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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很久……聽我一句……好好保存、自、自己,彆被……”彆被仇恨拖垮了自己。

可這句話注定是說不出來,胡三就感覺到那隻手突然就沒了力氣,滑落下來。

*

連招兒都感覺到胡三的異常,忍不住問薛庭儴:“他這幾日怎麼了?我看著有些不對。”

薛庭儴歎笑了一口:“沒什麼,可能是累了吧。”

“那你也讓胡三歇一歇,這一年年的,總是各處都有事,他也就連軸轉的跑。人又不是鐵打的,總得歇一歇。”

“恩,我知道了,我等會兒看到他就跟他說。”

如今下麵一切都漸漸進入正軌之中,各府縣衙門俱都出麵安置災民。

想回家鄉的,就送回家鄉,不想回家鄉的,就在當地落戶。官府發了賑災糧食,也設了粥棚,總而言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進行。

薛庭儴有感這次的災情嚴重,特意讓各地府縣衙門出麵,組織災民以工代賑。做工的災民可多分到一些糧食,或者稻種什麼的,在各地都挖起儲水用的池塘。

尤其是沿著黃河的府縣,趁著黃河之水處於乾涸的狀態,將河底的淤泥也清了出來,這樣一來等到了明年夏汛之時,就不怕因為淤泥堆積,造成河水蔓延決堤了。

最近薛庭儴笑眯眯的,沒少誇獎下麵那些官員愛民如子,儘心勞力。

可下麵人是如何想的,那些大戶們是如何想的,反正這事也找不到他頭上,他就渾當不知。

與之相比,項竘的處境就有些焦頭爛額了。

薑誌毅差點沒被逼瘋了,好幾次撂挑子不乾。都是係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薑誌毅,也跑不了他。如今非常之期,隻能摒棄一切共渡難關、

幸虧薛庭儴一直表現的是——我知道裡麵有很多貓膩,我已經很給你們麵子了,讓你們自己解決。解決好了,我就當做沒這事,解決不好,反正你們看著辦吧。

有這麼一層,就好像是吊在驢鼻子前的蘿卜,總是能讓驢子充滿乾勁兒的。

就當是送瘟神,隻要瘟神走了,反正官還在,以後何愁撈不回來。

這麼想想,心裡就舒服多了。

時間進入九月,轉眼間又到了月底。

河南是不用指望收成的,幸虧湖廣江南一帶受災並不嚴重,秋收並沒有耽誤。等彆處的糧食送來,賑災的欽差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等到薛庭儴走的那一日,許多官員來送,都是依依不舍的。項竘還是沒出麵,他這巡撫儼然是打算一直病到薛庭儴走了。再病愈。

“薛大人。”若說真正舍不得薛庭儴走的,還屬張盛。

起先張盛對於朝廷下派欽差,是報著一種觀望的狀態。

他不敢對其寄望太高,但又希望對方能做一些什麼,哪怕是為了百姓。

後來欽差弄出的那一出出,他心想這是棋逢對手了,甚至有種心心相惜之感。直到欽差入駐開封,他才發現官原來可以這麼當。

把下麵一眾人玩弄於鼓掌之間,讓對方有苦難言,還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做。

他欣賞之餘,同時還有些失望,既然有能力,有陛下的寵信,為何就不能大刀闊斧。

後來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再後來他又不怪對方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慮和顧忌,他又何必拿著自己的想法去要求旁人。

人無完人!

至少,這一場事總算過去了,百姓的損失降到最低,明年的未來可展望,已經很不錯了。

直到欽差要走了,他才真的不舍起來。他忍不住想若是薛大人能留在河南,一定是此地百姓之福。

“怎麼?這是舍不得本官?”薛庭儴笑著,拍了拍張盛硌手的肩膀。

張盛翕張了下嘴,沒有說話。

薛庭儴又輕拍了一下:“好了,你想的本官不會讓你失望的,等著吧。”

張盛還在發愣中,薛庭儴已經進了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這時從路的兩旁跑出來一些百姓。

有百十多人,竟是追著車隊去了。

“欽差大人,欽差大人……”

馬車停下來,薛庭儴車中探出半個身子。

幾個百姓跑了上來,手裡都拿著籃子。

“薛大人,這是俺家的剛種的菜。”

“薛大人,這是俺家蒸的饅頭,你和大人們路上吃。”

“還有俺家的雞蛋,就那兩隻母雞,這是第一次下蛋,俺都攢著。”

……

薛庭儴的手已經接不下了,胡三幫著他接,最後車轅上、地上密密麻麻全放著各式的籃子和布口袋。

這些百姓也頑皮,放下東西就走了,連還回去的機會都不給。

薛庭儴隻能讓人把東西都收上馬車,才回到車裡坐下了,車隊繼續往前行。

他手裡還拿著一把大蔥,這是之前忘了給胡三他們。大人不說,彆人哪好戳破大人窘迫模樣,這個任務隻能交給夫人了。

招兒也就不說,直到薛庭儴心情複雜了會兒,揚手去摸臉,才發現手裡的大蔥。

“你這是故意的吧?”

招兒瞅著他嗬嗬直笑。

……

另一頭,張盛目睹這一幕,回頭看了看其他官員錯愕的表情。

譏諷地勾了勾唇角,什麼也沒說,便扭頭走了。

這些百姓終於心滿意足送出了自己的心意,心情十分愉悅。他們大多都是跟著薛庭儴一路從京裡回到家鄉的那批災民,聽說欽差大人要回京城了,特意前來相送。

對於一生注定平凡無奇的他們來說,這次的經曆大抵能成為平生最精彩的一次。

若乾年後,當他們老了,兒孫滿堂,他們會抱著調皮的孫兒,講起平生最得意,也是最曲折離奇的故事。

在那個故事裡,他們在薛大人的帶領下,所向披靡,救了整個河南的百姓。

那是一個叫做奉旨賑災的故事。

☆、第240章 第240章

==第二百四十章==

十月的天已經開始有些涼了,越往北走,冬天的痕跡越是明顯。

趕在京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薛庭儴一行人終於回了京。

按照慣例,入京後要先進宮麵聖。

招兒回去收拾細軟,薛庭儴入了宮,就像上次一樣。可這次又和上次不一樣,招兒一直等到天黑,都沒見薛庭儴回來。

之後讓人出去打聽,才知道出事了。

具體出什麼事不知道,總而言之不是小事,據說現在內城一片風聲鶴唳,似乎是嘉成帝發了怒。

“娘,爹怎麼還不回來。”

招兒走得這幾個月,全憑著招娣兩口子照顧兩個小的。弘兒還沒回來,他趕八月院試,現在十月初,大概再過幾日就回來了。

“你爹還在宮裡呢,寧寧是不是餓了?娘讓人去做飯。”

寧寧摸了摸小肚子,想了想還是道:“寧寧不餓,咱們還是等著爹吧。”

可薛庭儴注定要讓女兒失望了,直到廚房那裡準備好晚飯,一家人等了半天,還是沒見他回來,最後是招兒說先吃了不等他。

*

此時內城裡何止是風聲鶴唳,說是人人自危也不為過。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錦衣衛就出動了。

已經被抓走了好幾名朝廷大員,有的是在府部衙署被抓走的,有的則是在家中。其中就有權傾朝野的吳閣老。

至此,眾人才明白,這是吳閣老犯了什麼事。

可到底是什麼事,沒人知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而這些被抓的官員也沒有送進宮,或是刑部、大理寺,而是直接被關進位於承天門附近的錦衣衛北鎮撫司。

隨著司禮監在朝中慢慢嶄露頭角,嘉成帝幾次想將錦衣衛推到台麵上,都招來群官抵製。

這些文官們對‘錦衣衛’一詞,似乎特彆敏[gǎn],他們能容許司禮監,但並不代表能容許錦衣衛。

畢竟在他們眼裡,宦官再是為害,到底是閹奴,頂多也就是些口舌和義氣之爭。可錦衣衛手裡卻有刀,可以危及性命。

隻是嘉成帝想做的事,又怎麼可能會做不到。

所以如今錦衣衛雖很低調,但也有自己單獨的衙門,而北鎮撫司就是其下負責偵緝刑事的機構。

這個地方很久沒出現在人前,久遠到人們都忘了,這北鎮撫司就是傳說中專司皇帝詔獄的地方。

此事引起一片嘩然,一些朝臣四處奔走,之後聯袂來到宮中求見。

嘉成帝正是大怒中,又怎會見他們,更是引來一陣恐慌。

都怕開了這個頭,以後人在家中坐,不由分說就被錦衣衛收押。當然,也少不了吳閣老一係人私下活動。

薛庭儴到了半夜才回來,此時招兒已經睡了。

兩人也沒說什麼話,便歇下了。

次日一大早天還沒亮,薛庭儴就出了門。

而與此同時,早朝上正因吳閣老等人為何被收押之事,引起了一片軒然大波。

誰都沒有想到,竟是十多年前的一件事,將吳閣老牽連了進來。雖事情暫時還不明朗,但若沒有真憑實據,以嘉成帝的性子也不會動這麼大的乾戈。

當然也少不了有些朝臣提出,就算吳閣老犯了大罪,也不該是錦衣衛收押,而是該交由刑部或是大理寺審理。

嘉成帝也不說話,隻是看著說出此言的朝臣冷笑,對方的話自然再說不下去了。

這麼大的案子,牽扯的還是位高權重的閣老,誰敢說刑部和大理寺不會徇私。畢竟吳閣老可是以門生遍天下而著稱。

早朝罷,群臣的心卻並不安穩。

若事情真是屬實,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吳墉他可真敢!

而同時薛庭儴也進入群臣的視線中,這十年前的案子,他到底是怎麼查出來的?難道說陛下這趟派他出去賑災,就是為了此事?

這一切,注定是個難解之謎。

*

隨著剛回京沒幾日的前浙江按察使葉莒,被一道聖旨派往河南為欽差,拉開了嘉成十八年的混亂序曲。

河南的一眾官員紛紛落馬,大至一省巡撫,小至地方縣官,牽連甚多,顯然嘉成帝是打算徹底整頓此地。

而隨著項竘、薑誌毅及呂延壽等人被押解回京,朝野內外皆是動蕩不安。

經過這些日子的纏磨,嘉成帝倒也退了一步,涉案官員還是由北鎮撫司親自審理,但大理寺和刑部可派人陪審。

此次的案子沒有主審,由刑部尚書尹年、大理寺卿王崇耀,協同錦衣衛指揮使杜繼鵬、太子少傅薛庭儴,共同審理。

薛庭儴回京已近一月,這是第一次踏入北鎮撫司,也是第一次見到被收押在此處多時的吳閣老。

北鎮撫司的天牢設在地下,乃是前朝舊址,荒棄多年,格外顯得陰森恐怖。

一米多寬的窄道,隻供兩人並肩而行,兩側的牆壁是一種黑得詭異的顏色,像是經久失修,也像是被血浸透。

這條窄道很長,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