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啊,你們倆出了什麼問題,還是周池犯了什麼大錯?”
江隨被她問得沉默。
現在再說出了什麼問題,把當年的事情拿出來講,也許她自己都有些茫然。可當時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實的。
或許周池也是一樣。
要說錯,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他們互相讓對方難受了。
時過境遷的反思和剖析都像隔了一層,搔不到癢處。想了想,江隨搖頭笑笑,“說不清楚了。”
晚上聚餐,地點也在二中附近。林琳發現她低估了張煥明的號召力,他居然叫來了二十一個人,還有幾個是特地從外地趕過來的,比如體委宋旭飛,還有曾經的班級紅人趙栩兒。
大家曾是一個班的學生,都一樣的年輕稚氣,而如今,從外表到氣質,每個人變化都很大。當年靦腆的宋旭飛如今下海了,在鄰市和人合夥辦了廠子,弄得紅紅火火,而花枝招展、不走尋常路的趙栩兒居然出乎意料地早早結了婚,如今整個人都是一種賢惠少妻的氣質,聽說托家裡的關係,找了體製內的鐵飯碗,在一個清閒的事業單位。
趙栩兒笑%e5%90%9f%e5%90%9f地走過來和她講話的時候,江隨有點兒恍如隔世的感覺。
當年總是處不好的死對頭,現在居然也能一起好好地聊天。
時間真厲害。
那邊桌子上男生們正聊著,寒暄、吹牛、點煙、互相遞名片,不亦樂乎。
而這一處長沙發是休息區,也是女生的地盤。
“聽說你後來出國讀書了,”趙栩兒笑著說,“也不奇怪,高中你就挺厲害的,老實說,當時我挺嫉妒你的,也許是因為你總是被老師誇,我總是被老師罵吧。哎,你不會還記仇吧?”
江隨也笑了,“沒有,我快忘記了,都已經過了那麼久。”
趙栩兒問:“在國外怎麼樣?”
“還好吧,我也沒待幾年。”
“我看你變了不少,時間過得真快。”趙栩兒畢業那年就舉家搬到了外地,這些年聚會也沒回來過,對同學的事不太知情,很自然地問了句,“對了,周池怎麼沒來?你們還在一起吧,是不是也快結婚了?”
江隨平靜地搖頭,“沒有,我們分了,大學的時候。”
“啊?”趙栩兒愣了下,很驚訝,“真沒想到。”
江隨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走去旁邊倒茶水喝。她端著杯子抬起頭,看到門口那邊張煥明領了一個人進來。隻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他應該是剛工作完趕過來,穿的和之前一樣,都有點偏正式,襯衣雖然還是黑色的,但江隨看出和昨天不是同一件,肩袖的設計有些不同。
他一進來就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男生女生都看他。他和張煥明一道走到桌邊,和那些老同學互相打招呼,場麵看上去很熱絡。
隔著那麼多人,有那麼一兩秒,周池的視線投過來,看到江隨。這時,桌邊又有人跟他講話,摸了張名片給他。
江隨收回目光。
林琳和許小音都很驚訝,走到江隨身邊,林琳小聲說:“張煥明這個騙子,他說了周池不來的。”
江隨說:“沒事,來就來了吧。”
吃飯的時候,一個大包廂,兩張大桌子剛好坐滿了。
周池和江隨不在一張桌上,多少避免了一些尷尬。
在座的除了個彆消息不靈通的,其他人都隱約聽說了他們的事,沒有誰那麼蠢,刻意提這一茬。
吃飯時,氣氛很好,出了社會後和讀書時不同了,男生們都學會紳士和客氣,在飯桌上也更會照顧女生。
敬酒的時候,自己倒一大杯,給女生倒少一些。還有男生主動幫女生擋酒。
很巧,江隨左邊坐著林琳,右邊坐著宋旭飛。
見江隨已經被人敬了三杯,宋旭飛有點兒關切地看著她,小聲說:“喝不了就彆喝了,他們就愛瞎胡鬨。”
立刻有男生笑道:“哎,宋旭飛你湊那麼近,跟江隨講什麼悄悄話呢!”
他聲音大,旁邊人聽得都笑。
宋旭飛說:“好了好了,你彆老讓女生喝酒了。”
“喲,那你來幫江隨喝,罰一杯!”
宋旭飛特彆好脾氣,還真喝了。
隔壁桌上,張煥明瞥了瞥周池,心裡歎了口氣:作孽。
本來以為幫他們把位子排開,對他們都好,現在看來好像搞錯了,這人是身在這桌,心在那桌。
張煥明搞不懂,這麼偷看人家有什麼意思,放不下,追回來就是了。虛歲都二十七了,又不是十七,矜持個什麼勁?
晚飯吃完,大家沒散,和高中那時一樣,到ktv續場子。
這種活動是懷舊的標配,尤其是再配上一些感懷的歌,氣氛就被調起來了。一個包房裡,大家各自坐成一堆,喝些啤酒或飲料,敘舊或談笑。
林琳和許小音去前麵合唱了一首《十年》,江隨坐在角落看著她們。這首歌沒聽完,有個人從那邊走了過來,坐到她身邊。
他手裡握著一瓶紅茶,遞到她麵前。
“我有喝的。”江隨拿起腿邊的小瓶可樂給他看了看。
周池沒說什麼,開了瓶蓋,自己喝了口紅茶,喉嚨裡一片涼。
“吃飽了麼?”他問。
“嗯。”
“我看到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江隨說,“你也喝了吧。”
他點頭。
輕輕緩緩的音樂還沒停,正唱到 “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江隨輕輕轉頭,看了周池一眼。
“你去看過周阿姨嗎?她怎麼樣?”
“早上去過,還好。”他也轉過臉,看著她,“我姐問到你了。”
江隨想了想,說:“我明天去看她吧。”
“什麼時候?”
“看情況,可能上午吧。”
“一起去?”周池說,“我來接你。”
“不用接的,”江隨笑了笑,“你那麼忙,我閒得沒事,自己過去吧。”
此刻,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他們彼此都聞到對方身上的酒味。
周池看著江隨臉上淡淡的紅暈,她半側著臉,柔順的長發垂在臉側,微卷的發尾堆落在肩上,整個人很溫柔。
“沒事,我接你。”他低聲說。
前麵,林琳和許小音已經唱完了,看到周池坐在那邊,她們兩個沒過來,去坐了張煥明那邊的位置。
有一個剛訂了婚的男生喝了不少,被張煥明他們起哄,腦子一暈,還真去樓下超市買了一大袋喜糖過來給大家分發。到江隨這邊,抓了一把給她:“喏,美女,這你們倆的!”
一捧糖果,各種各樣的。
江隨低頭把軟糖一顆顆挑了出來,有五六顆。她遞到周池手邊。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低頭看著她的手,眼眶發熱。
“你不吃麼?”江隨小聲說,“這些是軟的。”
話說完,周池接了糖,連帶著握住了她的手。
也許是喝過酒,又或是包廂裡太悶,他的手掌很燙。
江隨怔了怔。
兩人沉默地看著對方。
過了一會,江隨掙了一下,把手抽了回去。
周池彆開臉,克製地抿著唇。
包廂裡還是熱熱鬨鬨,誰也沒有往這邊看。唱歌的還在唱歌,聊天的也沒停。這個角落安安靜靜。
周池剝了一顆糖吃。
江隨起身去洗手間。洗完手,她在外麵待了幾分鐘,心跳漸漸緩了下來。
結束時已經過了九點半,大家道過彆,寒暄著說下次再聚,有一些喝高了的同學被那些還清醒的人捎帶著走了。
林琳要去找江隨,許小音拉走了她。
“彆去礙事。”^o^思^o^兔^o^文^o^檔^o^共^o^享^o^與^o^線^o^上^o^閱^o^讀^o^
張煥明也特彆狠心地丟下了周池,跟著一夥男生走了。
路燈下,江隨問:“我準備打車回去,你呢?要叫代駕嗎?”
周池沒有答,看了看她,不知在想什麼。之前喝的酒好像有點起勁了,他的臉微微紅著,唇也很紅。
他不回答,江隨以為他真的醉得厲害了,她低頭拿出了手機:“我幫你叫代駕吧。”
剛點開了app,就聽到了他的聲音:“想不想回去看看以前那屋?”
江隨抬眼。
周池:“巷子裡那個。”
江隨:“……知知說賣了。”
“是賣了。”
江隨看著他,明白了,“你後來買了嗎?”
他點了頭。
路途不遠,從這邊徒步過去也不過一刻鐘。他們走的是當年讀書時經常走的那條路,時隔多年,沿途建築有很多變化,有些地方江隨快要認不出。
昏黃路燈下,兩個身影並排走著。
到了巷口,江隨發現那個烤紅薯的店沒有了,現在是個小小的全天便利店,裡頭燈火還亮著。
江隨有些恍神。
周池告訴她這個店兩年前開的,江隨點了點頭,有點惋惜地站著:“我覺得還是紅薯店好,喜歡吃紅薯的人比較多。”
巷子裡住的很多都是老一輩的人,他們依然保持著早早休息的習慣,通宵便利店沒有那麼受歡迎。
江隨是這樣考慮的,但她這句很小聲的話聽在周池耳裡,莫名像一個小女孩兒不甘心的嘟囔。他笑了一聲,心口卻泛澀,好像看見了以前的江隨。她總說些又單純又可愛的話。
“有沒有想吃的?我去買。”他輕聲問。
江隨搖頭,“我不餓。”
“那買點牛奶吧。”
周池走了進去,很快買好出來,和江隨一道走去巷子。
中間有一小段石板似乎在修,路上有兩盞路燈壞了,很暗。周池拿手機照著路,牽了江隨的手。
“這裡不好走。”
他似乎在解釋。
然而,走過了這段黑路,他依然沒有鬆手,好像害怕她躲掉似的,攥得很緊。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安靜地走完了一段路。
到了門口,周池摸鑰匙開門。
江隨退到旁邊,輕輕揉了揉手指。進屋後,他開了燈,江隨走進去,站在玄關看了看,發現屋裡幾乎就是以前的樣子,家具都沒什麼變化。屋裡很乾淨,顯然定期有人來清潔。她再一看,發現冰箱還是工作狀態,就像有人常住一樣。
“不是賣過麼,這些東西怎麼都在?”
“我姐當時租了個房子放著,有些老家具是她母親留下的,沒舍得扔。”周池找了雙自己的拖鞋出來,“要不要換鞋?這個我沒穿過。”
江隨腳上穿了雙平底單鞋。她走過去換了。
周池自己也換了鞋,兩人上了樓,二樓幾個房間也和從前一樣,包括江隨以前住的那間。隨意地看了看,他們去了小閣樓。
屋裡什麼都沒變,小沙發還是那個小沙發,地毯也是原來那個,桌角那艘帆船好好地在那擱著,連他床上的被子都還是以前常用的那套灰色小格的。
“你在這住嗎?”江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