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1 / 1)

小外室 怡米 4385 字 6個月前

長發還在滴水,打濕了中衣,她攏好頭發披在一側肩頭,任山穀的風源源不斷地襲向後背。

山穀傳來“嗷嗚”的聲音,寶珊觳觫一下,拿起棍子四處張望,有點著急,竟潛意識地希望陸喻舟快點回來。

可...他走時手裡隻拿了一把匕首,能抵禦走獸嗎?

寶珊扯下晾衣架上的石榴裙,三兩下穿上,握著棍子朝陸喻舟離開的方向走了幾步,腦海裡想起男人說過的話:不準亂跑。

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寶珊又返回篝火旁,悶聲坐下,餘光打量著周遭。

天色漸漸陰沉,遲遲等不回歸人,寶珊心裡愈發焦灼,摘幾個野果不至於這麼久吧。

沒有多餘的柴火,篝火也即將湮滅,寶珊忽然有種與世間隔絕的感覺。

離開緗國公府那年,本打算暢遊山川的寶珊,因懷了阿笙而中斷計劃,也就沒有累積到野外生存的技能,這會兒像個落單的小鹿,不知所措地盯著一個方向,似乎那個方向上還殘存男人離開時的腳印。

“嗷嗚!”

一聲狼嚎傳來,寶珊強迫自己冷靜,拾起一些枯枝丟進篝火裡,燃旺了火焰。

這時,陰暗的方向傳來聲響,寶珊握緊燒火棍,不知是陸喻舟還是饑餓的狼......

枝椏交錯的小徑黑漆漆的,根本分辨不出什麼,寶珊小聲道:“陸喻舟。”

話音細若蚊呐,染了哭腔。

一隻修長的手撥開枝椏,慢慢走出來,也撥開了女子心中的迷霧。

看著漸漸走近的高大身影,寶珊鬆開棍子,斂去恐懼,不想讓男人瞧出端倪。

陸喻舟拎著兩條河魚走來,梭巡一圈,也聽見了狼嚎,但他沒有過多去在意,將河魚放在火堆前,偏頭看向木訥的人兒,“不冷嗎?怎麼不躲進山洞裡?”

“你怎麼才回來?”

明顯聽出她話語裡的不滿,像新婚的小妻子在質問夜不歸宿的丈夫,陸喻舟覺得好笑,拍了拍兩條河魚,“去河邊撈魚,黑燈瞎火哪那麼容易撈到。”

視線下移,定格在他卷起的褲腿上,寶珊掏出絹帕,不自然地遞過去,“擦擦吧。”

陸喻舟沒接,拿出匕首開始給河魚開膛破肚,“餓了吧,先給你烤魚。”

那語氣,能把人溺斃。

忽略掉心裡怪異的感覺,寶珊扯下乾透的襴衫,披在他身上。

陸喻舟眼未抬,一邊刮魚鱗一邊問道:“怕我著涼?”

“你想多了,”寶珊學著阿笙,小聲嘟囔,“太暴露了。”

這話換來男人的輕笑,“你不看不就得了。”

聽聽,多有理。

懶得搭理他,寶珊雙臂環膝,隻盯著他的手部動作。那雙白皙勻稱的大手被火光包攏,好看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陸喻舟當作不知她在看自己,吩咐道:“把我腰上的水囊解下來。”

他還隨身帶著水囊?寶珊心中一喜,忘記矜持,伸手探向他腰際。

冰冷的指腹落在男人勁瘦的腰上,“在哪裡?”

根本沒有。

抬眸時,發現男人揚起了嘴角,才驚覺自己被戲耍了。也是,誰平日會在腰上係個水囊。

羞赧感占據心頭,寶珊恨不能撓他一把。

將處理好的魚肉用細木棍串好,架在篝火上,陸喻舟站起來,“我去河邊淨手。”

寶珊不想理他,扭頭盯著逐漸焦黃的魚肉。

陸喻舟自顧自離開,沒一會兒,捧著盛了水的蕉葉回來,“潤潤嗓子。”

數個時辰沒有飲水,嗓子屬實難受,寶珊沒跟自己過不去,就著他遞來的蕉葉喝了幾口。

陸喻舟把剩下的水喝完,反轉蕉葉,扣在她頭上,“送你頂帽子。”

戴著“荷葉”帽子的小女人長發披肩,膚白貌美,看上去彆有一番風味。陸喻舟眼底帶笑,忽然往她嘴裡塞了一顆漿果,“剛摘的。”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齒間彌漫開,寶珊%e8%88%94了一下唇角,木訥地低下頭。

乖乖順順的樣子惹人憐愛,陸喻舟借著火光和月光打量她的容顏。

越看越喜歡。

動了情的男人如破欲的雄獅,不給獵物留餘地。

受不得他不加掩飾的目光,寶珊扯了一下頭上的蕉葉,遮住半張臉,剛要問魚肉烤好了麼,就聞到一股焦味。

魚被烤糊了。

陸喻舟用木棍扒拉出兩條焦黃的魚,放在另一片蕉葉上,去掉外表的糊皮,將軟嫩的魚肉塞進寶珊的嘴裡,“燙嗎?”

寶珊彆開臉,“我自己吃。”

“你沒淨手,還是我喂你吧。”

陸喻舟理由充足,讓寶珊無法反駁。

兩人都挺潔癖的。

看著蕉葉上漸漸變少的軟嫩魚肉,寶珊訥訥道:“我吃飽了。”

“我不餓,你把剩下的全吃了。”陸喻舟繼續喂她,見她不乖,還用尾指蹭蹭她的嘴角。

寶珊避開他的手,“我真吃飽了。”

總不能強塞給她,陸喻舟收回手,撚起焦黃的魚皮送入自己口中。

寶珊提醒道:“糊的不要吃。”

哪知尊貴的世子爺隨口瞎掰道:“我愛吃糊的。”

擰不過他,寶珊也不想再管,轉眸看了一眼山洞,不知今晚要如何度過。

吃完烤糊的部分,陸喻舟將剩下的魚肉搓成丸,趁著寶珊不注意,掐開她的嘴,塞了進去,“明明沒吃飽。”

寶珊擰眉,“你也沒吃飽。”

陸喻舟扯下她腰間的絹帕,擦拭起手指,“知道關心我了,餓一頓也挺值。”

說不出心裡的滋味,大抵就是詫異吧,詫異於他對自己的照顧。

曾經站於雲端睥睨她的男子墜入凡塵,將一身驕傲捧到她的麵前任她踐踏。

這種感覺太過陌生,寶珊儘力忽視,很怕敵不過對方的攻勢。

*

將邵婉送回府中,慕夭又馬不停蹄趕回崖邊,跟眾人尋找起下山的路。

月影殘缺,連風都伴著悲涼。

一路人馬已經繞道而行,抄遠道入山搜索,慕夭原本也要跟去,卻被趕來的趙禕攔下。

“你今日太疲累,不適宜去搜救,到時候,侍衛們還要照顧你。”

“那我在這裡等。”慕夭目光堅定,執意道,“我一定會等到寶珊和陸子均。”

趙禕歎口氣,握住她冰涼的手,“我陪你一起等。”

他內心的急切一點兒不比慕夭差,隻不過,大多數時候,他能做到情緒不外露。

進山搜索的隊伍裡不僅有侍衛,還有邵霽等人。

對於這件事,邵霽最是自責,要不是他擅作主張,激怒了趙薛嵐,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

聞訊趕來的邵修拍拍弟弟肩頭,“阿霽,先彆自責,一定會找到他們的。”

可找到的若是兩具冰涼的屍首呢?阿笙該怎麼辦?

少年忍著淚意點點頭,“嗯,會找到他們的。”

邵修心裡焦急,麵上淡然,撫上弟弟的側臉,“繼續吧。”

慕府。

聽聞邵婉中鏢受傷,慕時清急急趕回來,目睹著太醫院的醫女為妻子清理傷口。

邵婉怕疼,小臉煞白,卻使勁兒咬著絹帕不讓自己喊出聲。

看在眼裡,慕時清心裡鈍痛,沒有保護好妻女,他比任何人都自責。@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等醫女離開,慕時清抱住瑟瑟發抖的妻子,輕聲哄道:“以後,我都會陪著婉兒,不會讓婉兒再涉險境。”

邵婉搖頭道:“你快去找寶珊。”

慕時清何嘗不想親自去找,可邵婉並非正常人,隨時可能被季筱的“靈藥”反噬,出現不可控的狀況,他沒辦法離開。

另一邊,慕老宰相抱著阿笙寸步不離,生怕他問起寶珊。

看著阿笙在畫板上勾勾畫畫,慕老宰相誇讚道:“阿笙真棒,再為外公畫一幅。”

天色已晚,阿笙開始犯困,可沒有娘親在身邊,說什麼也不睡。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慕老宰相才讓人取來畫板。

小家夥已經很乖了,幾個時辰沒見到娘親也不哭鬨,可心靈深處還是在打鼓。

“唔...我想要娘親。”

慕老宰相心裡咯噔一下,笑眯眯道:“你娘在外忙呢,還要一會兒才回府,阿笙先歇下,等明早一覺醒來,就見到你娘了。”

阿笙努力憋著淚豆子,嘴角越發下壓,“阿笙想娘親了。”

慕老宰相還想哄,也試圖用玩偶吸引他的注意力,可困頓的小家夥本能地尋找安全感,而他的安全感就是寶珊。

一道稚嫩的哭聲傳出窗子,府中的人全都慌了,任憑使出全身解數也哄不好孩子。

這時,拖著疲憊趕來的緗國公推開門,拉著一張老臉撥開眾人,含著哭腔道:“來,爺爺抱。”

自己的兒子為了慕家閨女能做到這份兒上,緗國公悲痛又震撼,也徹徹底底想通了一件事。

感情不能強求,也不能強拆。

比起鮮活的生命,門楣和臉麵算得了什麼!他在內心祈禱,若兒子和寶珊能夠安然歸來,他願意放下`身段,求寶珊嫁入緗國公府。

是迎娶,不是納妾。

而且,通過這樁事,他更意識到親情冷暖的重要性。相較於慕府,自己府中的家眷真是虛偽至極,尤其是自己的妻子,表麵上說著安慰他的話,嘴角卻止不住上揚。

那副嘴臉讓他覺得惡心。

以前,他就知道妻子並非良善,也知道她有不少小心思和小算計,甚至知道她將這些心思和算計用在過自家人身上,但無傷大雅的事,他不會去管,隻當是府中女人和子嗣之間的勾心鬥角,如今回想起來,才驚覺是自己大意了。

實在哄不好孩子,慕老宰相鬆開手,任緗國公把孩子搶了過去。

抱著渾身散發熱氣的小團子,緗國公都不敢太用力,既尷尬又心酸,撐著阿笙的後背顛悠起來,“孫兒乖,爺爺給你哼曲兒。”

這個時候,誰都沒心情聽曲,可緗國公忍著鼻酸哼起不成調的小曲,在月色下更顯悲涼。

慕老宰相捏下眉骨,想掐住他的鼻子,讓他彆添亂,但也知道,緗國公的內心比誰都煎熬。

出乎意料,聽著跑調的小曲,阿笙竟然不哭了,還仰頭盯著抱著自己的白發老人。

小孫兒也太軟綿可愛了,緗國公似笑似哭,情緒難言。

阿笙忽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大胡子,“老爺爺,你怎麼哭啦?”

緗國公皺著老臉,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阿笙,去掉那個老字,叫爺爺。”

阿笙小嘴一努,“爺爺。”

“...哎。”緗國公摟緊小孫兒,背著人群流下一行行清淚,心裡不停說著,臉麵算個屁,兒子和兒媳的命才最重要!

阿笙不能沒有爹娘啊。

五旬的男人愈發繃不住情緒,哭得像個孩子。算起來,自從發妻離世後,他就忘記了眼淚是何滋味。

阿舟...你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