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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344 字 6個月前

人都不在,現場檢查血型的結果還沒出來,而傅明城有休克的跡象了,急需輸血。

危急之時,蘇雪至想到了一個臨時頂用的簡單法子,將%e8%83%b8腔和心包腔裡的不凝血,用消毒容器收集到消毒盆裡,以多層的無菌紗布過濾,最後,用輸血器將回收的過濾新鮮血液重新輸回到了傅明城的體內。

就是靠著這個心包積血自體回輸的“土”辦法,終於為手術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校長順利地做完了手術,隨後,就是等待手術的效果。

昨天早上,他醒了過來,但情況不是很穩定,又昏睡,反複幾次,在煎熬了總共將近四十八個小時之後,今天上午,傅明城終於徹底地蘇醒了過來。

經檢查,他的各項生命體征趨於穩定,沒有術中或者術後感染的症狀,接下來隻要再繼續接受一段時間的住院觀察和治療,應該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校長、木村和蘇雪至全都鬆下了一口氣。

查過房後,校長沒立刻走,而是與木村一道探討著蘇雪至在手術過程裡建的靜脈通道和血液自體回輸的法子。

蘇雪至簡單介紹了下,聽著校長和木村的討論,心思控製不住,飄遠。

從傅明城蘇醒開始,她的精神放鬆,便就心不在焉了,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借故起身先出來,借用醫院的電話,往兩天都沒來得及聯係的丁家花園打了個電話過去,詢問賀漢渚是否回來了。

賀媽接的電話,說自己從外頭買菜回來了,預備迎接孫少爺,但他還是沒有回,又說就在剛才,小姐也打電話問了。

雖然在打這個電話之前,蘇雪至就不抱多大的希望,但當真的聽到了這樣的回答,她的心情依然還是驟跌,一下落到穀底。

今天就是除夕,舊年的最後一天。

他說會在年底前回,和她一起過年守歲。

不過隻剩半天時間了,他能做到嗎?

最關鍵的是,如果不能,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平安歸來?

她慢慢地放下電話,出神片刻,很快就做了決定。

傅明城已經脫離危險了。

還有半天的時間。

不管他能不能守住答應的事,她得回。

現在就走,乘最早的一班火車北上,晚上就能到。

她會回到他出發的地方,如答應過他的那樣,在那裡等他,等到新年到來前的最後一刻。

她回了辦公室,對校長說她有私人事,晚上不去他家中吃年夜飯了,她會讓表哥和賀小姐過去。等過兩天,自己事情忙完了,就會就他關注的問題,寫一份詳細的手術報告,供他參考。

出來,她正要脫掉白大褂,離開醫院,一個護士迎麵找來,說傅明城請她去一下。

蘇雪至戴上口罩,來到病房。

傅明城住在一間單人高級病房裡,兩個專門護理的護士都在,一個替他測量血壓和心率,另一個記錄。兩人做完事,和蘇雪至笑著打了聲招呼,隨即走了出去。

蘇雪至觀察了下他。

他的麵容雖依舊蒼白,血色不足,但精神看著還是不錯的。翻了下護士每隔半個小時就測量記錄一遍的體征數據,再搭脈,親測了下他的脈搏,很是平穩。

他能平安,蘇雪至真心感到高興,恭喜他脫離危險,叮囑他接下來要好好配合治療,爭取早日恢複健康。

“傅先生你自己就是醫師,要注意的事,就不用我再多說。”她微笑,“剛才護士說你找我?什麼事?”

“我聽說手術裡是你想出了法子,解決了輸血的困難,救了我的命。”

他看著站在病床邊的她,說道,聲音帶了幾分元氣不足的虛弱。

蘇雪至笑道:“這是迫不得已的法子,你不用謝我。剛做過手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她轉身要走,忽然聽到傅明城又叫了聲自己。

“你知道那天在火車站裡,我本來想對你說什麼嗎?”

蘇雪至停步轉頭,看著他,略略困惑。

他凝視著她露在口罩外的一雙眼眸,眼睛一眨不眨,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本來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倘若能叫我有幸,也同樣獲得你的感情,那麼於我而言,將會是一件無比的幸事。”

蘇雪至驚呆了。

是真的驚呆了。

這段話這麼長,不可能是自己聽錯。

他說他喜歡自己?他喜歡一個男人?

她詫異地看著病床上的傅明城,對上了他凝視自己的兩道目光,突然,若有所悟,什麼都明白了。

她勉強壓下自己震驚而淩亂的心情,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傅明城的眼裡流露出一縷溫柔的笑意,輕聲道:“對不起,我知道我讓你受驚了。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早在去年,還在省立醫校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了。”

“你還記得去年的聖誕節嗎,你喝醉了酒,受了點傷,我送你回去,當時就感覺你有點不對勁,後來你跟我說,你不想做男人,想做回女孩兒,我……”

他微微一頓。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大概猜到了你的事。後來你來天城,我和你相處越多,我就越發感覺,我慢慢喜歡上了你,這種感情是我自己也無法控製的。我知道,你以現在的身份生活,有你的苦衷,我不想給你另外造成困擾或者壓力。另外……”

他苦笑了下。

“最近我的直覺也告訴我,你和賀漢渚的關係,大概也不像你們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我承認,我的心裡有點亂,甚至充滿嫉妒。這次你留在京師沒回來,那天我去賀家看你,我故意告訴你葉先生的消息,我想將你接回來……”

他閉了閉目,慢慢籲了口氣,再次睜開,繼續道:“其實在這之前,好幾次,我都想向你坦白,想向你表達我對你的感情,但我顧慮重重。這一回……”

他停了一下,神色忽然顯得有些激動,想坐起來些。

“你不能起來!”

蘇雪至反應了過來,上去,將他一把扶住,壓著他,讓他躺回去。

他握住了她伸向自己的手。

“蘇雪至,今天早上,當我完全地醒來,你知道我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麼嗎?”

“我很慶幸,我還活著。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人生的無常。差一點我就這麼死去了,倘若再不讓你知道我對你的仰慕和感情,我怕往後就沒有機會了。”

他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

“等這一回我出了院,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容我追求你嗎?我可以等你的,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一輩子。隻要我也能得到你的感情,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凝視著她,緩緩地道。

賀漢渚在中午時分,將車開進天城,徑直來到清和醫院。

他熄了一路燃得滾燙的引擎,下車,大步入內,走到了護士台前,向坐在後麵的一個護士詢問蘇雪至是否在這裡。

護士是位年輕小姐,不認得本城衛戍司令,見來的是個年輕英俊的男子,眉間仿佛隱隱積著幾縷沉鬱之色,不禁暗暗緊張,急忙點頭:“蘇醫師在的!”

“她在哪裡?”

“剛才我看她出來了,後來又去了傅先生的病房。”

護士指了指方向。

賀漢渚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待要走,遲疑了下,又停步問:“這幾天她一直都在這裡嗎?”

護士小姐點頭:“是的。那天就是蘇醫師將傅先生送來醫院的。傅先生做完手術,剛開始情況不穩定,蘇醫師連著兩夜都在這裡值班,一步也沒離開過!”

賀漢渚頓了一下,道了聲謝,終於,邁步往病房走去。在走廊上,他看見那扇門裡出來了兩個護士,低聲說著笑走了過來。

“……蘇醫師對傅先生真是上心。他們應該是好朋友吧?”

“聽說以前本來是傅先生的學生。”

“這樣的啊!難怪。噯,你說,剛才傅先生叫我們出來,是想對蘇醫師說什麼?”

“不知道,應該是有些私下感謝的話,不便叫我們聽到吧。要不是蘇醫師,傅先生恐怕就有性命危險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護士說著話,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

賀漢渚朝著前麵的門繼續走去,越近,步伐變得越慢,這一路驅使著他趕來這裡的那一口心氣,仿佛也在漸漸地離他而去。

門的上方嵌著玻璃,玻璃後的簾沒拉緊,透過縫隙,賀漢渚終於看見了她的背影。

他聽不清她和病床上的人在說什麼話,就這樣遠遠地立在外,隔著門,默默地看著,漸漸入神,忽然,他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問話聲:“先生,請問您有事嗎?”

他猛然驚醒,轉頭,見是一個路過的護士停在不遠處的身後,戒備地盯著自己。

他頓了一頓,不再看了,轉身,一言不發,走了出去,離開了這個地方。

來時,一路炙著他的滿腔嫉妒和惱怒,在此刻出來之時,早已是蕩然無存了。

他有什麼資格嫉妒,又有什麼資格惱怒。

她的表兄曾親口告訴過他,她從前就喜歡著傅明城,甚至為他投了河。

他的眼前,是他方才的親眼所見。她對著傅明城,照顧他的時候,是如此的溫柔。即便戴著口罩,她的眼中也充滿了對他的關切和愛護。這叫他想起自己受傷後她的態度,天壤之彆。

她就沒有對自己這麼溫柔過,從來沒有。

她答應了他的求愛,不過是愈發證明他的無恥。是他利用了她的涉世未深,誘惑了她而已。

賀漢渚壓下心中湧出的酸澀,又想起了今早和曹小姐的偶遇,也再次想起自己曾對王庭芝說過的話。

王庭芝全然地信他,他卻出爾反爾,自欺欺人。

他在車裡坐了片刻,緩緩地抬手,攤開右掌,盯著掌心。

殺人染上的血,早已洗去了,看不出半點的痕跡。

但染的血,實在太多了,一重又一重,血的味道,早已滲入了掌心的紋路,無論怎麼洗,也是洗不去了。

他能聞到自己手上的血味,清清楚楚。

忽然又想抽煙了。

他收掌,習慣性地伸手到車的一隻暗屜裡,摸了個空,才想了起來。

他在戒煙,車上的煙都已經扔了。

他忍著想一拳捶爛什麼東西的衝動,鬱躁地揉了揉額,心頭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去什麼地方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他昏了頭了!

回來後,居然沒想起過她!

不像彆人。她應該對自己很是擔心,真正的擔心。

還是先回公館,向妹妹報個平安。

賀漢渚壓下紛亂的心緒,發車回到賀公館。

門房老夏見他忽然回了,喜出望外,但緊接著又告訴他,小姐不在家。

就在片刻之前,和校長的太太親自過來,將小姐接去了她家,晚上一起吃年夜飯。吳媽也一同去了,幫忙做飯,家裡現在隻剩梅香一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