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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 容光 4353 字 6個月前

問,並非妄自菲薄,而是現實如此。

救援隊不是不好,事實上,這一行和武警、消防隊一樣,備受讚譽,責任重大,但正因如此,才更缺乏人才。

國內的航校畢業生,但凡能進航空公司的,沒幾個會選擇救援隊。

這也是為什麼陳聲進來不到三年,就已經成為飛行支隊隊長的原因——以往隊裡的人多半是因為各種緣由沒能進入航空公司,所以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這裡,算不上同行裡的佼佼者,有的甚至是中等偏下。可他倒好,帶著滿身榮譽,原本可以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卻偏偏義無反顧來到基地。

劉建波還挺驚訝的,他在基地待了二十年了,如今已是奔五的人了,沒想到這幾年裡接連遇到中飛院的優秀畢業生。

除了陳聲,第三支隊的淩書成也是個例子。

但路知意的簡曆他早已看過,政審情況也了解得一清二楚,這個問題是他特意挑出來的。

誠實,是任何崗位都極其看重的品質。

一室寂靜,窗外的日光曬進來,細碎的光芒傾瀉一地。

偶有風來,溫熱鹹濕,帶著海的氣息。

歸航的漁民天不亮就出發,此時滿載而歸,於是海麵上寥寥幾隻船的影子,倦鳥一般逐漸靠岸。

路知意想了想,“不瞞您說,我的政審情況也在簡曆上,您應該也看見了。我父親前些年因為一次意外,被判處故意傷人罪,入獄六年。國家有規定,航空公司的飛行員政審不得有汙點,直係親屬若有犯罪記錄,統統不予錄取。我這情況,隻能被航空係統拒之門外。”

劉建波和氣地點點頭,也不繼續追問家庭境況,“這我能理解,你坦誠說出這個理由,比說些高大全的理由好得多。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們救援隊確實不會是飛行學員的首選。”

他在基地待了這麼多年,最怕一問這種問題,對方就滾瓜爛熟背一大堆台詞,什麼想為國家做貢獻、個人利益放在群眾利益之後,亦或是超人鋼鐵俠一類的妄圖拯救世界的誇張言論。

這些年來,能去航空公司卻非要來救援隊的人,他見過的不超過一隻手。

陳聲和淩書成是最近幾年的倆。

可劉建波心裡也清楚,這兩人也並不是抱著什麼拯救世界的決心來的,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陳聲沒說過,淩書成倒是去哪都無所謂,為了兄弟情來的。總之,全然無私的人太少見,他也並不讚同那種無私。

人要先愛自己,才能更好地去愛彆人,愛世界。

這話比較虛,但是這個理。

路知意笑了笑,說:“救援隊確實不是我的第一選擇,畢竟我一開始就是抱著要去民航當飛行員的心願報考中飛院的。事實上我以前對救援隊一無所知,甚至沒怎麼聽說過這個行業,還是半年前在加拿大聽我的教員說起,才開始查閱這個領域的相關資料——”

她目光微微閃爍,但忍住了,沒去看陳聲。

“可是了解越多,就對這個行業有越多敬意。我看了那麼多報道,有犧牲、有榮譽、有熱忱、有心酸,到現在,我是真心誠意想要加入救援隊,而不是什麼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我學飛四年,除了飛行員,從沒想過要做彆的職業,如果能加入救援隊,我會儘我所能,用我四年所學為這個行業做點什麼,也為自己做點什麼。”

劉建波笑了。

“這次的高大全,我聽著倒是新鮮,也沒覺得假,反倒挺真誠。”

他說:“可你是小姑娘,咱們基地從來沒有過女隊員。原因也很簡單,一是待遇比不上航空公司,二是工作性質危險,三是對體能、應急處理能力都有較高要求,四是——”

歎口氣,他說:“四是沒有女隊員肯來。”

第一支隊的隊長郝帥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陳聲還是麵無表情。

路知意分神揣測了幾秒鐘,他莫非是出任務時發生了意外,弄成麵癱了……但也隻是短暫的一分神,很快又回過神來。

這種時候她還能走神搞笑,也是很服氣了。

劉建波問她:“你覺得你進了隊,吃得消嗎?”

路知意燦爛一笑,底氣十足:“吃得消。”

劉建波一頓,“喲,看這樣子,很有信心啊!”

路知意點頭,“我是高原長大的孩子,從小就做慣了農活,體能很好。後來去了中飛院,也一直沒放□□能訓練。大一下期的高原集訓,我……”

她的目光止不住想向陳聲那裡挪,可到底是忍住了。

“我們隊拿了第一名。”

她說了不少往事,舉例證明自己的體能很好、應急能力出色,從高原集訓到每年運動會的女子五千米,從高空應急措施訓練到加拿大實訓。

去年冬天,她和教員一起開小型客機時,半空中遇到冷空氣,無意中鑽入雲層。

小型客機沒有除冰除霜的功能,當時一隻發動機就結冰凍住了。雲層裡有個洞,裡麵在下冰雹,當時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穿越雲層,一個是從洞裡冒著冰雹出去。可是繼續穿越雲層,僅剩的發動機也麵臨熄火的風險。而冒著冰雹出去,機艙玻璃麵臨碎裂的可能性。

她和Tim產生分歧,Tim認為應該繼續穿越雲層,不可冒險。

而她卻認為,繼續穿越雲層,發動機肯定會凍住,不如冒險一試。

劉建波都聽入迷了。

“那後來呢?”

“後來?”路知意笑了,“後來,飛機平安著陸,我拿了優秀飛行員。”

答案不言而喻。

郝帥在一旁啪啪鼓掌,“帥啊師妹!”

陳聲淡淡地說:“你又不是中飛院的,師妹這個稱呼從哪裡來的?”

郝帥微微一笑,“遲早要進基地,這聲師妹,我就不吝嗇了。”

陳聲嘲諷地笑了兩聲,沒說話。

劉建波對於眼前的新人也挺滿意,按例又問了幾個問題後,把剩下的時間交給兩個支隊長,“你倆也問問,有什麼想了解的,一並說了。”

郝帥的問題就很簡單了。

“師妹今年多大啊?”

“二十二了。”

一旁有人冷笑一聲,“簡曆上沒寫?”

郝帥:“問問更親切嘛。”

“這麼年輕?處對象了沒?”

“……沒。”

一旁又是一聲冷笑。

郝帥權當沒聽到,笑容滿麵,“那行,師兄的問題問完了,友情提示一下,基地裡全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單身狗,你要保護好自己,活得謹慎點。生活中遇到什麼難題,隨時找郝師兄,師兄幫你撐腰。”

郝師兄什麼的……

聽著莫名羞恥。

但師兄很親切,都開始歡迎她的到來了,路知意露齒一笑,衝郝師兄友好地笑了笑。

終於輪到陳聲了,他坐在那裡穩如泰山,冷若冰霜,目光從簡曆上移開,落在路知意身上。

首先是對郝帥發言的總結——

“郝隊長說的很對,基地裡如狼似虎的不少,最大的一匹……”

冷冷地掃了眼郝帥本人。

郝帥:“……”

媽的,這廝又人身攻擊了。

絕對是嫉妒他長得帥。

路知意:“……”

劉建波咳嗽一聲,心道,新人麵前,留點形象好嗎,各位隊長。

陳聲的目光銳利冷淡,路知意與他對視時,那顆被劉建波和郝帥安撫下來的心又開始惴惴不安。

年輕男人看著她,“救援隊彆的要求沒有,體能和應急能力,就你所說,問題不大。剩下隻有一個,聽從指揮,誠實對上。”

誠實二字,他一字一頓,著重強調。

路知意心頭一跳。

下一秒,陳聲麵無表情地問她:“路知意,你覺得你是個誠實的人嗎?”

路知意失神了片刻。

大一結束後,他再也沒有叫過她的名字。

就連他畢業那年,武成宇為他和淩書成組織送彆會,她與他相處一晚,他也沒有再叫過她。一次也沒有。·思·兔·在·線·閱·讀·

事隔經年,他終於又叫出路知意三個字。

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總像有千鈞重,叫她一顆心起起伏伏,難以平息。

可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刻薄又尖銳地問她:“路知意,你覺得你是個誠實的人嗎?”

隻此一句,她就知道,他還在恨她。

當年舊怨,他壓根沒放下。

她是個誠實的人嗎?

路知意想說是,從小到大,她不愛撒謊,也很少撒謊。可麵對他的這一刻,她說不出話來。她一生中說過的謊話屈指可數,最大的一個就是路成民坐牢的事,可就這一個謊言,她用了無數細節去彌補。

所有的細節,悉數落在陳聲身上。

他曾對她篤信不疑,於是謊言破滅後,他成了最難以置信的那一個。

路知意的目光從他麵上挪開,似乎不敢對上那雙太過灼人的目光。

“陳師兄——”

“陳隊。”他麵無表情糾正她。

“……陳隊。”路知意看著他麵前的桌子,心裡酸楚難當,隻能輕聲說:“我不敢說我這輩子沒說過謊,但總的來說,我認為我是一個誠實的人。”

“你認為你是一個誠實的人。”陳聲輕笑兩聲,重複一遍她說過的話,總像是帶著點嘲諷。

劉建波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郝帥也看了過來。

陳聲這個人,在基地地位超群,基本上大家不是喜歡他,就是敬畏他到不敢喜歡他。一群隊員裡,他不是資曆老的那一個,但絕對是能力最出色的那一個。對上從不溜須拍馬,對下嚴厲刻薄,可他那隊的卻偏偏就服他。

不過郝帥是不會承認的。

陳聲嘛,頂多算是第三支隊能力最出色的,他倆一個航海,一個飛行,沒得比。

不過今天,劉建波也覺得他有些反常了,嚴厲是沒問題,怎麼這狀況看著像是……有點針對?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

路知意連禮貌地笑都做不到了。

劉建波咳嗽兩聲,替路知意解圍:“陳隊還有彆的問題嗎?”

陳聲靜靜地坐在那,長腿從桌下伸出來,動作隨意而張狂,目光還是那樣直直地落在路知意麵上,口中隻說了兩個字:“沒了。”

他竟然就隻問了一個問題。

誠實。

像是一個巨大的嘲諷。

他質疑她的誠信。

路知意麵上火辣辣的,卻並不是因為被他當眾下了麵子,分明是內心某個角落一陣天崩地裂。

沒想到再見麵時,他依然如此。

冷漠中帶著厭惡。

她坐在那裡,心中一陣酸楚。

大概是看她麵色有異,劉建波用更溫和的語氣說:“行了,其實這簡曆我們政治處之前就討論過了,上麵的意思也是覺得你很優秀,留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今天麵試也是必須要走的章程,既然順利結束了,那就歡迎你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