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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390 字 6個月前

真的,疑慮不止是今天晚上。

從他去了趟關西之後,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這本也無妨,並不是說,兩人私下相對時,她非要做點什麼才好,而是分明已經有了那種親密的關係――她記得清清楚楚,他們在一起的那頭三天裡,他不知饜足,時時刻刻都要纏著她的,現在卻突然化身成了正人君子。

前些天也就算了,但明天,他都要走了,她也主動相邀,他竟還拒絕了她。

她怎麼可能不起疑心?

賀漢渚望著她審視著自己的一雙眼眸,心裡煎熬萬分。

那夜在江船裡私見鄭龍王,對方開口,一提及她,賀漢渚就猜到了他們的關係。

倘若不是父親,何來的立場,何來的眷眷之情,會和自己去談那樣的事?

但顯然,因為某些不能明言的原因,鄭龍王無意和她相認。

而且,據賀漢渚早前從莊闐申那裡聽來的消息,她本人似乎和她母親葉雲錦的關係也不怎麼好。

至於原因,賀漢渚猜測,不排除和外麵流傳的她母親與鄭龍王的傳言有關。

他若直接說出自己曾去見過鄭龍王,還和對方有過那樣的一段往來,恐怕有些冒昧。

他不想因此惹引出她和鄭龍王或者葉雲錦之間的更多的誤會和不快。

賀漢渚想推搪過去,微笑道:“沒有……”

“你有!你就是有事瞞著我!”

蘇雪至打斷了他的話。

“你從關西回來後,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了。先是說要和我分開一段時間,現在你又……”

冷淡得令她簡直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魅力。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她盯著他,問。

賀漢渚立刻搖頭。

蘇雪至也隻是隨口問問而已。

他喜歡她,這一點,她當然不會懷疑。

“那你老實說,是不是你上次去關西,身上哪裡受了傷?”

她神色變得嚴峻,看了眼他身上的某處部位。

她是醫生。排除了彆的可能,剩下,就是他的身體出了問題。

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賀漢渚一愣,等明白了她的所指,哭笑不得,輕輕咳了一聲,側了側身。

“怎麼可能!我好得很!”

“那你到底怎麼回事?”她鬆了口氣,繼續咄咄逼人。

賀漢渚是真心想替鄭龍王隱瞞的。但對著這樣緊逼的她,他實在是無力招架。

不說出實情,自己這裡先就沒法過關。

鄭龍王那裡……真的不是他不仗義……對不住了。

賀漢渚無可奈何,隻好向她講了自己當時去見鄭龍王、鄭龍王對他提出要求,以及後來他去信向對方許諾的事。

蘇雪至詫異不已。

沒想到他去了一趟關西,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難怪他當時回來後,心事重重,搖擺不定。

等兩人和好了,在自己的麵前,他又變得這麼克製。

原來一切竟和鄭龍王有關!

難道這位來曆複雜的江湖人物鄭龍王,真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她想了起來,她剛來的時候,那日出發去往天城,在敘府的碼頭,和對方偶遇。

當時的一幕,她印象深刻,現在回想起來,依舊曆曆在目。

她不禁出起了神。

賀漢渚見她半晌不說話,心裡有點不安,觀察著她的神色,解釋:“雪至,關西的事,鄭龍王他幫了我的大忙。你千萬不要多想,無論如何,他是出於對你的關愛,這才會對我提了那些要求……”

“你回複他,說你取我,不要他的窖藏?”

蘇雪至回過神,打斷了他的話,問道。

賀漢渚點頭。

“你還向他許諾,未得我母親的許婚,你會對我守禮?”

賀漢渚再次點頭。無聲歎氣。

蘇雪至端詳他,見他靠在床頭上,神色糾結。

片刻後,她點了點頭:“乾得不錯!要不要獎勵?”

賀漢渚一愣。

她靠了過來,輕輕%e5%90%bb了%e5%90%bb他的臉,隨即探身過去,關了燈。

夜雨瀟瀟,營房徹底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賀漢渚感到一隻手撫著他的喉結,片刻後,那手解了他領口下的幾顆衣扣,接著,探進了他的衣領裡。

她的唇也貼到了他的耳邊,低低地說著令他無法自持的魅惑之語:“賀司令,既然你的傷還沒好,你躺著,不用動,我來……”

賀漢渚悶哼了一聲,隨即苦笑,閉著眼睛,咬牙,“蘇小姐……你是故意在考驗我的忍耐力嗎……”

蘇雪至咬了咬他滾動著的喉結,低聲地笑:“你說呢……你若真的不要,我也不勉強……”

閃電如同一支瘋狂的鐵筆,用它的光和電,肆意地撕扯著曠野裡的漆黑天幕。

王庭芝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這個晚上,他生怕被發現,不敢靠近,起初遠遠地跟著,跟到了他的學校,接著,看見他們又往馬場的方向去了。

那個時候,他的心裡曾生出了放棄的念頭。

不要再跟下去了。他對自己說道。

那個曾用無情的言語,罵醒自己,說出過“我們和他不是同路人”的這樣的話的四哥,和他又能有什麼彆的關係?

他怎麼能懷疑這個?

他停了下來,徘徊許久,幾次想要回頭,然而,終究還是沒能壓製得下心底的衝動,最後還是找了過去。

當他找到馬場的時候,天已落雨,他看見他在騎馬,四哥靜靜地等在一旁,他縱馬回來,抽了四哥一鞭子――

那是情人之間的帶著調情意味的鞭笞。他看得出來。

接著,他就被四哥拽下了馬,他們在雨中,親%e5%90%bb在了一起……

王庭芝不願再看了。

他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地方,便如同他悄無聲息地來。

雨越下越大,他很快就被淋得渾身濕透,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漆黑的曠野地裡,不辨方向,連走到一個坑邊也沒覺察,腳下踏空,一頭栽了進去。

他在肮臟的,泛著臭氣的水坑裡掙紮了片刻,喝了幾口泥水,最後,手胡亂抓住了一叢蘆草,這才爬了出來。

他感到筋疲力儘,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熄,閉著眼,任雨水澆在自己的臉上,反複地想著四哥從前曾教訓過自己的那些話,想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他依然還是不願相信。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眼……

或者,這中間有什麼誤會。

讓自己不要去接近,轉個身,他卻……

不不,四哥和他,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關係!

不可能的!

四哥絕對不會是這樣欺騙自己的人。

伴著心裡生出來的這個念頭,王庭芝忽然感到自己仿佛又活了過來。

去找他的表哥葉賢齊,問問就清楚了。

他們不可能是這樣的關係。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王庭芝爬了起來,抹去臉上的雨水,用儘最後的一點力氣,朝著城裡的方向,疾衝而去。

今晚是周末,葉賢齊本以為表妹會回來的,有點心事,想找她商量。沒想到她不回,他便一個人仰在屋裡的床上,怏怏地想著心事,到了晚上十點多,聽著外麵的雨聲,心煩意亂,反正也睡不著覺,就打算去警棚過夜,正準備出門,突然聽到有人拍門,還以為是表妹,急忙跑了出去。

“王公子?怎麼是你?”

葉賢齊將不速之客讓進自己的屋,見王庭芝臉孔青白,渾身上下濕透,淋得像隻落湯雞,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嘴也破了,模樣狼狽不堪,心裡吃驚不已,忙著要給他找乾毛巾擦頭臉,卻不料王庭芝一把攥住了自己的手,雙目通紅,直勾勾地看了過來:“你的表弟和我四哥,他們是什麼關係?”

他一字一字地問道。

葉賢齊感到他的手冰冷,沒半點活氣似的,力道卻又奇大無比,攥得自己生疼,哎呦一聲,甩開。

“你四哥?賀漢渚?有什麼關係?不就表舅和表外甥嗎?我說,外頭這麼大雨,王公子您大晚上的跑過來,就為問我這個……”

“咕咚”一聲,王庭芝忽然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葉賢齊嚇了一跳,摸了摸他的腦門,感覺有點燙手,靠近,聞到他的呼吸裡隱隱有股酒味,又見他閉著眼睛,應是昏了過去。

王家公子今晚上這是怎麼了,葉賢齊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見他一動不動,想起之前他對自己的態度好了不少,算有幾分交情了,怕他出事,記得表妹房間裡有個醫箱,裡頭仿佛有種能刺激人精神的醋酸,急忙拿了她放在自己這裡的鑰匙,打開隔壁那扇平日鎖著的門,取來醫箱,找到醋酸,拔了塞子,湊過去,讓他嗅。

王庭芝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葉賢齊鬆了口氣,趕緊把人從地上弄了起來,扶他坐到椅子裡。

王庭芝低低地道了句謝,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要朝外去。

葉賢齊哪敢就這麼讓他走掉,把人按了回去,讓他等著,說自己去給他叫輛東洋車拉他回去,說完匆匆跑了出去。

王庭芝蒼白著臉,腦袋靠在牆上,耷拉著脖頸,視線落到桌上的那隻醫箱上。

他盯著,看了片刻,閉了閉目,站了起來,扶著牆,踏著虛浮的腳步,出了葉賢齊的房間,正要離開,忽然,腳步又定住了。

隔壁應該就是他的房間了。

裡麵黑黢黢的,但門卻半開著。

剛才葉賢齊取藥箱,忘了關上。

王庭芝定定地看了片刻,猶如鬼使神差,邁步,走了進去。

雨越下越大,又快半夜了,街上連個鬼影也無。

葉賢齊跑了好幾條街,才總算遇到一個東洋車夫,叫過來,回到了住的地方。

“王公子,你怎麼樣了?我給你叫了輛車――”

葉賢齊衝了進去,卻見屋裡空蕩蕩的,不見了人。

王庭芝已經走了。

雨落了半夜,淅淅瀝瀝,淩晨四五點,停了下來。

在微明的晨曦和野地泛出的白霧裡,賀漢渚出了北營,送自己心愛的女孩回到了學校。

遠遠地,他目送她的身影宛如靈鹿一般,消失在了校門裡,沒有立刻離去,在原地立了良久。

昨夜,他終還是違背了他鄭重向她家人許下的承諾,又做了不該做的事。

真的不是他想出爾反爾,實在是……

對著這樣的她,誰又能夠抵擋得住誘惑……

他丟盔棄甲,完全沒法招架。

他不知道鄭龍王和葉雲錦對他的那封回複信持了什麼態度,但是如果被他們知道他這麼快就食言,說一套做一套,將來有一天,倘若他也有機會,有幸能得以和她一起登門的話,他簡直不知道,他該如何去麵對對方……

賀漢渚便如此,懷著幾分甜蜜,幾分負罪,又幾分懊惱的心情,回到了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