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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326 字 6個月前

看得出來,這裡曾經進行過不止一次的穿刺。

她示意醫生們上前觀察。

“我的上帝啊!腋下靜脈!這個凶手到底是誰!他怎麼能想到在這個位置注射!”

英國人當場就驚歎了一聲。

他沒能想到,有人會在這個位置進行穿刺注射,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據蘇雪至的了解,應該是在許多年後,當心臟手術發展到可以埋植心臟起搏器的時候,為了避免一種叫做擠壓綜合症的並發症,心內科的醫生們才開始了經腋靜脈穿刺的普遍實踐,隨後推廣到嬰幼兒的穿刺。

“我明白了!”英國人一改之前的傲慢態度,表情相當興奮。

“凶手經過腋下靜脈,往死者的體內注射高濃度的乙醇,隨後將人推入水中,造成溺水的假象!但是……”

他頓了一下。

“還有一個疑點。如果死者清醒著,當然不會任由凶手擺布。但如果,死者當時是失去意識的,譬如,被打暈,體外檢查又沒有任何的傷痕……”

“以托(乙醚)。”蘇雪至說。

“凶手既然掌握了這種注射的方法,肯定也知道以托。”

“你說得太對了!先用以托令他昏迷,就像做手術一樣,然後注射酒精,在注射幾次後,等劑量足夠,再將他推入水中!”

“上帝啊,差一點!要不是你,就是一次完美的犯罪!”

勞恩先生看著蘇雪至,兩隻灰色眼珠子閃閃發亮。

“年輕人,你要是去犯罪,我敢打賭,那將是所有人的噩夢!現在讓我們看一下,死者是不是留有吸入過以托的痕跡。”

他顯得興致勃勃,迫不及待的樣子。

蘇雪至仔細地檢查死者口鼻,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在鼻孔內部鼻膜的表麵,發現了毛細出血局部破裂的痕跡,並且,在鼻毛裡,得到了一小根類似纖維的外來物質。用顯微鏡放大檢查之後,疑似是一種麻料的殘留。

至此,蘇雪至完成了今天的複檢。

這個複檢,徹底地推翻了昨天的結論。

蘇雪至轉向賀漢渚,提供了自己的看法。

傅健生死於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

凶手用灑了以托的手帕迷暈傅健生,令他處於短暫麻醉的狀態,然後注射大劑量的酒精,隨後讓人下水。

傅健生遇冷水,可能刺激蘇醒,掙紮求生,或者沒有蘇醒過,這對結果影響不大。即便醒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也無力自救,很快溺水,造成死亡。

“我隻能說,凶手調查的其中一個方向,大概率懂醫學……”

停屍房的門被人猛地一把推開,隻見傅太太衝了進來,雙目血紅,定定地看著已經蒙上白布的兒子屍體,片刻之後,發出一聲尖銳的哭嚎之聲:“傅明城,你不得好死――”

她兩眼一翻,當場昏死過去,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第56章 (關於凶手的排查範圍,一下...)

關於凶手的排查範圍, 一下就明朗了起來。

大概率懂得醫學。

傅家發現屍體的水池附近,應該就是行凶的第一現場。否則, 那個時間段,除非傅家全部下人集體撒謊,要不然,想將屍體從彆的地方轉移進去,不可能沒人看見,也不可能消除掉途中全部的痕跡。而這些,警局都已經調查過了, 確證沒有。

可懷疑的對象範圍由此縮小, 甚至有所暗示。

在案發日的那個時間段,既懂醫學, 人又在傅家的,根據目前的了解,隻有船王次子傅明城。案發的當天下午, 他人也在家中,就伴著昏迷裡的父親。

就這樣,被孫孟先送出來還沒滿一天的傅明城, 就再次作為嫌疑人被警局請了過去,讓他繼續接受調查。

傅明城再次入了訊房後,據蘇雪至從賀漢渚那裡打聽來的消息,他一直保持沉默,一句話也沒說。既不認罪, 也沒否認加在他頭上的罪名。

因為沒有真憑實據,涉及凶器的注射針也大概率已被銷毀, 指向他,全是靠著對死者進行醫學檢查後做出的推理和判斷, 且又礙於他的身份,警局這邊也不好動粗逼迫口供,就這樣,案情拖了幾天,但外界關於傅明城就是凶手的論斷,已經鋪天蓋地,大有定罪之勢。

這天下午,蘇雪至人在圖書館,眼睛盯著麵前的資料,腦海裡浮現的,卻是那天驗屍時的種種所見。

這幾天,她始終這樣,精神有些恍惚,總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時卻又想不出來。

不找出來,寢食難安。

她再次閉目,在腦海裡重新構建了一遍場景,就好像又回到了醫院的那間停屍房,再一次地開始了檢視。

檢查軀體、抽取玻璃體、找到穿刺痕跡、檢查口鼻,找到凶手使用□□留下的痕跡……

突然,蘇雪至靈光閃現。

之前那幾天裡她一直想找卻找不出來的遺漏點,豁然明朗。

她心跳加快,猛地合上了書,一下就站了起來,在近旁幾個學生投來的詫異目光裡,疾步而出。

想說的話,她覺得不適合通過電話交流。

正是傍晚時間,她請了個假,急匆匆去司令部找賀漢渚。坐東洋車趕到司令部前的街口,下車付車夫銅鈿的時候,看見司令部的門口有個人。

是曹家的十二小姐,頭戴一頂雪青紫的圓帽,手上戴著小羊皮手套,身穿鑲飾白色皮毛的同色呢子大衣,大衣的下擺,露出了帶著美麗繁複刺繡花紋的裙裾,看起來像是要出席什麼場合的禮服,腳上則是一雙黑色的小高跟尖頭長筒靴。

她安靜地等在那裡。一道夕陽正射了過來。夕陽光裡的麗人,紫色的身影,將近旁司令部那堵灰暗的冷牆都映得仿佛成了一副西方人物油畫裡的背景。

在大院裡的丁春山大約看見了她,急忙快步走了出來,和她說話。

蘇雪至走過去時,聽見丁春山說:“曹小姐,您真的不需要進去?要不要我去幫您通報一聲?”

曹小姐笑說:“不必了。我和你們司令晚上要去參加一個宴會,我來之前,和他已經打電話約好,他說五點下來。”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

“五點整了。”

話音落,司令部的院落裡準時開出來一輛車,停在她的身邊。車上下來了一個人。

賀漢渚自己開車出來了。

丁春山和衛兵立刻站直身體,向他行禮:“司令!”

他點了點頭,朝著麗人走了過去,低聲道:“何必要你過來。我可以去接你的。”

十二小姐笑道:“你是忙,反正我空著,來這裡等你,一樣。”

他不再說話,親自替她打開車門,等她坐進去,關門,隨即回到開車的位置,自己也坐了進去。

他和十二小姐說話的時候,蘇雪至停了一下腳步,見兩人說完了話,略略猶豫了一下,隨即快步上去:“賀……”

車門已是關閉。

他沒聽見,也沒留意,很快就駕車走了。

“咦?蘇雪至?你怎麼來了?”

丁春山正要進去,忽然看見她,走了過來。

“有點事……”

蘇雪至解釋。

“找我們四爺對吧?他剛和十二小姐走了。你應該也看見了吧?怎麼沒叫?”

“沒關係,下次也一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蘇雪至略略解釋了下,轉身走了。

她有點懊悔,自己剛才怎麼聲音沒喊大一點。

不過就幾句話而已,根本耽誤不了他和曹小姐幾分鐘。

既然請假出來了,自然不會就這麼無功而返。

她沒立刻回學校,索性去辦了下自己的事,到上次的房牙子那裡,問租房的進展。

她想租的房子,地段最好靠近表哥做事的警棚,方便他來回,另外,一定要帶獨立的洗澡間,有抽水馬桶。

房牙子看見她,連聲道歉,說她想要的房子,彆的都好辦,大堆的在等著租,但洗澡間裡帶抽水馬桶這一項,有點困難。實在是那一帶的房子多是舊屋,暫時找不到。

“哎呦少爺,我為了給您辦妥帖事,我上個月剛買的新鞋都磨平了底,不信您瞧!”房牙子訴苦,“要不您看,我給您在彆的地段找找?”

蘇雪至也覺得自己大概有點為難這個房牙子了。表哥警棚所在的地段是舊城區,一時之間,想找個要出租的帶最新浴室設備的房子,應該確實有困難。想了下,答應了,但不要太遠了。

“好嘞,記住了,您說什麼就什麼。我們是乾什麼的呀,就是天生替您跑腿,叫您滿意的。少爺您玉樹臨風,是麵帶桃花啊,若沒婚配,我擔保您,不出z月,好事上門。您還彆笑,我除了這個,還會一點相麵!您走好,我也不叫夥計了,我自個兒來送您……”

蘇雪至莞爾一笑,順手從兜裡摸出兩個角子,給了這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房牙子。房牙子連聲道謝。等她沒走幾步,後頭又來了個客人,聽見那個房牙子說:“您老可來了!好消息!我給您找到了您要的好房子!唉喲我是為了給您辦事,上個月剛買的新鞋都磨平了底……”

蘇雪至頓時心疼起自己剛給出去的那兩個角子。以現在的物價,去城隍廟那邊吃東西,估計至少也能吃上幾個海碗的雜醬麵。

天黑了下來,她隨便吃了點東西,知道賀漢渚不會這麼早回,權當鍛煉,在錯身路人投來的注目中,一口氣,跑步到了賀公館的附近。

她停了下來,一邊擦著跑出來的熱汗,一邊調整呼吸,改為走路,沿著那條梧桐道,走到賀家大門前的時候,大概是晚上八點多。

賀蘭雪似乎有幾個女同學來玩,現在正好要走,遠遠地,蘇雪至看見她送人出來。

女同學走了。賀蘭雪轉身進去,門房老夏關了門。蘇雪至也沒上去,就等在旁邊的一株梧桐樹後。

夜越來越深,估摸到了晚上十點半,賀漢渚還是沒有回來。

跑步時的熱量早就散光。她發冷,尤其是腳,冬鞋也沒法阻止寒氣,腳趾幾乎麻木。

蘇雪至愈發後悔自己傍晚當時的躊躇。耽誤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不說,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賀回來。

萬一他要是留宿在外,或者和十二小姐玩到下半夜,她是不可能等那麼久的。

她決定再等半個小時。他再不回,那就隻能明天了。

出來的太急,也忘了戴手套。她搓了搓手指,嗬了口氣,在原地蹦Q了幾下,正想在附近再跑跑,忽然這時,遠處開來一輛汽車,朝著這邊而來,開向賀公館,停在了大門外。

老夏開門。

蘇雪至再不猶豫,立刻跑了過去,敲了敲車窗玻璃。

賀漢渚扭頭,看見了她,仿佛一怔:“是你?”

蘇雪至叫了聲表舅。

“有點事想找你說。”

他朝裡指了指:“進去吧!”

“不用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