成塞車的消息傳開了吧,和那平行的國道二四六號線的交通,比平常擁擠。所以青豆放棄計程車,從附近的車站搭上東急新玉川線。這個決定沒錯。不能再被計程車捲進塞車陣裡了。

在她走向三軒茶屋車站途中,和一個警察擦身而過。高高的年輕警察,正快步走向什麼地方。她一瞬間緊張起來,不過警察好像急著走,筆直看著前方,視線甚至沒有轉向責顯。正要擦身而過之前,她發現那個警察的服裝跟平常不一樣。不是看慣了的警察製服。雖然同樣是深藍色上衣,但款式微妙地不同。變得比以前休閒一點。沒有以前那麼貼身。材質也柔軟一點。衣領小一點,藍色也淡了一些。其次槍的型也不同。他腰上佩帶的是大型自動式的。日本警察平常佩帶的是輪轉式手槍。在槍枝犯罪極少的日本,警察幾乎沒有被捲入槍戰的機會,因此舊式六連發的左輪槍就夠了。輪轉結構單純,便宜而故障少,也容易保養。但這個警察不知為什麼,卻佩帶著可以半自動發射的最新型手槍。九毫米的子彈可以裝十六發。可能是克拉克(glock)或貝瑞塔(beretta)。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警察的製服和配槍也在她不知道之問變更了嗎不,不可能。青豆相當頻繁地查看新聞報導。如果有這樣的改變,應該會大幅報導的。而且她經常注意警察的身影。到今天早晨為止,才幾個小時前,警察還穿苦平常那硬邦邦的製服,佩帶著和平常一樣的庸俗左輪槍。她還記得清清楚楚。真奇怪。

不過青豆沒有餘裕深入思考。她還有非做不可的工作要做。

青豆把外套寄放在澀穀車站的投幣式寄物櫃,隻穿著套裝,就朝那飯店的方向快步走上坡道。是一家中級的都會飯店。雖然不是特彆豪華的飯店,但設施一應俱全,乾淨,而且沒有不正經的房客。一樓有餐廳,也有便利商店。離車站近,地點好。

她一走進飯店,就直接進去洗手問。很幸運,洗手間理沒有任何人。先在馬桶坐下來小便。非常長的排尿。青豆閉上眼睛不想什麼,隻像在傾聽著遠方海潮的聲音那樣聽著自己的排尿聲。然後麵向洗瞼台,用肥皂仔細地洗手,用梳子梳頭髮,擤過鼻子。拿出牙刷,不沾牙膏地快速刷了牙。因為不太有時間了因此省掉牙線。沒有必要做到那個地步,並不是來約會的。對著鏡子淡淡地擦一點口紅。也補一下眉毛。脫掉套裝上衣,調整一下%e8%83%b8罩的鋼絲位置,拉平白襯衫的皺紋,聞一下腋下。沒有汗味。然後閉一下眼睛,像平常那樣唸著祈禱字句。那字句本身沒有任何意義。意義無所謂。重要的定要唸祈禱這件事。

祈禱完,睜開眼睛看看鏡子裡自己的模樣。沒問題。從哪裡看都沒有漏洞,一副能乾職業婦女的模樣。背脊挺直,下巴收緊。隻有巨大的鼓鼓的側背包有點不搭配。可能該提一個薄薄的手提公事包。不過這樣看來反而比較務實。注意再注意,再檢查一遍皮包裡的東西。沒問題。一切都收在該放的位置。任何東西一伸手就拿得到。

接下來隻要照預定去實行就行了。必須以不動搖的信念和無慈悲的心,勇往直前。然後青豆解開襯衫最上麵的釦子,以便向前彎身時容易看見%e8%83%b8部的%e4%b9%b3溝。如果%e8%83%b8部能再大一點效果就更好了,她很遺憾地想。

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搭電梯上到四樓,走過走廊立刻就看見四二六號的房門。從皮包拿出預備好的紙夾,抱在%e8%83%b8`前,敲敲房門。輕輕簡潔地敲。等了一下。再敲一次。比剛才稍微用力一點,強硬一點。聽得見裡麵移動的聲音,門打開一小縫。男人探出頭來。年齡大約四十歲上下。穿著海軍藍的襯衫,灰色法蘭絨長褲。散發著生意人暫且脫下西裝、解開領帶的氣氛。眼睛紅紅不太開心的樣子。大概是睡眠不足吧。看到穿著套裝的青豆的模樣,表情有點意外。可能以為是來補充室內冰箱東西的女服務生。

「對不超打擾您休息。我是飯店經理,敝姓伊藤,空調設備出了一點狀況,我來檢查一下。隻要五分鐘就好,請讓我進來房間一下好嗎」青豆一麵微微笑著,一麵以利落的口氣說。

男人不愉快地瞇細眼睛。「我正在進行緊急的重要工作。一小時左右就會離開房間,請等到那時候好嗎而且現在這房間的空調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很抱歉,因為這是跟漏電有關的緊急安全確認,所以要儘量快一點完成才行。我們正在這樣一間間巡迴檢查房間。麻煩您配合一下,不到五分鐘就結束。」

「真沒辦法。」男人接著嘖了嘖說。「我就是想不被打擾地工作,才特地訂了房間的。」

他指著桌上的文件。從電腦上列印出來的詳細圖表堆積如山。可能正在準備今晚會議用的必要資料。有計算機,便條紙上列著許多數字。

青豆知道這個男人在石油相關企業上班。是和中東各國的設備投資有關的專家。根據獲得的資料,是在那個領域有能力的人。從舉止可以看出來。教養好、收入高、開jaguar新車。少年時代就備受寵愛,到國外留學,英語和法語流利,任何事情都自信十足。而且不管任何事情,都無法忍受彆人要求。也無法忍受彆人批評。尤其如果是女性提出的話。另一方麵,自己對彆人的要求則毫不在意。對於用高爾夫球杆打斷妻子的幾根肋骨也不感到痛癢。以為這個世界是繞著自己為中心轉的。以為如果沒有自己的話地球可能無法順利轉動。如果有人妨礙或否定自己的行動就會生氣。而且是激烈地生氣。就像節溫器掛掉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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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打擾您了。」青豆露出業務用的明朗微笑說。而且好像要造成既有事實般,把身體一半推進房間裡,一麵用背抵著房門一麵攤開公文紙夾,用原子筆在那上麵填寫著什麼。「先生,思,深山先生對嗎」她問。雖然看過幾次照片記得瞼的長相了,但確認沒有搞錯人總不會損失。如果搞錯可就無法挽

「是啊,我是深山。」男人以粗暴的口氣說。然後好像放棄了似的嘆一口氣。「好吧,隨便妳好了。」似的。然後一手拿著原子筆走向書桌,準備重新拿起讀到一半的文件。整齊鋪好的雙人床上胡亂丟著西裝上衣,和條紋領帶。看起來都是昂貴的東西。青豆肩上還背著皮包,筆直朝衣櫥走。事先獲知空調的配電板在那裡。衣櫥裡掛著柔軟科子製的風衣,和深灰色喀什米爾圍巾。行李隻有一個皮製公事包。既沒有替換的衣服也沒有盥洗包。可能沒打算在這裡逗留。桌上有向客房服務生點的咖啡壺。假裝檢查配電板三十秒左右之後,她就對深山開口說:

「謝謝您的配合,深山先生。這個房間的設備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我一開始不是說過,這個房間的空調沒問題嗎」深山頭也沒看這邊,就以蠻橫的聲音說。

「啊,深山先生,」青豆誠惶誠恐地說:「很失禮,您的脖子上好像有什麼的樣子。」

「脖子上」深山這樣說著,用手在自己的脖子後麵摸一下。再摩攃一下後,懷疑地看看那手掌。「好像沒有什麼啊。」

「對不起失禮了。」青豆說著走近書桌。「可以讓我靠近看嗎」

「啊,好啊。」深山說,一副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的模樣。「妳說有什麼,是什麼樣的東西」

「好像是油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