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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342 字 6個月前

第一種,陸宏達連同土肥中將一起被炸死在這裡 。

第二種可能:他們已經結束會麵,離開了這裡,躲過一劫。

但二人會麵,要談的事情必定很多,短短半個小時,應該不夠。所以這種可能不大。

不過,即便真的已經離開,也沒關係。

一旦上下兩顆炸彈同時爆炸,尤其下麵彈藥庫的爆炸,必會引發混亂,到時候他隱在暗處,有的是機會下手。

賀漢渚什麼都考慮好了,就是沒想到人會提前到來。原本二十分鐘,足夠他裝好東西安全離開。

現在東西不但留在手上,自己也沒法脫身。

心念電轉之間,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無聲無息地將箱子放在了地上,看了眼腕表,摸了摸身上藏著的匕首,靜靜等待時機。

榻榻米上,陸宏達親手為土肥倒茶。

剛才飯桌上的陪客眾多,很多話不便談及,他何來的心情吃飯。土肥應當也是如此,彼此心照不宣,草草結束飯局,來了這裡。

陸宏達開場仍是敘舊,說了些閒話,開始談自己年輕時在東瀛士官學校學習的情景。

“將軍您那時與我年紀相仿,不過略大幾歲,卻已有帝國傑出青年軍官的榮譽。當日能成為您的弟子,是我三生有幸。”

土肥慢慢地喝了口茶,目光閃爍,沒有說話。

陸宏達見他進來後,臉色就不比剛才在外時那樣和煦,知道這次戰敗,他對自己極是失望,剛才隻是出於維護自己的麵子,才在外人前若無其事,現在沒了外人,他自然不用給自己好臉色了。

果然,土肥冷冷地道:“你也知道,我剛任位不久。知道我為了幫你掌握北京,說了多少好話,爭取了多少條件?這就是你對我的回報?這趟回去,你叫我怎麼述職?”

陸宏達心裡暗罵。

東瀛人會有什麼好心。打的什麼主意,他一清二楚。

從深心來說,如果可能,他也不願徹底淪為對方的工具。

這和彆的不一樣,這是千古罵名的大罪,任誰都要掂量一番的。

他原本計劃,戰勝控製京師,做了大總統後,和對方虛與委蛇,尋求其餘各國製衡,走一步看一步,不到最後,絕不輕易答應。

但現在,他已沒有餘地。他這步子扯得過大,一下就邁到了最後。

他咬牙道:“劉家口一戰,我原本已經占據極大的上風。我沒想到賀漢渚會狡詐到如此地步。怪我疏忽輕敵!如果還有下回,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將軍放心!”

他口裡自責,意思卻很明顯,這回戰敗,全是因為自己疏忽,並非因為沒有實力。

“賀漢渚?”土肥重複了一遍名字。

對這個名字,他自然不會陌生。

“就是你的那個仇人?開戰前你不是借了一名武器專家策劃行動嗎,為什麼失敗?”

“他太狡猾了!裝在他車裡的定時炸彈被他發現了。”

說起這個,陸宏達就想到自己被他蒙冤被迫逃出京師,倉皇之間準備不周開戰,愈發恨得咬牙切齒。

土肥眯了眯眼,沉%e5%90%9f了片刻:“需不需要我這邊動手?”

陸宏達和東洋人打交道由來已久,深知這個民族的人骨子裡慕強,不但如此,對不如自己的弱者,更是充滿鄙視,根本不會平等看待。

自己雖然以對方為靠山,但他們也有求於自己。自己如果連個私仇之人都對付不了,需要對方出手解決,往後還怎麼有底氣和對方打交道?

並且,雖然他需要靠山,但他畢竟不是普通人。這點臉麵和自尊,還是要的。

“不不,您的好意我心領。這件事我自己會儘快處理妥當!他是心腹之患,我絕不會讓他再久活於世!”

陸宏達立刻婉拒。

土肥見他態度堅決,便點了點頭,隨即想起一件事:“據說天城的廖壽光這次也死於戰事?”

陸宏達麵露痛惜之色,口裡稱是,見土肥沉%e5%90%9f不語,似乎在想事,有所猜測。

廖家以前對傅氏有所鉗製。廖壽昌死後,傅氏也由新的掌門人傅明城接手,那邊的廖壽光就有點製不住了。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現在好了,乾脆連廖壽光也死了。

陸宏達便道:“將軍你是在考慮傅氏往後的掌控問題?如果有困難,等我安穩下來,我會儘力為將軍你謀劃。”

土肥淡淡道:“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那就好。”陸宏達賠笑。

這一場戰敗,他搞得實在狼狽,現在這樣跟著土肥去那邊,實話說,樣子也太難看了。

陸宏達想了一想,終於下定決心:“將軍,你可聽說過從前義王窖藏一事?”

土肥目光一動。

陸宏達見他仿佛有興趣,精神大振,就將來曆解釋了一遍,最後道:“這也是我和賀漢渚結下仇怨的起因。當年賀家抄家之後,雖然找不出半點東西,但我始終沒有放棄。據可靠消息,當年那個鄭大將有後人活了下來,如果窖藏之事是真,那麼極有可能,東西就是落在鄭大將後人的手上。以我推測,那麼大的一筆財富,不可能藏得很遠,應該就在義王最後幾年活動的地區,而鄭大將的後人,他作為窖藏的守護人,也絕不會走得太遠。所以這些年,我派人一直在那一帶查訪鄭大將的後人,現在終於有了一個線索。”

“誰!”土肥立刻追問。

陸宏達是想拿這個當做投名狀,私下獻給土肥,以便爭取他的完全支持。否則,萬一日後對方另有了可以扶持的人,自己絕對會被當做棄子拋棄。

“這要感謝姓賀的小子了。那人就是因為年初他去往關西平亂而引起我的注意的,當時幫了他一個大忙。無論是年齡、身份,或者從前的經曆,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忽然這個時候,對麵的屏風後發出砰的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掉落,砸在了地板之上。

軍艦正在航行之中,本就不穩,杯中的茶水都在晃動。

或是剛才遇浪,牆上掛的東西被震落在地了。

土肥循聲扭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示意陸宏達稍候,自己起身下榻,走到屏風之旁,探身看去。

賀漢渚藏身在屏風後,此刻迅猛如同獵豹,手起刀落,一刀便割斷了剛伸進來頭的土肥的咽喉。

土肥來不及發出半點聲音,就感到自己喉頭驀然痛冷,接著,嗖的一下,有空氣未經他的口鼻,直接灌進了他的肺腑。他的眼睛裡,這個時候,也終於躍入了一張清瘦而冷峻的青年的臉孔。

他猛地睜大眼睛,嗬嗬了兩聲,但還沒來得及有任何的彆的身體反應,緊接著,%e8%83%b8口又是一涼。

那把剛割了他喉嚨的匕首又插入了他的心臟。

他看見那青年攥著匕首的柄,在自己的%e8%83%b8口上狠狠地絞了幾下,最後拔了出來。

屏風的背麵,刹那噴滿血跡。

土肥圓睜雙目,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嘴巴仿佛水裡的金魚,無聲地一張一合,最後在那青年的扶持之下,身軀慢慢地倒了下去,趴在了對方的腳邊。

陸宏達起先不以為意。

剛才說了那麼多話,有些口渴。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驀然抬眼,卻見土肥不知道怎麼了,身體突然直挺挺地歪了過去,接著,屏風後仿佛有什麼巨大的吸引力,將他一下給吸了進去。

陸宏達手裡還端著茶杯,便眼睜睜地看著土肥那兩隻穿著白色棉布襪子的腳從屏風頭裡縮了進去,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伴著古怪的仿佛管子漏風的嗬嗬之聲,有水噴濺到了屏風上,接著,一切就都平靜了下來,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整個過程,短短不過七八秒的時間而已。

陸宏達吃驚,叫了一聲將軍,沒聽到有回應,立刻放下茶杯,跳下榻榻米,向屏風後衝去,快到的時候,突然,他看見屏風的腳下,慢慢地滲出來一縷血。

他的瞳孔驀然睜大,猛地掉頭,朝著門口的方向奔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來――”

賀漢渚豈會容他逃出去叫人,宛如猛虎一般,從屏風後躍出,將自己剛才抽出來的皮帶一套,立刻從後套在了陸宏達的脖頸上,旋即收緊。

陸宏達被勒住脖頸,心知不妙,慌忙伸手,一把攥住套在了自己脖頸上的皮帶,奮力拉扯,企圖留出一點呼吸的空間。

賀漢渚倒拖著兩腿踢動奮力掙紮著的陸宏達,拖了幾步,令他撲地,用膝壓著他背,借自己身體的力量,將他牢牢固定。

陸宏達的雙手拚命地扯著收得越來越緊的皮帶,臉孔漲得發紫。

他拚著最後一點力氣,奮力搖頭,含含糊糊地求饒:“等一下……我有話……”

賀漢渚略略鬆了點手。

陸宏達張大嘴,拚命地透著氣,斷斷續續地說:“我後悔了……你給我一個機會吧……當年是我向朝廷告發你祖父沒錯……但我也是被人利用,借刀殺人……怎麼就那麼巧,我正需要你祖父的罪名,當年鄭大將手下那個叛徒的後人就找了上來提醒了我……我其實也是被人利用了……我已經猜到是誰……你饒了我,我就告訴你……”

賀漢渚眼底猩紅,雙目如欲滴血。他手背的青筋猛地暴起,咬牙,一個發力,再次勒緊皮帶。

陸宏達雙眼白翻,再也說不出話來,漸漸地,停止掙紮,那兩隻抓著皮帶的手,也軟了下去,一動不動。

賀漢渚繼續發力,又勒了一會兒,確定陸宏達氣絕,終於,慢慢地鬆開了手。

他閉了閉自己那一雙血紅的眼,睜開,看了眼趴腳下的一動不動的死去的仇人,從他的脖子上抽回皮帶,係回到褲腰上。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將軍?陸先生?你們怎麼了?沒事吧?”

賀漢渚辨出是那個武官吉田的聲音。

剛才為了防止驚動外麵的人,他沒用槍。但勒死陸宏達的時候,他發出的踹地聲應當還是傳了出去。

他迅速係好皮帶,看了眼時間。

這裡的這枚炸彈,剛才因為計劃臨時變動,已被他解除。

但離下麵的爆炸,隻剩不到兩分鐘了。

他拖著地上陸宏達的屍體後退,連同土肥一起藏進屏風後,自己立在一旁。

土肥和陸宏達私談,吉田和陸宏達的副官便守在外,剛才敲了一會兒門,始終沒聽見回應,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覺著不對,強行破門,裡麵沒有人。

而那張榻榻米上,茶水依然冒著嫋嫋熱氣。

“將軍!”

“陸大帥!”

兩人各自叫了幾聲,環顧周圍,吉田很快看見屏風的腳座下有血,吃了一驚,立刻掏槍,慢慢地走了過來。

就在這個時刻,突然,伴著下麵傳來的一道沉悶而劇烈的爆炸之聲,腳下的地板仿佛遇到地震,顫唞了一下。

與此同時,賀漢渚開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