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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 容光 4333 字 6個月前

多說兩句,“我記得你姓趙?”

她心中小鹿亂撞,仰頭看他,他目光明亮,燦若照樣。

“趙泉泉。”

陳聲笑了笑,說:“趙泉泉?好名字。”

隻要跟他家小紅沾了邊的,都是一個好字!

這姑娘都能和小紅住一個寢室裡,更是大大的好!

趙泉泉卻不知他心裡所想,隻是站在宿舍樓下,定定地望著他,滿心歡喜,滿心惆悵。

他終於也能這樣對她笑了。

可一丁點零星火苗被點燃,心頭就開始燃起鋪天蓋地的火焰。

如果他能一直對她笑就好了。

最好,隻對她笑。

☆、第53章 第五十三顆心

五月初, 蓉城已經提前入夏。

林蔭深處, 蟬鳴聲聲, 略顯燥熱的空氣裡, 隻有知了不知疲倦唱著歌。行人紛紛找陰涼處行走, 若無可奈何走入沒有遮陰處的路段,一定匆匆而行,趕往下一個林蔭處。

蓉城北郊, 偌大的建築群佇立在一片空地之上, 周遭沒有樹木, 連人煙都零星稀少。熱辣的太陽午後當空,烤得空氣都有了浪熱。

卻有人一動不動站在那豔陽底下。

路雨拎著隻大大的旅行包, 靜靜等在那。

包是舊年用過的, 洗得發白, 底部因為一路從冷磧鎮坐車而來,在大巴車上蹭過, 買票時、騰不出手來時隨手在地上放置過,所以蒙上了一片淺淺的灰塵。

她穿著套半新的衣服,白襯衣, 黑色長褲,袖口挽到一半的位置。腳下是一雙擦得乾乾淨淨的棕色皮鞋。這身衣服她穿得並不多, 每逢正規場合時才會拿出來, 比如學校的家長會,比如冷磧鎮的居民大會。

她曬得鼻尖都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麵頰發紅, 高原紅更明顯了。可她不敢走開,就站在那鐵灰色的大門外,一動不動等待著。

直到某一刻,大門內側傳來開鎖的清脆碰撞聲。

路雨拎著行李包的手不受克製地發起抖來。

下一刻,仿佛塵封多年的大門,被兩名全副武裝的保衛人員朝外推開,吱呀一聲,悠長緩慢。

昨日才剪了發、剃了胡茬的中年男子,穿著剛領的白T恤、灰色長褲,從大門裡走了出來。他手裡空空如也,從待了六年的地方得到自由,孑然一身,一如進去時那樣。

他聽見身後的人對他說:“出去以後,好好過日子,彆再回來了。”

他點頭,應了聲:“欸。”

再抬頭時,十來步開外的女人已經扔了行李包,朝他大步流星跑來。

路成民張開雙手,被路雨緊緊抱住。

在路知意麵前堅強了這麼多年的女人,一刹那間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死死攥著兄長後背的衣料,用力哽咽兩下。

“哥。”

她醞釀了好多天,甚至站在這鐵門外的一個多小時裡,都反複想著要說的話,這一刻悉數忘光。

她隻能一遍一遍深呼吸,把淚水逼回去,後退一步,再仰頭時,笑著再叫一聲:“哥。”

路成民看著她,慢慢地歎口氣,一麵笑,一麵搖頭,“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容易哭鼻子。”

鐵灰色的大門在他身後合攏,緊緊關住了裡間的時光。那裡的所有人都和路成民一樣,日複一日為犯過的錯付出代價,一門之隔,大門外是花花世界,門內是被遺忘的島嶼,時間在那裡仿佛凝固了,進去後,不知朝夕,不見世事。

兩人去了附近的公交站,路雨按照原路折回,先帶他去昨晚自己下榻的小酒店。

酒店樓下有幾家小餐館,兩人吃了闊彆多年後的第一頓飯。路雨說:“多點幾個菜,好好吃一頓,畢竟是你出來以後的第一頓,就當慶祝一下,我替你接風洗塵。”

路成民笑了笑,“那裡麵也不是龍潭虎%e7%a9%b4,沒人虧待你哥,吃的挺好的。”

遂堅持隻點了兩個家常菜。

路雨仰頭看他,心中酸楚。真不是龍潭虎%e7%a9%b4?真吃得挺好?如果如他所說,在裡麵的日子很好過,他又怎麼會瘦成現在這模樣?短短六年,像是老了二十歲。

桌上放了一壺服務員剛端來的熱茶,她給路成民倒了一杯,金黃色的液體,水蒸氣嫋嫋而上。

“苦蕎茶,清熱。”她把斟滿茶的杯子推到他麵前,“這頓飯還是差個人。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我提那麼多次,你都不許我把知意帶來接你。”

路成民接過茶杯,在手裡握住,沒急著喝,隻垂眸看著那金黃色的液體,“叫她來乾什麼?那地方,不是女兒見父親的好地方。”

路雨沒說話。

他喝了一口茶,聲色黯然,“這些年,叫你受苦了。”

早就幻想過多次他出獄的這一日,每逢路知意受委屈,每逢日子艱難,路雨都會設想重逢這一刻,她有多少辛酸苦楚像對路成民說。還有那些屬於路知意的輝煌時刻,長大了,懂事了,高考考了全縣第一,過五關斬六將拿到了中飛院的錄取通知……

可是這一刻,盤旋多年的念頭全沒了。

她慢慢地放下茶杯,笑了。

“不苦。都值得。”

*

因為路成民的堅持,路知意並不知道父親在這一天出獄,路雨隻說日子近了,她還以為是下一周。

周五中午,她和蘇洋下課後去食堂吃過中飯,回寢室午休。寢室四人挨個洗漱,蘇洋已經爬上床了,呂藝在換衣服,趙泉泉還在衛生間洗臉。

路知意剛脫下鞋子,就聽見桌上的手機響起來,一看,是路雨的來電。

她才剛脫了一隻鞋,就這麼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拿手機,“小姑姑?”

意料之中的聲音被父親取代,“是我,知意。”

“爸爸?”

片刻後,她一腳穿進剛剛脫下的那隻鞋裡,鞋帶都沒係,猛地跳起來,不要命似的推門而出。

衛生間裡,趙泉泉恰好走了出來,見她一陣風似的往外跑,一愣,“她去哪啊,這麼風風火火的?”

蘇洋和呂藝都沒說話,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趙泉泉又自己說了下去,“我剛才聽見她喊了爸,她爸來學校了?奇怪,開學的時候不來,這時候跑來乾什麼?”

其實她在想,會不會和貧困生助學金有關係?

蘇洋知道她在好奇什麼,把手機一把塞到枕頭底下,冷冷地說:“她爸來沒來,跟你有關係?成天管這管那,你閒的蛋疼?”

趙泉泉麵子上掛不住了,一麵擦臉,一麵往她床上瞧,“你怎麼說話呢?都是一個宿舍的,你能不能客氣點,彆老說話夾槍帶棒的?”

蘇洋坐起身來,似笑非笑看著她,“喲,這時候你知道都是一個宿舍的了?都是一個宿舍的,你又能不能客氣點,彆動不動眼紅彆人,往輔導員那投什麼狗屁匿名信?”

趙泉泉臉上一白,手裡的百雀羚都拿不穩了,“你,你說什麼呢你!什麼匿名信,你少往人身上潑臟水!”

“我潑臟水?”蘇洋笑了,下巴朝呂藝一努,“一寢室四人,你讓我相信是呂藝舉報了路知意?哦,還是我舉報了路知意,羨慕她拿了貧困生助學金?”

趙泉泉怒道:“誰知道你的?你倆一個學院的,她出了什麼事,你最清楚。我跟你們根本沒有競爭關係,無緣無故寄什麼匿名信?要我說,就是你見不得她好,做了虧心事還來汙蔑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嗯,對,我汙蔑你。”蘇洋微微一笑,“趙泉泉,你是什麼人,什麼嘴臉,你以為這寢室裡都是瞎的,沒人看得出來?”

趙泉泉臉紅脖子粗,咬牙反駁回去:“你看不慣我我知道,但你也不能血口噴人!我和路知意無冤無仇,害她做什麼?”

“羨慕嫉妒恨?”蘇洋皮笑肉不笑。

“我羨慕她?”趙泉泉的聲音已經尖利得不成樣子,“我羨慕她什麼?羨慕她家裡窮,沒品位,皮膚黑?就她那樣子,有什麼值得我羨慕嫉妒恨的?”

她開始人身攻擊了。蘇洋冷冷地看著她,正欲反擊,就聽見一直沒說話的呂藝忽然開口了。

呂藝已經換好了衣服,站在床下的扶梯前,側頭看了趙泉泉一眼,平靜地說:“說這些就沒意思了吧。”

她那眼神平平無奇,好像隻是一個側目,倒叫趙泉泉不敢吭聲了。

平日裡呂藝話少,也不摻和事,趙泉泉沒把她放在心上,總覺得哪怕東窗事發,呂藝也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今天她開口了,趙泉泉還真有些心虛。

呂藝爬上了床,鋪好涼被,安心躺下,淡淡地說了句:“我要睡了,下午還有課。”

蘇洋冷笑一聲,瞥了趙泉泉一眼,也躺下睡了。

留下趙泉泉一個人拿著麵霜站在原地,半晌,她咬牙把罐子咚的一聲扔在桌上,風風火火推門走了。這宿舍,誰稀罕留在裡頭!

另一邊,路知意在校門外接到了路成民。

他已經換好衣服了,路雨替他買了新衣服,又從冷磧鎮帶了他以往的衣服來,都擱在行李包裡一並帶給他。

路成民站在偌大的校門外,站在五月的豔陽天裡,看著女兒從校內飛奔而來,像隻歡快的小麻雀——過去他常這麼打趣她,可今日他覺得不妥了,因為路知意長大了,早已不是當初的雛鳥。

他無法想象在自己缺席的六年裡,她就這樣長大了。

能夠獨當一麵了,可以替路雨做很多事情了,優秀到憑借自己的努力從高原步入省城,勇敢獨立地孤身一人生活在這裡。

這些,都沒有他的參與。

那個十九歲的年輕姑娘從遠處跑來,有幾分陌生,幾分麵熟。他竟不敢一口篤定地叫出她的名字。

可她喘著氣跑到他麵前,紅著眼睛,笑著大叫一聲:“爸爸!”然後一頭紮進他懷裡。

路成民沉沉地出了口氣,叫她的名字時,眼中酸楚難當,幾乎快克製不住熱淚。

“知意。”他重重地拍拍她的背,再叫一聲,“知意!”

六年,於漫長人生而言不過十二分之一,可青春裡並沒有幾個六年。他缺席的是她最美好的年華。那麼多的苦楚無從訴說,那麼多的愧疚難以表達,路成民熱淚盈眶地鬆了手,看了又看。

隻願她真如他起的名字一樣,能知他意。

路家人並不善言辭,路知意帶著路成民去中飛院參觀,從食堂到教學樓,從假山小湖到林間小道。午後行人不多,大家都在午休,校園裡反而更顯寧靜。

她一路給父親介紹——

“我們學校建有五個機場,配有兩百多架初、中、高級教練機,包括波音737-300、800和空客320在內的全飛行模擬機。”

“那個樓裡有360度全視景塔台指揮係統,是全國民航高校裡唯一的一個,其他學校都沒有。”

“這是圖書館,學生可以刷卡進去,參觀的話做個登記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