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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了。

四個大搪瓷缸子摞一塊兒端在手裡,倆孩子在前麵跑,跑了不幾步,招娣故意使著小狼往前跑,自己卻慢了腳步,要單獨跟陳美蘭走在一起。

“媽媽,我今天表現的怎麼樣?”小女孩略有些擔心。

“表現的特彆好,但媽媽覺得咱們招娣沒必要故意表現的特彆好,畢竟咱們不是相處一天兩天,日子還長著呢,你要用平常心對待小旺和小狼,他們讓你不高興你就要說出來,總是遷就他們,就會讓他們覺得你沒脾氣,就會欺負你,明白嗎。”陳美蘭說。

招娣認真點頭,躊躇滿誌:“他們要是不聽話,我會教育他們的。”

這是她的房子,她的主場,招娣也比上輩子自信得多,在自己家,天生就有主人翁精神。

這一點讓陳美蘭特彆欣慰。

但饒是對閻肇不抱任何希望,甫一進門,她還是有點被氣到。

閻肇兩手插兜,閻小旺隻到他爸大腿高,跟他爸一模一樣的兩手插兜,一模一樣的眼神,腳邊豎著一個大鐵皮盒子。

這是一大一小倆大爺在家等飯吃?

分明當初在陳家村,閻肇說過自己家務做的很好,就算乾不了彆的,總可以先把桌子擦了吧,要不然怎麼吃飯。

不過算了,馬上指給他們父子一間房,就當家裡多個租客吧。

但撩開簾子進屋,陳美蘭又愣住了。

這是她的臥室,剛才她出門的時候,就像個小型的垃圾場,但現在,炕上原來所有的鋪蓋全被扔到了外頭,換成了新的,櫃子上鋪的花布也換了新的,舊的被扔在地上的大洗盆裡,牆上所有貼的貼畫全被撕了一空,窗玻璃泛著亮光,亮的連蒼蠅都要碰壁。

不說地麵了,櫃子下麵都給掏掃的乾乾淨淨。

再看幾個櫃子,全都一塵不染。

這是閻肇和閻小旺乾的?

不過半個小時,把個臟到無法踏腳的屋子打掃的像間新房一樣?

這閻肇,該不會是個人形掃地機吧?

男版田螺姑娘?

“阿姨,我們今天晚上住哪間房?”閻小旺追著問。

陳美蘭打死都不敢相信,半個小時,一個男人能把一間屋子給整理的這麼乾淨啊,她抬頭,正好對上閻肇依然冷梭梭的目光。

那目光迫使著陳美蘭,趕緊給他一個答案,閻小旺還要多說一句:“今天晚上我們要和我爸睡。”就好像他爸是唐僧,要被她吃掉似的。

“隔壁那間屋吧,也有炕,炕還大,夠你們父子幾個滾了。”陳美蘭壓抑著%e8%83%b8腔裡的笑聲說。

孩子都差不多,上輩子她和呂靖宇結婚後,在一起睡得並不多。

隻要睡到一家,兩家的孩子不是肚子疼就是屁股癢,總要想辦法鬨著把他們分開。

二婚夫妻,心裡都隻有自己的孩子,盤算的也是各家孩子的前程,隔著孩子,永遠磨合不到一起的,就這麼過吧。

“小旺去吃飯,剩下的活兒我來乾。”閻肇說著,提起掃把出門了。

這真是個男版的田螺姑娘,還是剛才他悄悄藏了幾個人在家裡搞打掃,這回陳美蘭才要親眼所見。

隻穿一件背心,先是把放在洗盆裡的臟被套臟床單刷刷幾把揉了出來,搭到晾衣繩上。

再灑水悶著地上的灰塵,然後拿掃把把整間房子從頂到牆細細清掃一通,接著又用淘乾淨的抹布再擦一遍浮塵,窗戶單用一塊抹布,整個從炕到地,不過十幾分鐘,幾個孩子還在吃飯,閻肇一氣嗬成,居然把另一間屋子給清掃的乾乾淨淨。

套被套,鋪褥子這種事,陳美蘭敢打保票,在華國沒幾個男人能乾得了。

呂靖宇慣常吊在嘴邊的話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管你吃穿,你就得伺候好我一家老小,這是一個女人的本分。”

陳美蘭一直以為這個國家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樣的。

但閻肇,不管是表現也罷,還是真會乾,他套被子的方式,陳美蘭破天荒,是頭一回見。

他先把被子和被套平鋪在炕上,左卷卷右卷卷,刷的一抖,陳美蘭數過的,不過12秒,就是一床套的整整齊齊的被子了。

這男人是她見過的所有男人裡最會乾家務的。

“趕緊吃飯吧,麵都快坨住了。”陳美蘭把缸子遞給了閻肇。

彆看孩子小,都餓了,幾個孩子居然一人吃完了一大碗油潑麵。

閻肇把孩子們缸底的辣椒紅油和豆芽蔥蒜全歸到了自己碗裡,再把臟了的缸子拿出門,嘩啦啦的自來水衝著,蛇皮管子連頭帶手衝了一遍,他穿上襯衣,端起盛著麵的缸子就走:“我到單位吃,兩個孩子今天晚上……”

“你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顧好小狼。”小旺搶著說。

小狼給哥哥掰著,趕忙揮手:“爸爸再見。”

真是奇怪,小旺和小狼比呂靖宇家那兩個省事得多,當爸的走的時候不哭不鬨,乖乖的跟他爸說再見。

客氣又拘謹的兩個小家夥,對他們的爸爸,似乎比對她還陌生。

吃完飯,應該洗個澡的,但這房子裡目前還沒有洗澡間,而且小狼和小旺似乎並沒有洗澡的習慣,小旺一吃完飯就去隔壁了,小狼不肯走,要跟招娣倆一起看電視,才看了兩分鐘,打著盹兒,已經眯在招娣肩膀上了。

招娣踢鞋趴上了炕,他眯眯糊也跟著爬上了炕,倆人並肩躺下。

陳美蘭出門燒個水的功夫,再進門,就見閻小旺撅著小屁股,正在賣力的,準備把小狼拖起來,抱走。

“不要,跟姐姐睡。”小狼嘟嘟囊囊的說。

“快走吧,這麼陌生的地方,哥哥一個人睡害怕,要你做伴。”閻小旺語帶著哭腔,拍著弟弟睡熟的臉說。

可惜弟弟太胖,他也不過六七歲的小男孩,想抱是抱不起來,想拖,拖不走。

電視機裡廣告還在哇哇作響,一會兒是菊花電扇,風涼世界。一會兒是上海航天牌冰箱,航天品質,再一會兒,又成了新一代的係列微機,長城。

閻小旺扯不起弟弟,垂頭喪氣了會兒,突然意識到不對勁,轉身看到陳美蘭笑眯眯的站在門口。

小男孩臉上的委屈和害怕瞬間不見了。

刷的一下撩起被子鑽到了被窩裡,他故意對睡著的小狼說:“什麼?你害怕?那我陪你睡吧。”

膽雖慫,嘴不慫,小家夥嗖的一下,閉上了眼睛。

第13章 臭流氓(不表麵巴結她,不暗處翻她)

這是鹽關村最大的院子,整整八間40平米的大屋,全是陳美蘭帶著陳德功,一磚一瓦砌起來的,閻西山負責在外麵賺錢,她在家負責蓋房子。

砌的時候就想好了打二層,所以地基打的很深,將來起三四層樓都不怕。

給自己洗了個澡,進門的時候被個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腳,嘩啦啦的,一大盒麻將灑在地上。

雖說還是農民,但大家的土地都被征用了,村裡人閒時間多,都喜歡搓點麻將,所以家家都有麻將。

但陳美蘭從來不打麻將,這麻將是閻西山的。

渣前夫的東西留著乾嘛,扔,陳美蘭還得清理衣櫃,裡麵有好些大花襯衣,牛仔褲,全是閻西山的,統統扔掉。

再翻翻櫃子裡的相冊,隻要有閻西山的,她也乾乾脆脆一剪為二,把閻西山剪了下來。

忙了半晚上,剛扔完垃圾回來,玻璃窗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像隻敏捷的貓一樣,那是閻小旺,在盯著她。:-)思:-)兔:-)在:-)線:-)閱:-)讀:-)

但一看她進來,小家夥刷的一下躺倒了,還跟貓貓念經似的打起了小呼嚕。

三個孩子並排躺在炕上,月光照著,中間那個小胖墩兒皮膚最白,招娣的睫毛就像兩把大扇子一樣,睡夢中還在忽閃。

拉了電燈,剛要眯眼睛,閻小旺突然說了句:“我看見你剛才把麻將扔嘍。”

“我又不搓麻,留它乾嘛,你想搓。”陳美蘭反問。

“搓麻的都是臭流氓,沒一個好東西。”小男孩嗖的扔了一句:“呼嚕呼嚕。”

這小家夥不僅倔,還傲嬌。

第二天一早,村支書閻雄家,毛嫂子提著一大盒麻將進門,喜滋滋的給閻雄看:“看看,這麼一副好麻將,全囫圇的給扔在垃圾堆上,我給咱全撿回來了,就差一隻幺雞和一塊白板。”

閻雄一看,卻頓住了:“這是副象牙麻將,是閻西山的,一盒得好幾百塊,美蘭居然把西山的麻將給扔了,她哪來這麼大的膽子,難不成新找的男人在咱們西平市,麵子能比西山更大?”

“天太黑我沒看清,挺高一男的,還帶倆孩子。”毛嫂子輕輕噓了口氣:“西山在市裡關係多得吧,我聽說好多公安都是他的拜把兄弟,男人離婚,自己對不起老婆沒啥,但老婆要找個彆的男人住在他家裡,我估計他不會善罷甘休。”

“西山現在的人脈和背景了不得,手下還好多混混馬仔,要我說,美蘭除非找了公安局長,不然那院子她住不安生。”閻雄感慨說。

“公安局長會找咱美蘭一個二婚,能有男人要就不錯了。”毛嫂子歎口氣:“美蘭的日子難過呐。”

閻雄也不經意的歎了口氣,抱著那副麻將出門,放到垃圾台的顯眼處了:這麻將,他可不敢要。

早起燒一大壺水,陳美蘭才要趕著小狼和招娣倆洗澡。

倆孩子睡了一晚上,把她的新被窩都睡臭了。

小狼是真臟,那雙腳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腳底下的汙垢結成了痂,搓都搓不下來,隻能先上打上香皂,慢慢泡。

這胖嘟嘟的小男孩有一個鼓鼓的小肚皮,坐在大洗盆裡,任由閻小旺混身上下給他搓著,癱成一個大字,賊眯眯的舒服。

招娣對兩個男孩未免太熱情,忙著給小旺找毛巾,找牙刷,還熱情勃勃的,想教他怎麼洗臉刷牙。

但閻小旺並不領情,把招娣的東西放在一邊,隻用他爸帶來的牙膏肥皂。

而且拒絕招娣幫忙,等小狼身上的垢痂泡化了,自己幫他搓,搓完還知道兌熱水,拿清水替他再衝一茬。

“媽媽,小旺哥哥好像不怎麼高興。”招娣跟在陳美蘭的屁股後麵,小聲問。

剛剛湊合到一起的兩家人,小狼沒心沒肺。

但小旺畢竟大了,他媽又沒死,孩子最想的肯定是自己的媽媽,乍然被他爸拎到這麼一個陌生的環境裡,怎麼可能高興。

曾經的招娣就像現在的閻小旺,半懂不懂事,到了一個全新的環境裡,你不用嚇她都是一隻驚鳥,獨自瑟瑟發抖。

你對他不好,他怕,對他好他也怕,倒不如不管他,由著他自己的性子去。

家裡的灶台沒有清洗,沒法開火,隻能出門買早餐。

油條,肉加饃和豆漿,還打了半盆豆腐腦,又買了倆茶葉蛋,一份小鹹菜。

畢竟現在物價便宜,這麼一份早餐打下來才不過兩塊錢,吃飽一個大人和三個小孩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