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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202 字 6個月前

葉雲錦也笑了,關了門。

蘇雪至放下燭台,向她道謝,“你們為了我,辛苦了。”

確實,為了她的婚禮,全家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蘇雪至自己倒像是個局外人,什麼都不管――一概之事,葉雲錦紅蓮還有舅舅他們,完全替她包攬了,她隻要坐等日子到來就行。

葉雲錦笑道:“和我也這麼見外。我就你一個女兒,你要成親了,一輩子就這一次,我有什麼辛苦?我高興還來不及。”

蘇雪至沒說話,凝視著她,葉雲錦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起來,遲疑了下,說:“你怎麼了?這麼看我?”

蘇雪至輕聲道:“娘,龍王前幾天將水會大當家的位置傳給了三當家。他就要走了,你知道了吧?”

葉雲錦眼睫微微一動:“怎麼突然說這個?他勞累了一輩子,過的都是打打殺殺刀頭%e8%88%94血的日子,現在能卸下擔子,是件好事。”

“你們往後……真的沒有什麼打算?”

蘇雪至遲疑了下,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問完,接著又道,“娘,你們真的不必有任何的顧慮。這不隻是我的想法,煙橋他也完全讚同!晚上我找你,就是想和你說明這一點。”

葉雲錦點頭:“你們的心意,我明白。你們都很好。不過,我們已經這個年紀了,年輕的時候,都過來了,現在還能有什麼想法?”

她說完,見蘇雪至默默望著自己,眸光含著不忍之意,笑了,走到女孩的麵前,抬手溫柔地替她捋了捋漸漸長長的頭發,柔聲道:“你們不必操心這個了。往後你們安好,於我而言,這輩子就無憾了――”

“我料他……應當也是如此。”她頓了一下,說道。

“娘!”蘇雪至愈發不忍,還想再勸,葉雲錦搖頭,打斷了她的話。

“雪至,做人不能貪心太過,什麼都要想。真的,往後他無事,我也一樣,就這樣,已經很好了。”

仿佛是在向蘇雪至作一進步的解釋,也仿佛是說給自己聽。她用強調的語氣,再次說道。

蘇雪至沒再說什麼了。

葉雲錦不僅僅隻是年輕時和水會的大當家有過情愫和糾葛的那個女人,她還是天德行的女掌櫃。

如同兩條相交的線,錯過了,延伸得太遠,想再回頭,發現已是羈絆重重。年輕時的那種不顧一切隻想心上人帶自己走的血勇,不會那麼容易便能再來一次。

人生大約就是如此。遺憾,才是永恒的命題。

就在這一刻,蘇雪至愈發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幸運。

她伸臂,輕輕抱住了麵前的這個婦人,說:“娘,晚上我想睡你這裡,可以嗎?”

葉雲錦一怔,隨即用力地點頭,“好”,她眼眶微微泛紅,輕聲說道。

這一夜,蘇雪至和葉雲錦同床共枕。她們都是不擅感情表達的人,話也不多,葉雲錦隻摟著女兒,就好像她還是個孩子。蘇雪至更是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母親在旁的安心之感。她靜靜地依在葉雲錦的身邊,閉上眼睛,沉沉地入了夢。

第二天,賀漢渚帶著一支隊伍前來迎親,接她去往省城。排場之盛大,場麵之隆重,自不必贅敘。當天晚上,他們停留在敘府過夜,全城為之轟動,煙花絢爛,倒映江麵,水影融融,花月似夢。

江灣的大碼頭畔,水麵漆黑一片。今晚半個城的人都跑去看熱鬨了,便顯得這裡異常安靜,甚至透著幾分寂寥。

一人立在江邊,灰衣布鞋。他雙手負於身後微微仰頭,眺望著遠處那不斷衝上夜空的滿天煙花,看得仿佛入了神。

王泥鰍帶著一群人,肅立在那人身後。片刻後,見他回頭朝著自己招手,急忙快步走了過去。

鄭龍王的眼底映著對麵夜空之上的點點絢麗煙火,臉上含著淡淡笑意,道:“我該走了。後會有期。”

王泥鰍心中滿是不舍,還是沒有徹底死心,又勸:“大當家,我真的當不起這樣的重任……”

鄭龍王擺了擺手:“我身體大不如前,早有托付你的想法。你不必自謙,我對你很是放心。你更不必過慮,往後真若有事不決,找煙橋商議就是。”

他麵容帶笑,笑容之中,卻透著威嚴。

王泥鰍一頓,頷首:“往後我必帶著兄弟們誓死效命賀司令,大當家你放心。但我還是不明白,鬥膽問一句……”

“大當家,你金盆洗手便罷,為什麼一定要走? ”

鄭龍王麵上依舊帶著微笑,平靜地道:“老三,我這一生,殺人無數,我已厭倦,也乏了。我早有心願,想著將來倘若我僥幸能留殘命,我便回往蘆山,回到夾門關。我的父親,還有許多當年死去的叔伯弟兄,他們全都長眠在了彼地。我願回去,做個守陵之人。”

王泥鰍一愣,隨即下意識地回頭,飛快地望了一眼那座縣城的方向,欲言又止。

鄭龍王麵上笑意漸漸消失。他轉頭,凝視那方向片刻,又望了眼前方的滿天煙花,那張被歲月之刀雕滿堅硬的臉,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老三,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

“上天待我不薄了。”他低低地道,仿佛說給王泥鰍聽,又仿佛在和自己說話。接著,他又望向王泥鰍,語氣一轉,笑道:“倒是你,還有大把年華,往後若有好女人遇上了,記得收收心,好生待人,彆再混下去了。”

王泥鰍沒料到鄭龍王竟連這也知道,汗顏不已,麵紅耳赤,忙稱是。

鄭龍王含笑點了點頭,最後深深望了一眼那個女人所在的方向,不再停留,掉頭,邁步踏上了一條停泊在江邊的小船。

船頭的暗黑之處,一個光頭大漢直起身,衝著岸上的王泥鰍等人拱了拱手,隨即駕船離岸。

王泥鰍領著身後之人,於江邊跪拜恭送。鄭龍王立在船頭,笑了笑,拂手示意歸去。

月影照江,在遠處那隱隱傳來的滿城禮花聲中,小舟隨波,漸漸遠去。

☆思☆兔☆網☆

第196章 (蘇葉兩家在當地根深葉茂,...)

蘇葉兩家在當地根深葉茂, 親友眾多,婚禮當日座無虛席, 賀漢渚那邊也是高朋滿座,馮國邦馬官生等人悉數趕到。賀家老宅的大門外,隻見車馬如流賓客不絕。暮色降臨,燈火愈顯輝煌。一個白發蒼蒼的耄耋老翁也顫巍巍地出了門,拄杖坐在路口擺著的一張條凳上,一邊瞧著熱鬨,一邊用掉了牙漏著口風的嘴和圍攏在近旁的人眉飛色舞地講著當年賀家老太爺還在時的掌故。

“……那會兒過年, 我聽說老太爺回來了, 在家。我兒子做買賣遇到個坎,折了老本, 孫兒又生了病,年關實在難過,我就倚老賣老, 仗著是老街坊,想上門去求他老人家周濟一二。那天我厚著臉皮去了,門房聽我說了難處, 也沒趕我走,就說老太爺在見客,叫我進去等等,他找人告訴管事一聲。我就進去了。你們是沒見識過賀家當年的氣派,大門進去, 就是一扇影壁,高過人頂, 上麵雕滿鬆鶴。那天賀家人多,來來往往的, 都是頭有頂戴的貴人,規矩更是講究,如今這年頭,和以前根本沒法比!賀家管事和下麵的人穿戴得整整齊齊,走路都不帶腳步聲的。我怕衝撞了人,低頭隻管走路,沒留意前頭門檻高,腳下打了個磕絆――我那會兒腿腳也不利索了,這要是跌了,保不齊就要閃斷老腰。眼看就要站不住了,忽然一旁有人伸過來手,一把攙住了我!我定下神,扭頭一看,我這是什麼福氣!竟是孫少爺路過,恰好看見,後頭上來出手救了我一把!當年的老街坊都知道,賀家孫少爺從小金貴,平日難得能見到他的麵,我也幾年沒見著了,就那麼打了個照麵。你們猜,那會兒孫少爺他什麼樣?”

老翁望向不遠之外那兩扇油漆一新大敞迎客的門,頓了一下,故意賣了個關子。

邊上人聽得正津津有味,不停催促。

老翁回憶了下,這才繼續道:“他那會兒也就十歲剛出頭吧,安安靜靜的,一身富貴打扮,後頭跟著z丫頭,一個拿了隻暖手爐,一個抱著幾本書。彆看他年紀小,說話卻是一板一眼,極有章法。他扶著我,態度和氣,問我是做什麼的,聽我說是來求老太爺周濟等見麵的,非但沒有瞧不起我,還責備前頭帶路的小子,說我年紀大,不留意照顧我。我哪敢呀,忙告罪。他問了幾句我的事,想了下,叫我不用等了,直接讓人領著我,用他的名義去賬房支了一筆錢,然後讓人送我出門。這還沒完,當天晚上,他還讓給他看病的一個名醫過來,也替我孫兒看了病。虧得遇上了孫少爺,那年我家才算是渡過了難關。 ”

老翁談起十幾年前的舊事,神色裡依然滿是感激。眾人也隨之感歎,七嘴八舌開始議論。有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賀家敦善,老太爺就是有名的樂施好善。也有說三歲看老,自己當年早就料到,賀家後人非池中之物,將來總有一天會翻身的。

老翁不住點頭,又道:“後來沒兩年,賀家出了事,來了大批如狼似虎的官兵,把宅子圍住,還把人給帶走了。我到處打聽消息,終於聽人說,賀家孫少爺提早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好在是沒遭殃。後來每年過年,不拘多少,我都要叫我兒子去廟裡捐香油,就是盼著菩薩保佑,有朝一日孫少爺能回來――”

他語氣一轉,用拐杖頭指著前方,眉飛色舞:“你們瞧,老天爺這是開了眼了,這不,孫少爺不但風風光光地回了,做了大官,今天還娶了親! ”

“聽您這意思,孫少爺能有今天,是全靠了您每年誠心捐的那麼一點香油了?“一旁有愛損人的便開玩笑,頂了一句。周圍哄堂大笑。

老翁臉漲得通紅,拐杖頓地:“胡說!我何曾有這個意思?自然是賀家先祖保佑,賀家後人出息――”

正歡聲笑語,忽然一隊人馬從街口轉了過來。隻見領頭之人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蓄著兩撇精神的八字須,肩上罩著軍呢披風,形貌頗有威勢――看著,似是剛從外地趕到。隻見那人到了賀家大門之外,下馬,迎賓奔出,說了幾句,那人邁步走了進去。

賀家大宅的正堂修葺一新,張燈結彩,擺著喜宴。賀漢渚一身嶄新的軍裝禮服,又人逢喜事,顯得愈發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他被馮國邦等人拉住,眾人起哄,要他喝酒,正熱鬨著,忽然堂外傳來一道聲音:“煙橋!咱們往日也是稱兄道弟,今日你逢大喜,卻不通知我一聲,你這是瞧不起人了?”

這聲音如雷喝一般,登時將滿堂的歡聲笑語給壓了下去。

眾人全都停了下來,隻見堂外大步走進來一個人,站定後,微微側目,望向賀漢渚,一臉的不快。有點善者不來的味道。

在座中的不少人都是地方的頭麵人物,對這位不速之客,自然不會陌生。不是彆人,正是王孝坤的得力乾將章益玖。

對於王和賀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