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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出一種,比平常更為團結的新氣象來。

晚上要做飯,陳美蘭出門買菜了。

閻衛在收拾家務,出門倒垃圾,正好碰上徐副部長也出門倒垃圾。

“徐叔,我來吧。”閻衛接過垃圾桶說。徐副部長的孩子都在外地,跑腿兒的活向來是閻衛和崔自翔在乾。

“你前陣子是不是說自己想回西平市?”徐副部長笑著說:“西平市宣傳部有個乾事空缺,你要想去我幫你調吧。”

閻衛頓時一愣:“真的?”簡直天上掉餡餅,白日做夢。

“剛才你崔叔跟我提過,目前要轉業的大校大概有二百人,西平市宣傳部放眼全國,是最好的一個崗位,我們考慮了一下,跟西平市軍轉辦協調,給你。”徐副部長笑著說。

宣傳部的工作是動筆杆子,正好閻衛一直是文職,他立刻說:“謝謝徐叔。”

閻肇在書房裡,不知道在忙碌什麼,媽媽帶著圓圓倆人是悄悄去買菜的,沒跟小旺和小狼打招呼,倆孩子從一上首都就在經受著狂風暴雨,所以特彆乖,大氣都不敢喘的,倆人坐在落地窗前,嘟著小嘴巴正在看窗外。

倆人說話聲音也是小小的,不敢打擾臥室裡睡覺的爺爺,直到閻佩衡喊了一聲:“閻望奇?”

“爺爺,你好點了嗎?”小旺躡腳進了臥室,問說。

閻佩衡問小旺:“剛才家裡有個小女孩,那是……”

“我妹妹呀,圓圓。”小旺笑了一下,問閻佩衡:“她是不是很可愛呀?”

閻佩衡問:“她去哪兒了?”

“跟媽媽一起出去買菜了。”小旺說。

閻佩衡有過好幾個孫子,閻軍的幾個孩子也是在他身邊長大的,後來又有麒麟,閻哈,閻佩衡見過的孫子多,孩子多就淡了。

他於孫子們的感情並不深,也從不覺得孩子有什麼可愛,甚至上回回西平市,工作忙,連小旺和小狼都沒見過就走了,嚴格來說,小旺他曾見過一麵,小狼,這是他第一回 見,但他於孩子們一直特彆淡。

直到此刻小旺坐在床邊,看著他,乖乖的,安安靜靜的,他突然就理解了孩子所說的可愛是個什麼含義了。

他伸手抓過小旺的小手放在掌心裡,說:“你也很可愛。”

曾經多回聽到這孩子的聲音,因為周雪琴對他無端的猜疑,還害王戈壁曾經險些自殺,讓他一度在院裡名聲很差,閻佩衡向來沒好氣,甚至沒跟這孩子在電話裡說過一句話。

此刻孩子就在他麵前,愧疚,無語的愧疚。

而就在這時,小狼突然伸手在拍窗戶:“哥哥,媽媽和圓圓回來啦。”

小旺立刻掙開自己的手,轉身跑了。從19樓往下看,人是小小的影子。

小旺昨天就學會怎麼摁電梯了,拉著小狼乘電梯下樓去迎接媽媽了。

閻佩衡也從床上坐起來。

先是脫了身上的睡衣,然後把襯衣穿上,又是棉毛背心,馬甲,毛衣,幾番係不上扣子,顫唞著手終於係上了扣子,於是又把軍裝穿到了身上,就連風係扣都係的緊緊的。

然後他扶著衣櫃,發現自己其實能走得穩,於是進了廁所。

廁所裡有唯一一張鏡子,他站定到鏡子前,拿起梳子仔仔細細的梳平整了頭發,又對著鏡子看了自己很久。

幾個月前,閻佩衡曾經獨自去看過一場電影,那部電影還是他找了很多關係才得以過審的。

《黃河謠》。

在電影上他看到一個跟他去了的女兒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兒,一顰一笑尤甚。但那時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會在現實中親眼見到那個孩子。

他當然知道那小女孩是陳美蘭的女兒。

隻是沒想到她會那麼長的像小閻星,笑容,語氣,模樣,一模一樣。

正所謂近鄉情怯,於人也會這樣。

閻佩衡此刻坐到了沙發上,努力擺出慈祥的樣子,但依然沒有準備好,該怎麼讓第一次上首都的幾個孩子覺得,他是個慈祥的好爺爺。

“爺爺好呀。”圓圓進了門,手裡提著一條魚:“我剛才聽菜市場的奶奶說爺爺愛吃魚,看,我們給你買了魚。”

閻佩衡點了點頭,但沒接話,而是示意閻衛:“去,幫美蘭做飯。”

圓圓和媽媽出去,是菜市場裡的人說她爺爺愛吃魚才專門買的魚,看爺爺淡淡的,揚頭看媽媽,陳美蘭拍了拍她的屁股:“去吧,帶著小狼和小旺出去玩一會兒,但是不準出院子。”

孩子覺得趁電梯是件特彆新鮮的事,可以單獨趁電梯,那可太好玩了,於是招上小狼和小旺,三個孩子去進行他們的電梯,冒險之旅了。

閻衛算個三好男人,會做飯,語氣溫柔,聽話乖巧,而且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他其實是個樂天派,還是笑嘻嘻的,在廚房裡迫不及待的跟陳美蘭分享自己的喜悅:“我大概真要轉業去西平市了,美蘭,以後你們企業需要什麼宣傳方麵的支持,交給我,我來搞。”

說起這個,陳美蘭想到了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271廠了。

閻衛正在刮魚鱗,她已經把米飯蒸上了,於是摘了圍裙轉身出來,去找閻肇了。

馮育已經因為帶著大麻進軍區而被處理了,沒牽涉到271,簡直完美。

她得跟閻肇商量,什麼時候去找崔部長談承包。

不過她剛進書房,閻佩衡踱著步子也進了書房,兒子一來就是各種事,而這個兒子跟倆大的不太一樣,用戰友們的話說,他身上帶著反骨,閻佩衡要跟他說話也得順毛捋,好聲好氣的講。

“老三目前工作怎麼樣,這趟來是因為……”

“顧霄的回國您為什麼一直卡著?”

相比於給陳美蘭的臉色,閻肇對著他父親的態度,才能讓人了解他的真實性格:“為了二十年前一丁點小事,您還要鬨多久?”

閻佩衡啪的一巴掌拍在書桌上,怒目望著兒子,當然得訓訓兒子:“你一直以來就是這樣跟領導上級講話的,難怪動不動就有人反應你,說你為人太倔,一意孤行,在公安局搞絕對權力,你知不知道絕對權力四個字的意思,那就是希特勒,是恐怖分子,是最近黨報集中火力批的,我黨乾部們的大忌!”

這父子沒法好好說話,一說話就得要吵架。

閻肇倒不拍桌子,但也毫不怯讓,抬頭,坦目盯著他父親:“您不也一樣,在用您狹隘心思,以及對我母親無端的猜疑心下,乾一些讓人貽笑大方的事。”

閻佩衡馬上就該要打兒子了。

閻肇寒眉冷目,窗外的夕陽都照不亮他幽暗的眼神,也不像是他爹能打服的。而照他們這麼溝通,問題永遠都不可能解決。

好在有陳美蘭在,她立刻說:“閻肇在工作中可不是這樣,要不然您向來聽到的都是關於他的壞話,您也沒有為了他的工作給任何人打過招呼,他怎麼升的副局長?”

閻佩衡疑惑的也是這個,他經常聽到下麵的人變著法子的反應兒子。

大家都是老狐狸,閻肇在工作中又確實得罪了一大幫人的利益,從西平市那幫領導的嘴巴裡,閻佩衡聽不到關於閻肇一句好聽的話。

他不是氣兒子,而是憂心他的工作,怕他萬一出了什麼事,自己保不了他。但不得不承認他沒有打過任何招呼,兒子升副局長了,而且在津東分局行使的絕對權力還讓市裡,省裡很多領導聽說了都牙疼,膽寒。

陳美蘭看閻佩衡緩和了,於是又說:“你們是親父子,他有話直說不好,難道你要聽他像彆人一樣,陰奉陽違欺騙您?”

這不戳老爺子的心嗎?

他給王戈壁哄了那麼久,直到現在才發現王戈壁的真麵目。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所以這回破天荒是閻佩衡先軟的,他終於學會好好跟兒子說話了:“我從去年開始就沒有卡過顧霄了,但他在新加坡跟反對黨走的近,這跟咱們國家的政治理念不相符,他有政治問題才是他回不了國的主要問題!”

閻肇直起身吐了口氣出來,抬頭望了眼陳美蘭,突然,他居然眨了一下眼睛。

政治問題其實可大可小,從政策上來說顧霄肯定會被卡,但要有人幫他打個招呼,解釋一下,他就能回來了。

隻是閻佩衡不卡他,也不可能去幫情敵跑路,助他回國。

但求父親的話閻肇說不出來,殺了他他都講不出來。

陳美蘭假裝沒看見閻肇的擠眼,卻轉頭說:“爸,我倒覺得您該坦然一點。顧霄曾經東渡南洋,現在又是大商人,於咱們國內的印象還是二十年前的樣子,既然他想回來,您就幫忙打聲招呼讓他回來,也讓他看看咱們國家現在的發展,不比他們新加坡差,這難道不好?”

這是鬼話,騙人的,人新加坡比咱國內開放,發達多了。

但閻佩衡,崔部長這幫老爺子們愛聽的就是這個。

在他們這輩人的心目中,紅星就該照耀世界,全世界哪個國家也沒有華國強。

果然,閻佩衡頓了會兒說:“我明天讓毛秘書去辦吧。”

但同時他也說:“你們要警惕他,他身在資本主義國家,是貪婪的,萬惡的資本家,即使他回來,我也不準你們跟他有任何交集,誰要敢跟他多說一句話,以後就彆想我對他有好臉色。”

他這就是老傳統,老思想了。

都改革開放了,隻有軍區的人才視資本如洪水猛獸,外麵的人誰不是恨不能跪下來%e8%88%94那些資本家,隻要對方肯給自己投資。

正好閻衛過來問是自己炒菜,還是陳美蘭掌勺,於是幾個人就散開了。

都要吃飯了,幾個孩子還不回來。

閻衛準備出門去找,剛到電梯口,大冬天,幾個孩子跑的臉蛋兒紅撲撲的從電梯裡撲了出來。

小旺進了門,直奔廚房,撲過來就抱陳美蘭的大腿,氣喘噓噓的問:“媽媽,毛片是啥,跟普通錄像長的一樣,一張居然要賣十塊錢。”

這得虧沒彆人聽見。

陳美蘭捂上孩子的嘴巴,悄悄從盤子裡掐了一點炸好,還沒淋糖醋汁的魚給他,說:“從現在起不準再提毛片二字,明天媽媽單獨跟你解釋這件事,好不好?”

剛才小旺帶著倆小的是到外麵跑了一圈的,因為一張錄像帶成本就兩塊,一張能賣十塊,以為發現了巨大的商機,興奮的點著頭,眼睛晶晶亮的,壓低聲音說:“我要賣毛片!”

陳美蘭立刻瞪了他一眼:“這是咱倆的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說。”

她正在發愁的是小狼的身體,小旺和毛片又扯上關係了,而他上輩子因為毛片是要進少管所的,明天她必須抽個時間好好教育一下小旺。

飯時無話。

這種院子裡的人作息嚴格,而且因為爺爺太凶,幾個孩子雖然看到有電視,但不敢開,早早就排隊洗澡,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陳美蘭早早睜開眼睛,一揉眼睛,看身邊躺的居然是閻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