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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332 字 6個月前

:“承蒙大總統的關懷,段廳長雷厲風行,那邊事也完了,這兩天已經空下來了。”

大總統看著公文繼續隨口似地道:“我也聽到了幾句傳言,說東亞藥廠的背後靠山是王孝坤。無憑無據,我其實是不信的。不過,這個案子去年剛出來的時候,是你負責並一手拔除毒瘤立下大功的,關於這個靠山的傳言――”

大總統望了他一眼。

“煙橋你怎麼看?”

賀漢渚道:“我與大總統持相同看法。無憑無據,不敢妄言。”

大總統嗯了聲,又道:“可惜當日那場大火彆有用心,將藥廠賬冊都燒光了,否則到底誰是後台,總有蛛絲馬跡可循,查下去就一清二楚,也省得時至今日,栽贓的栽贓,喊冤的喊冤,以致於烏煙瘴氣正氣不揚,如此亂局,實在非我所願。”

“怪我無能,當時沒能徹查到底。”

“你勿自責,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我也隻是隨口感慨罷了。怎麼樣,你這兩天都在忙什麼?”大總統轉了話題。

“王伯父今日離京,白天我過去,探望了下。”

大總統聞言停筆,抬頭,慢慢地放下了手裡的筆,忽然,摘掉老花鏡,揉了揉兩側太陽%e7%a9%b4,靠在椅上注視著賀漢渚,微笑道:“煙橋,你知道我最欣賞什麼樣的人嗎?才能出眾固然難得,但知恩圖報、重情重義,方是人立身處世之根本。王孝坤今日下野,固然是他咎由自取,但看那些往日圍他邊上的趨炎附勢之輩,今日個個見風使舵,唯恐避之不及,可謂醜態百出。雖說明哲保身逐利而行是人之常情,但也未免叫人齒冷。他們以為我曹某是如此氣量狹隘之輩,送下王孝坤,我便會懷恨在心蓄意報複?”

賀漢渚起身道:“大總統雅量,若明月入懷,漢渚十分敬佩。”

大總統示意他再坐下去,自己站了起來,雙手負於背後,慢慢地來回踱了幾步,隨即停下,道:“剛才你進來,可見到十二的麵了?平常她在我的麵前,對你可是讚不絕口。這個丫頭沒彆的本事,看人,倒是頗有眼光。”

大總統說完,含笑望他,眼神帶著鼓勵。

賀漢渚從座上站了起來。

“多謝大總統的厚愛,但實不相瞞,我今晚登門,並非是為求親而來。”

剛才的融洽氣氛頓時凝固住了。

大總統盯著賀漢渚,漸漸地,麵上笑容消失。

他回到座上,緩緩地坐了下去。

“煙橋,時至今日,我以為某些事,你我之間,應當是無須多說的。”

“你可以看不上我的侄女。但娶了她,對你應該也沒什麼壞處。”

大總統說道,語氣喜怒不辨。

賀漢渚神色如常:“有句話,不知我能講不能講?”

“講。”

“娶了十二小姐,倘若我想背叛大總統,難道我會因為十二小姐而改變主意?”

大總統倒也不惱,眯了眯眼:“你非我嫡係。那麼你倒是說說,我憑什麼才能放心用你?”

“陸宏達是我死仇之人。我可以憑孤勇尋找機會刺殺他。但是憑我一己之力,我卻沒法鏟除他的全部勢力。在刺他之前,我要顧慮我的親人是否會遭報複,效忠我的下屬是否會受連累。所以我的複仇,必須是要將陸宏達和他的勢力連根鏟除。除了大總統你,我能倚仗誰?這個理由還不夠嗎?何必聯姻多此一舉。”

大總統盯了他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有膽色,也夠傲氣!不愧是我相中的年輕人。忠不必親,親不必忠,道理,我當然明白――”

他再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踱步沉%e5%90%9f片刻,又道:“但是你也知道,現在你若和我侄女聯姻,陸宏達或會沉不住氣。隻有他動了,我才能有機會抓他破綻。我要的,是這個效果!”

他冷哼了聲:“姓陸的是條老狐狸,最擅隱忍。現在王孝坤走了,我不刺激下他,他怎麼可能動起來讓我抓尾巴?他手下的一幫人,以陳公石戴叔弘為首,時常聚在易王胡同的陳家宅邸裡,以俱樂部的名義活動,暗中密謀年中選舉對我不利,以為我不知道?就在今夜,他們又在聚會!我不能讓他等到年中對我發難!”

賀漢渚道:“大總統如果是想向陸宏達施壓,逼迫他先動,我倒有一個更方便的法子,立竿見影。就問一句大總統,現在是否已經做好隨時開戰的準備?”

大總統緊緊地盯著他:“你有什麼法子?”

賀漢渚一笑,右手探向後腰,從插在腰間的槍套裡拔出一支美製的柯爾特自動手槍,舉了起來,朝著自己的左臂,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子彈射入他的上臂。

一股鮮血涔涔而出,迅速地溽濕了衣袖,沿著他的手臂流淌而下,滴落在了他腳下的地麵之上。

“煙橋!”

大總統掩不住內心的驚詫和震動,大喝一聲,搶上前去。

饒是他早已曆練得山崩於前也可不動聲色,這一刻,也是萬萬沒有想到,賀漢渚竟會想出這樣的法子,對他自己下了這樣的手。

賀漢渚額頭已經沁出一層冷汗,卻是麵不改色,將槍插了回去。

“這就是法子。我等下會去醫院取子彈,等我走後,大總統您也可以下令去抓人了,問問陸宏達,為什麼派人刺殺我。”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目光平靜而堅忍,卻又透著一股冰寒刺人的殺意。

當天晚上,就在京師裡的消息靈通人士還在猜測賀漢渚今晚是否真的要向大總統求娶十二小姐,往後仕途錦上添花之時,一個驚爆出來的突然消息,震動了京師的軍政兩界。

賀漢渚從曹家赴宴出來,半路遭遇刺殺,僥幸逃脫,但人已受傷,入院接受手術。

刺客被抓,承認是受了陳公石的指派。

陳公石是參議院的副院長,陸宏達的結拜兄弟和心腹謀士,這一點,人儘皆知。章益玖帶著軍警直接衝入陳家位於易王胡同的宅邸裡,將正在那裡密聚的一群陸黨骨乾全部抓獲。

大總統震怒,質喚陸宏達。陸宏達提前收到消息,連夜逃出京師,與此同時,兩派駐軍在城北發出了小麵積的交火,局麵雖然很快就受到了控製,但京師隨即進入戒嚴,全部城門關閉,嚴禁任何人的出入。

深夜,當居住在城北的民眾被發出的的一陣密集的猶如除夕爆竹般的響動給驚醒,猜疑到底又出了什麼事的時候,賀漢渚的手術終於完畢,在重重的保護之下,回到了丁家花園。

賀媽見他一臂裹著紗布,擔心萬分,天沒亮就起身去看他,到了他的臥室前,卻見門開著,房間裡空蕩蕩的,他已是不見。

老魯說他今早五點不到就走了,應當是回往天城了。

第127章 (這天從清早開始,蘇雪至就...)

這天從清早開始, 蘇雪至就忙個不停。

丁春山派手下送餘博士帶著他老友的遺骨歸鄉落葬去了,實驗室裡今天隻剩蘇雪至一個人。

上午她忙著從上次的肉渣培養基上提取純種黴菌, 準備接下來的分離試驗,以獲取帚狀黴菌。

這將是一項考驗耐心也同樣需要運氣的枯燥而嚴謹的工作。根據餘博士的經驗,可能需要上百次的試驗最後才能獲得必要的幾十株帚狀黴菌,再從裡頭篩選出能產抗生素的可用菌種加以培養。這個比例通常不會高,能達到四分之一就已經不錯了。

離成功還很遙遠,現在不過是跨出了第一步而已。

下午她去醫院。

她是實習小組的組長,原本晚上八點鐘, 就能結束自己這個小組的輪班了, 但十分不巧,快走的時候, 十幾裡外一個莊子裡的村民在今晚的一場同村喜宴上吃了不乾淨的東西,集體食物中毒,一下竟送來了二十多個人, 上吐下瀉。

出了這樣的事,蘇雪至自然不可能丟下不管,帶著同學留下來和當班的醫師一道緊急施救, 忙得是人仰馬翻。

好在經過搶救,症狀輕的,在接受了催吐洗胃和給藥後,情況漸漸好轉,陸續被家人接走, 最嚴重的幾個人也沒出大問題,穩定了下來。

等全部急診處理完畢, 醫院漸漸恢複寧靜,已是子夜淩晨了。

蘇雪至讓忙到半夜的同學先回學校休息, 自己卻還不能走,來到醫師休息室,做今天的當班記錄。

做完這個,她才能回去。

崩了一個晚上的神經放鬆下來,蘇雪至也感到了無比的疲倦。

她打起精神,想快點把事情弄完。但坐下去,沒寫幾個字,人就走起了神。

丁春山那天對她說,王孝坤要下野了,所以他還回不來。等事情完了,他就來找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離那天又已經過去了幾天。

昨天她在報紙上看到了王孝坤正式下野的消息。

今天從早上起,她的事情就沒停下來過,太忙了,還沒來得及看報。

但照她的推測,他應該至少還要幾天才能回吧。

蘇雪至正出著神,休息室那扇虛掩的門被人推開了。她抬頭,見醫院裡那個去年起就對自己似乎懷有好感的小護士殷勤地探頭進來,問她累不累,要不要喝水,說去給她倒。

蘇雪至朝小護士笑了笑,道了聲謝,說不需要,讓她趕緊去休息。

“我沒事,我不累,晚上就替你打打下手而已。蘇醫師你才累吧?呀,窗戶都沒關好。這兩天倒春寒,又冷了,我幫您關窗。”

小護士進來,走到窗前,伸手要關窗,忽然,她仿佛看到了什麼,停了一下,轉頭奇怪地道:“蘇醫師你來看!側門出去的路上怎麼有個人!這人是來看病的嗎?那怎麼不進來?外麵這麼冷,又這麼晚了,還站那邊乾什麼?”

蘇雪至一頓。

不知道怎的,小護士的描述,讓她突然想起了去年的一個夜晚。

那天晚上,她替馬太太的兒子做完盲腸手術之後,也是在這扇窗外對出去的這條路上,她看到了等著她的賀漢渚。

當時他找她的目的,現在想起來,其實還是有點好笑。

他想讓她娶他的妹妹。

難道……

蘇雪至一把丟下了筆,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疾走到了窗前。

“呶,就那邊,你看,剛乍一眼,還嚇了我一跳呢――”

小護士給她指點方向。

醫院側門外的光線很暗,隔了幾十米遠,那人隻是一道被夜色勾勒出的輪廓,肩上似乎披了件大衣,是個男人,靜靜地立在深夜裡。

隻能看出這麼多。

但蘇雪至依然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老天!

竟然真的是他!

賀漢渚這麼快就回天城了!

昨天王孝坤才正式下野,他今天就回了,來這裡找她了!

所有的疲倦之感,一掃而空。

當班記錄……

管不了那麼多了。

蘇雪至轉身就朝外飛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