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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個會,通知他們不要給你賒煤,因為你現在沒錢,還不起債,所以彆打賒煤南下的主意。”閻肇慢斯條理,細語溫言,邊擦著頭發邊說。

閻西山拿著一盒磁帶,深滋了口氣出門了。

他心裡想的確實是陳美蘭要不給錢,他就去問彆的煤老板賒煤,然後販到南方去,大賺一筆,回來再還錢。

他是整個西平市唯一跟閻肇有關係的煤老板,狐假虎威,大家肯定會給他賒。

閻肇一句話把他的後路給砍了。

拿著盒磁帶邊走,閻西山就聽見劉二姐悄悄說:“你們剛看見了沒,閻肇怕不是把公安局的套子全搬光了?”

毛嫂子也笑著悄聲回說:“宋槐花還拎了一大袋。”

“那倆口子……也不說緩著點兒。”

謠言,傳著傳著不堪入耳了,幾個女同誌全在笑。

閻西山拿起盒子一看,立刻扔在垃圾台上了,居然不是磁帶是套子。

這日子沒法過了。

“爸爸。”圓圓在一個角落裡招手。

閻西山走了過去,歎了口氣,屈膝跪下了:“閨女,想爸了吧?”

曾經他覺得自己擁有整個西平市,不知道為什麼,坐了一回牢再出來,發現麵前是懸崖萬丈,轉身,隻有這個曾經被他踢飛的小丫頭,孤伶伶的站在他身後。

他要落下懸崖,舉世之間,滄塵之上,唯有她會伸手抓住他。

“這個,送給你。”圓圓給了閻西山一盒磁帶,伸手摸了摸閻西山的光頭:“天涼了,爸爸記得戴帽子呀。”

那是圓圓唱的歌,什麼《軍港之夜》、《在水一方》、《甜蜜蜜》、《小城故事》,全是閻西山曾經摟著小姐們時最愛聽的歌。

童稚的嗓音賦予了它一種彆樣的溫柔,歌聲裡流淌的不再是酒,女人和性,以及讓人蓬勃燥動的金錢,而是美好的,甜如蜜的生活。

讓閻西山不禁想起他借來的那條紅內褲,因為沒穿過,又著急,穿反了,去接美蘭時他一路都在扯襠,劈著腿,晃著八字步,他不停的扯著襠。

放在車上,邊開車邊聽,閻西山忍不住就流淚了。

錢和安全,還要不要在違法犯罪的邊緣跳迪斯科,這是個問題。

第52章 糟蹋(不要對他笑!)

席夢思的彈簧墊不行了,閻肇把墊子取了,把它抬出去放在了煤場對麵,還在上麵綁了一張油氈,防止被水泡壞。

這就成了全村孩子的一個大蹦床,本意是由著孩子們咯吱咯吱跳去,小旺卻要收費,隻要給他看到,一次收費五分才肯讓大家跳。

不過他不可能一直守著,孩子們就專撿他不在的時候跳。

小旺其實心也不黑,隻是喜歡故意嚇唬人,他賣磁帶還賺了好多錢呢。

他的人生,蒸蒸日上!

不過嘎吱嘎吱的席夢思又給全村人惹了多少閒話。

“美蘭和閻肇這才幾個月就睡壞了一張席夢思。”

“你也不看看閻肇那身板兒,鐵打的吧?”

謠言已經變成這樣了。

而比竇娥還冤的閻肇,正在拎著一張大草墊進家門,是的,一個兩米寬的大床墊,他單手拎著。

這愈發印證了大家的猜想。

席夢思下麵的床板有點矮,直接睡硬得慌,咯人,草墊一鋪,再墊兩層褥子,雖說不及席夢思軟,但舒適透氣,就很舒服了。

閻肇自己鋪床,喊了陳美蘭進去:“攝製組那邊來了電話,說下個周六讓圓圓進組。”

“是《黃河謠》嗎,時間長不長,要拍多久?”陳美蘭問。

圓圓才一年級,陳美蘭並不想讓她當童星,而且進組拍戲會不會時間太長,要不要跟學校請假都是問題?

“說是兩天,周六和周日,你不想讓她去就算了?”其實閻肇也不想讓圓圓去,而且副導演打電話的時候他給拒絕了,後來滕導親自打電話,想讓圓圓去,並且保證時間不會太長,他才來跟陳美蘭商議的。

聽陳美蘭也不太樂意,閻肇正好拒絕。

“隻要圓圓想去就去吧,周六請一天假,課我給她補。”陳美蘭想了想說。

萬一她不讓去,圓圓長大之後抱怨呢?

閻肇又說:“今天我看見周巧芳在外麵買菜,看見我就躲,她沒來過家裡?”

雖說東方集團的活已經完了,但還是有很多收尾工作要乾,陳德功把民工全遣散了,自己在那邊掃尾。

離家好幾個月,陳德功沒回過老家,大嫂娘家又在西平市,肯定會來看丈夫。

不過大嫂有個習慣,理直氣壯的時候喜歡跟陳美蘭呆在一起,畢竟年齡相仿,她喜歡美蘭,喜歡跟美蘭一起聊點家常,彼此有說不完的話。

但要萬一做了什麼理屈的事情,她自己心虛,就會躲著不見美蘭。

陳美蘭暗猜,估計是陳德功賺了錢,周母又來剝削,大嫂頂不住壓力給了周家錢,所以不敢見她的。

幸好當時陳德功悄悄藏了九千,要不然大哥累死累活,賺的錢養的依舊是周母一家子。

大嫂給了錢其實還不落好,畢竟周雪琴嘴巴會說又賺得多,哪怕周雪琴不給周母一分錢,周母偏向的也是周雪琴。

給了娘家錢,還被娘家媽罵一頓,想看小姑子她都不敢來。

想想大嫂也挺可憐的,陳美蘭就忍不住要笑。

閻肇的手就一停,又笑,她又在笑。

“躺上去試試?”他拍了拍褥子說。

兩床虛蓬蓬的褥子讓整張床顯得特彆的鬆軟,陳美蘭試著躺了上去,猝不及防,閻肇跟她疊了個羅漢。

推一把,他紋絲不動。

突然,他伸手從兜裡掏了一百塊,遞給陳美蘭:“獎金,一百買熱水器了,一百買床墊,還剩一百。”

這個執著的男人,等了好幾天,等到發獎金才買的床墊。

而這個疊羅漢的姿勢下,拿錢的樣子很可笑。

陳美蘭收了錢,推了一把,閻肇紋絲不動。

小狼正在外麵喊媽媽,因為他的小水杯今天又被陳美蘭收起來了,還放的高高的,他跳了半天蹦床,渴,要喝水。

“小狼馬上就進來。”陳美蘭給嚇壞了,大驚失色。

閻肇倒是很喜歡看陳美蘭不笑,那叫什麼來著,花容失色。

聽到外麵幾個孩子鬨轟轟的跑了進來,他這才起身,麵不改色:“今晚床不會再叫了。”

他就不會語氣溫柔一點嗎?

不會說句邀請的話嗎?

她可是要抱著枕頭悄悄前來的,就像鬼子進村一樣。

他隻說句床不叫了就行嗎?

閻肇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小狼進門嚷嚷著要水,他刷的一掀簾子出去了。

……

聽說大嫂目前跟大哥在一起,陳美蘭專門去了趟工地,本意是想找大嫂好好聊聊,畢竟大哥是陳美蘭唯一的親人,大嫂雖說是周家人,但她也是大哥的妻子,是金寶和珍珠寶珠的娘,雖說難,總得勸著她跟大哥好好過日子,不要跟著周母一家胡搞。⊙思⊙兔⊙網⊙

不過在工地上她沒遇上周巧芳,居然碰上個挺眼熟的男人,跟陳德功蹲在一處,邊抽旱煙邊撓頭。

“這不是?”這人站了起來:“你?”

“你?”這是超生遊擊隊的隊長,陳美蘭脫口而出:“你愛人生了吧,生的啥?”

這是被閻肇勸過的遊擊隊長,看來他和大哥認識?

“兒子。”這人笑咧著嘴巴比劃完,又比劃了個八字:“小名叫八百,因為罰了八百塊,我到現在沒繳上錢,來找老陳,看他能不能幫我一把。”

陳美蘭最厭惡重男輕女,但更可憐女人們的肚子,和那一個個生下來就被嫌棄,被白眼,被丟來扔去,甚至隨意溺殺的女嬰。

所以一聲歎息,對於那個可憐的女人,這是最好的結果。

超生隊長姓李,叫李光明,住在李家村。

本來也是能過日子的家庭,給他跑計劃生育跑的家徒四壁了。

因為還沒來得及繳罰款,老婆又是一下手術台就結紮了的,現在家裡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都給計生科搬走了,除非他趕緊拿八百塊回去,否則老婆孩子就得餓肚皮。

陳德功問陳美蘭:“秦川集團那工程有消息了嗎,你李家哥光繳八百沒用,他還養著四五口人,沒收入不行。”

超生隊長再沒了原來的橫,大概才發現陳美蘭就是陳德功嘴裡一口一聲的老板,兩手一捏:“咱有的是力氣,隻要有活就行,德功說你有良心,給錢快,陳老板,我以後跟著你乾,行嗎?”

他有三個圓圓一樣的小丫頭,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全在等飯吃,而他為了跑計劃生育,把莊稼全撂了。

“先跟我哥在這兒掃尾吧,一天我隻能給你兩塊,那個工程我會努力,但具體能不能拿下來我也說不定。”陳美蘭說。

陳德功其實已經答應收下李光明了,但是答應了三塊錢,美蘭這一說兩塊,他都不好辦了。

不過他一直在使眼色,美蘭就當沒看到。

要出門,陳美蘭覺得哪兒有不對,於是回頭看陳德功:“哥,咱工地上那堆尼龍繩子呢,還有大灶上的鍋碗瓢盆,都去哪了?”

“你大嫂不是說全給你背回家了?”陳德功一聲反問,又立刻抽了自己一個耳巴子:“她跟她媽搬的。”

“走,我帶你們去找。”陳美蘭說。

人都覺得工程是賺大錢,就該不拘小節。

但什麼尼龍繩子,鍋碗瓢盆,都是花錢買來的,這個工地用完,下個還要用,要沒了,又得花幾百塊去置辦,要陳美蘭猜得不錯,大嫂給周母哄著,肯定是悄悄給她偷走了。

而且今天才搬,肯定還沒拿遠。

也不往彆處找,陳美蘭帶著陳德功和李光明,直殺一支隊。

閻肇的老家,是一座青磚大瓦的老院子,方方正正的四合院,院門上還釘著一塊光榮軍屬的大牌子,這在鹽關村,是唯一的一戶。

也是六七間大房,要拆遷,也是好幾套高層樓房,甫一進院子,一個小胖墩兒正在院子裡對著牆角撒尿,這是呂大寶,這孩子有廁所不進,就喜歡對著牆角撒尿,牆角的青磚上泛著一片白,一股尿臊氣,那全是給他撒尿滋的。

這要陳美蘭,非把他揪到廁所裡讓他尿,但現在周雪琴和呂靖宇經常在外,顯然是把這孩子扔給周母的,周母自己都沒家教,更何況教孩子。

“他媽的,誰啊,進我家乾嘛?”

陳德功一間間打開門找東西,李光明倒是喲嗬一聲:“外麵看著光光鮮鮮的院子,進來怎麼這樣兒”

推開一間大房的門,裡麵嘰嘰呱呱飛的全是雞,再推開一間,迎門就是一個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臭尿罐子,再推一間,死活推不開,陳德功以為是周母和周巧芳在裡麵,一腳踏開,迎門掛著幾條洗過,但是襠部褐黃的女人內褲,一張炕上堆的滿滿的全是揉成抹布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