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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納了悶了,當初不是在派出所找過關係,那東西被封存了嗎,到底是誰翻出來的。

不過閻西山現在顧不上這個。

陳美蘭在他家老宅裡養了個野男人,這才是讓閻西山最火大的。

今天借著送煤,他得帶一幫工人去趟鹽關村。

本來卸車煤,隻要兩三個人手就夠了,但閻西山故意喊了七八號人,而且還是經常跟著他一起搶地盤,打群架的老手們,讓他們扛著鐵鍁,跳上卡車,浩浩蕩蕩,直奔鹽關村。

不像前些年,憑票供煤,一看到煤車來大家就集體衝過去,一窩蜂的搶。

現在買煤憑錢,而且供的量足,啥時候去都有煤,所以煤車來了大家也不新鮮。

反而最近中央台在放《雪城》,講文G歲月,總能惹起大家的唏噓,人們坐一塊兒聊電視劇聊的真香,就更不關注煤車了。

甭看閻西山進村前招搖喝眾,人五人六的,但真正進了村子,還是得夾著尾巴。

畢竟才改革開放不久,農村人的老觀念,他還是個黑五類,再說了,暴發戶這東西大家明麵上尊重,背地裡不恥。

而且陳美蘭在村裡太會做人,整個鹽關村,從村支書到他的堂房叔伯,心都向著陳美蘭,而且沒一個不盼著他倒血黴的。

那房子當初都是村長和書記作主給的陳美蘭,現在想要回來,他得師出有名。

所以跳下煤車,趁著工人們卸貨的工夫,他還在觀望,先得看看,陳美蘭到底帶了個什麼樣的男人住進他家。

院門緊閉,看不著裡麵,閻西山就有點著急。

還有點沒來由的生氣,心裡還覺得有點好笑:就陳美蘭那種悶哼哼的臭脾氣,能找個什麼樣的男人,怕不是個又臟又臭,跟這些煤礦工人一樣的農民工吧。

而正好就在這時,三個孩子在村子裡轉了一圈,又賣了兩把小青菜,估摸著陳美蘭的飯該熟了,手拉著手,正在往家走。

“那不是你家招娣?”胡小華說。

閻西山一看,還真是招娣,前麵一個,後麵一個,一胖一瘦倆小男孩,一邊牽著一個。

招娣是他閨女,閻西山已經快半年沒見麵了,肯定很想念。

而且他原來習慣了,看招娣兩個辮子紮的高高的,特彆可愛,忍不住就伸手揪了一下:“招娣,你媽呢。”

招娣也是真奇怪,下意識喊了聲疼,但是抬頭見是閻西山,小女孩的臉色煞時蒼白,孩子整個人開始發抖了。

她特彆怕閻西山,並不僅僅是挨了一回打的原因。

閻西山這人很奇怪,在外麵不論見了誰都笑哈哈的,但隻要是對著招娣,臉色就冷若冰霜,在他自已這兒,他是對自己的孩子不設防,不用偽裝一張笑臉。

畢竟他也是人,整天在外巴結這個,巴結那個,笑的臉疼。

但對招娣來說,長此以往,孩子總見她爸對著人在笑,對著她卻是一臉冷,就會下意識覺得,自己是不是哪兒做錯了。

所以但凡見了閻西山,她都緊張的不行。

小狼為什麼叫小狼,就是因為他喜歡咬,姐姐害怕了,那當然要咬啊。

刷的回頭,他一口咬上了閻西山的手。

“這孩子怎麼像小時候的閻肇一樣?”小時候的閻肇就喜歡咬人,打死不鬆嘴。

閻西山疼的一聲驚呼,下意識揚起了手,正好這時陳美蘭出來喊幾個孩子回家吃飯,乍一看閻西山揚著手,下意識就是一聲:“滾。”

她把那倆男孩拉回家了,這證明這倆男孩子就是那個男人帶來的吧。

自己沒兒子,本身就覺得抬不起頭,半年未見的陳美蘭又那麼凶,閻西山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指上陳美蘭的鼻子說:“美蘭,那個男人是誰,讓他從我的房子裡滾出去。還有這倆小雜種是哪來的,一並讓他們滾。”

再一個眼色,一幫卸煤的工人立刻再往前逼一步,直接把陳美蘭一家子圍成個鐵桶了。

這下可好,正在興致勃勃討論電視劇的村民們也不討論了,一下全圍過來了。

“西山,你這是乾嘛呀,怎麼還帶一幫人上門堵,你跟美蘭不是已經離婚了,你就甭鬨了。”有人勸說。

還有人說:“你不也跟胡小眉談上了,我們怎麼聽人說,你們倆很久以前就好著呢,你這態度不對啊,有話好好說嘛。”

還有人高聲的喊:“你和胡小眉是在夢巴黎好上的嗎,她一晚上多少錢?”

要大家不這麼說,閻西山還沒那麼生氣,他可是暴發戶,手底下二三百號人,在這西平市哪個領導見了他不是稱兄道弟的。

偏偏鹽關村的人瞧不起他。

陳美蘭也瞧不起他。

“都彆卸煤了,給我過來。”回頭,他一聲喊。

胡小華不怕事情鬨大,最怕的是事情鬨不起來,看閻西山是真生氣了,直接喊了一句:“兄弟們,扛著鐵鍁過來,今天咱們要鬨個事兒。”

呼啦啦的,一群卸煤工人扛著鐵鍁過來,整個兒就把陳美蘭家給圍住了。

“美蘭,趕緊報警吧。”有人喊說。

還有在叫:“打人啦,殺人啦,大家快跑啊。”

胡小華趁亂也在高喊:“誰他媽敢在我姐夫的地盤上撒野,院子裡的狗雜種,你給我出來。”

眼看一場亂子就要鬨起來了。

就在這時,大門突然開了,從中走出一個隻穿著白色的背心,肌肉古銅,%e8%83%b8膛寬闊的男人來。

“這是西山?”他倒一臉風輕去淡,輕飄飄問了一句。

閻西山也一愣:“閻…閻肇?”

“我跟美蘭要結婚了,你有問題?”閻肇居然來了句反問。

閻西山就那麼愣在原地了,誰能告訴他,怎麼就這麼巧,閻肇也剛離婚不久,大家還在嚼著舌根笑話他。

陳美蘭找的男人居然就是閻肇?

她一農村女人,沒學曆,沒文化,也沒談吐,性格還那麼凶。

閻肇眼睛沒瞎吧,居然要跟她結婚?

閻西山一時之間有點鬨不明白了。

就好像他一直鬨不明白,自己不過是喝醉了酒,心裡煩躁踹了招娣兩腳,陳美蘭就要跟他離婚一樣,屁大一點事情,至於嗎?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為他和陳美蘭離了婚,他家的老宅要歸閻肇啦?

可去他媽的吧,他曾經是地主狗崽子,閻肇家三代赤貧根紅苗正,從小閻西山就被閻肇幾兄弟壓著打。

現在他想住他的房子,睡他的老婆打他的孩子,他想都彆想。

但即使心裡在騰騰冒火,閻肇可是上過老山前線的團級乾部,不是個普通的臭農民工。

胡小華扛著鐵鍁還想上,閻西山回頭瞪了一眼:“還不趕緊滾去卸煤?”

“姐夫,那男人……”

“你他媽給我滾,那是我兄弟。”閻西山高聲說。

回頭就是一張笑臉,而且還伸手讓了一支煙,閻西山指著那幫正在零零散散往煤廠走的工人說:“我也不過順路,來卸煤的時候走一走,閻肇,好久不見!”

“家裡坐?”閻肇並不接煙,打開了家門。

這成他的家了。

閻西山記得恍惚聽說過,閻肇轉業後應該要進公安局,掏了支煙出來,笑著問:“聽說你轉業了,在哪個單位?”

小窮公安一個,閻西山在公安局有的是關係,倒也不怕他。

“津東分局,主管緝察。”閻肇並不接煙。

閻西山膝蓋立刻軟了一軟,緝察大隊,管公路廠礦,所有的分轄派出所,正是他的緊箍咒。

雖說哪怕市公安局,閻西山也有的是人罩著,但閻肇這家夥跟彆的公安不一樣,從小到大就是個刺兒頭。

“你們先忙,改天咱們兄弟再一起坐。”他說著,一揮手,示意自己的人趕緊撤。

胡小華還沒明白過來,喊說:“姐夫,事兒還沒商量完呢。”

“喊誰姐夫呢,誰是你姐夫,滾!”閻西山把所有的氣,全撒在胡小華身上了。②思②兔②網②

房子當然得要,但剛才隻是小打小鬨,直到這會兒,閻西山才把要房子真正當件大事兒了。

深吸一口,把煙蒂扔在地上再踩一腳,這房子,他非要回來不可。

目送一幫人出了村子,閻肇仍回去乾活兒了,幾個孩子也回了家,噘著小嘴巴,這頓飯,幾個孩子一下都吃不開心了。

村裡一幫婦女,以毛嫂子為首,倒不擔心閻肇跟閻西山會不會半起來,但擔心黑臉的閻肇見了那麼猖狂的閻西山,會不會心裡有想法,跟陳美蘭吵架鬥氣,不要她了。

所以借著買把小青菜的由頭,要來問問她。

由毛嫂子領頭,幾個婦女就進院子來了。

一進院子,嗬,雖然她們不懂得什麼叫個蓬蔽生輝,但是美蘭家乾淨的一塵不染,所有的窗子都閃著亮光,一院子水泥,平的像鏡子一樣,而且院子裡沒有一根雜草。

這跟前幾天那灰敗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這個院子乾淨漂亮的,讓所有女人都自慚形穢。

毛嫂子率先掏了一毛錢,拿了把小青菜,悄聲問美蘭:“美蘭,閻肇有啥想法不?”

陳美蘭笑了笑:“嫂子你放心吧,我看他好著呢。”

雖然陳美蘭不知道閻肇的真實想法,但沒有金剛鑽就不攬瓷器活。

閻肇的父親在首都,可是個大軍官,按理來說他應該轉業到首都的。

但上輩子她聽彆人提過,說津東路這個地兒邪門,誰當領導都或者落馬,或者栽跟鬥。

閻肇是唯一在這兒,乾的最久的領導。

津東路分局離鹽關村隻有兩站路,而她在鹽關村有一個院子,他之所以跟她結婚,也不過是瞌睡遇著了枕頭而已。

既然他想在這兒安家,他就肯定會自己想辦法對付閻西山的。

所以她並不操心這個。

門口簇擁了一幫婦女,一個個都是笑嘻嘻的,大多是頭一回見閻肇,因為他在廁所嘛,就全往廁所張望著。

正好閻肇拿著掃把從廁所出來,掃把上還掛著一隻塑料袋,塑料袋裡隱隱綽綽,是條紅色的內褲。

那內褲,看樣子他是想丟掉?

“哎哎,那東西不能動,快放回去。”陳美蘭趕忙追了過去,搶過了內褲。

那是胡小眉的內褲。

陳美蘭留著它,還有彆的用呢,可不能讓閻肇給丟了。

“喲,那是美蘭的內褲吧,閻肇這人可以啊,美蘭的內褲他都願意收拾。”婦女群中,也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

可不,一幫子女同誌直接看呆了。

願意給女人收拾內褲的男人,閻肇雖說比不上閻西山有錢,但勝在體貼啊,這下大家可以放心的走了,他對美蘭,真心實意!

……

要說叫媽吧,不合適,叫後媽更不合適,小旺今天最開心了,因為他所有的小青菜,一銷而空,整整賣了一塊五。

“陳阿姨,我的菜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