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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被你們強行趕鴨子上架,願意乾也得乾,不願意乾也得乾。如今出了這種事,本官為你們著想,替你們出主意,現在倒成了我荒謬至極了。。”

薛庭儴越說越是氣憤,忿忿地站起來道:“想我好生生的一個地方,不是你們這些人跑來乾這見不得人的勾當,能發生這些事?我隻管做我的地方官,三年一到,拍拍屁股走人。如今倒好,被你們弄得烏煙瘴氣,本官還要想著給你們擦屁股,收拾殘局!

這話聽起來雖有些刺耳,但細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

這麼看來這姓薛的知縣,是被他們連累了?可轉念又想起此人吃人不吐骨頭的雁過拔毛,總覺得怎麼想都有些不對勁。

“既然你們都覺得本官多管閒事,那本官索性就不管了,你們的生意愛做不做,是時事情鬨大,咱們一起玩完!”

說完,薛庭儴就一甩衣袖,作勢要走,卻被謝三給叫住了。

“薛大人還請息怒,他們並不是這般意思。隻是突然碰上這種事,大家都有些心煩意亂。”

薛庭儴頓住腳步,轉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直到謝三對他點頭微笑,他才道:“怎麼?難道說你與他們想法不同?”

“我對薛大人所言有些興趣,就看是否可行。”

薛庭儴一擺手,似是沒心沒肺道:“這有什麼行不行的,民壯由縣衙招募,造船也可以由縣衙出麵,再不濟還有千戶所做幌子,天不至於會塌下來。這樣一來用則進,棄則退,進退自如,兩廂安好。”

“這——”很顯然這種事,也不是謝三一時之間能決定了,所以他顯得有些猶豫。

“如果這麼好的法子,你們還是拒絕,那活該你們生意以後做不了。反正本官也不損失什麼,言儘於此吧。”

“薛大人可否容易我考慮一二。”

就在薛庭儴邁步又要走時,謝三突然這麼說道,無視耿千戶詫異的目光。

“要考慮就趕緊考慮吧,這耽誤一日,可就少賺一日的銀子。對了,先跟你們說明,縣衙裡可是沒有銀子補貼你們,隻能靠你們自己了。”

“我還有一事不解,薛大人為何勞心費力至此?”謝三看似風淡雲輕,眼睛卻是一直盯著薛庭儴。

“為何會勞心費力至此?”

薛庭儴轉過身來,看著謝三笑了一笑:“你可以當我憐憫當地百姓生活無以為繼,也可以當我愛財如命。隻要你們生意做下去,我就能財源滾滾來,何樂而不為。”

*

薛庭儴已經離開了,謝三卻依舊陷入深思中。

倒是一旁的丁家等人有些著急,生怕謝三一時想不開,上了那姓薛的當。

“謝三爺你可千萬想好了,這可不是隨便說著玩的。哪怕就算是你這邊答應了,我們也要回去各自稟報家主。”

謝三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此舉是目前唯一可實施的辦法,也是最有利我們的。”

見對方要說話,他抬手打斷,道:“我們不能因噎廢食隻顧擔憂紅幫下次還會不會來,而停下所有的生意。可若是不防範,再來這麼一次,所有人都要元氣大傷。這些銀子與其便宜紅幫,不如自己組建防護力量,可大家都是有家有業的人,若是動了戰船私軍,不出事則已,一出事就是牽連全族。想必這也是大家一直猶豫,而不敢輕易去涉及那個雷區的主要原因。

“如今這件事有人幫忙做了,不管基於此人是何等私心,會不會暴露。這天下本就沒有萬全之策,我們隻能去賭不會暴露。退一步來講,若是此事暴露,難道有一個現成背黑鍋的人不好?”

這背黑鍋的人自然是薛庭儴,是定海縣衙。

民壯是縣衙出麵組織的,船是縣衙造的,扯破大天去,也找不到謝三等人身上來。像這種事,耿千戶不合適,謝三等人也不合適,最合適的當是定海縣父母官薛庭儴薛大人。

終歸究底,還是謝三等人顧慮太多,若是換做前朝之時的謝家,又哪裡會受這種窩囊氣。可現在是大昌,不是前朝,謝家也不是以前的謝家,不過是各種勢力之下,夾縫中求生存的謝家。

若不然何至於費如此大的力氣,重新辟了雙嶼島這處港。雙嶼島和定海縣再好,大昌的海岸線如此長,比此地更好的的地方也不是沒有,隻是謝家沾不到,也沾不得。

當然,謝三內心深處還有一個想法,隻是這個想法他暫時並不打算說。

下麵一眾人麵麵相覷,丁華東率先開口道:“此事我們做不了主,還得稟報家主。”

“那儘快吧,就如這薛知縣所言,耽誤一日,耽誤的不是時間,而是銀子。另外還望各位與各家家主說明,不管這一遭你們入不入,謝家是入定了。”

“三爺!”耿千戶詫異出聲。

謝三抬了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見此,丁華東等人也並未多留,而是拱拱手便走了。

待這些人走後,耿千戶似乎想說什麼,卻是欲言又止。

謝三卻是看著他道:“耿叔,你說這薛庭儴的背後可是有人?”

“這——”若是一般人,耿千戶怎麼都敢斷言一二,唯獨這姓薛的虛虛實實太多,他竟不敢妄言。

“如果有,那個人又是誰?”

*

五日後,謝三派人給薛庭儴送了一筆銀子。

此舉不言而喻,自然是答允了他之前所說之事。

薛庭儴所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對這次定海工會中死傷的人家進行撫恤。其實撫恤早就在進行了,雖是死人的人家難掩悲痛,到底身處在這種地方,總是多災多難的,再加上官府給的撫恤銀並不少,有了這一筆銀子,足夠養家糊口幾年了。

至於幾年後,又該怎麼辦,誰也不知道,身為底層百姓的命運就是宛如浮萍,一個大風大浪來了,就足以天翻地覆。

縣衙門前的廣場上,人山人海。

薛庭儴一身素衫,雙目微紅。

他身邊站了好幾個衙役,正在為這次死傷的人家,發放撫恤銀。

一個接一個的人走到前麵,從衙役手中拿到一包銀子,有的拿著銀子就走了,有的卻是感動地哭了起來。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當家的走了,我正想著我們這孤兒寡母可該如何是好,沒想到官府給咱們發了一次銀子,今天又發一次。”

“我很抱歉,本想著給大家找一份工,總能養家糊口,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薛庭儴神情黯淡道。

之前一個剛領了銀子的老嫗抹著眼淚道:“大人,可不當你這麼說,這不關你的事。咱們的命天生就苦,早些年被倭寇燒殺搶掠,後來好不容易倭寇來少了,日子卻又過不下去了。為了養家糊口,我那兒才鋌而走險乾這樣的活,其實在乾上時就有心理準備了,早晚賠上命……老婆子活了這些年,幾次白發人送黑發人,走了也好,不用留在這世上受罪了……”

老嫗一麵說,一麵蹣跚著就走了。

聽了這話的人,有的神情黯然,還有的忍不住地就哭了起來。

會哭的人,大多都是心有感觸。

薛庭儴感覺心裡很堵,明明還有很多話要說,可看著眼前這些神情悲痛的人,卻不知怎麼就是啟不了口。

“大人?”卻是樊縣丞的聲音。

薛庭儴恍過神來,看了他一眼:“本官有些累,先回縣衙。”

說完,他就急急地走了,留下樊縣丞微微有些發愣,還不忘對一旁的老百姓道:“大人這是累了,自打發生了那事,大人多日吃不好睡不好,已是強弩之末。”

“大人是青天大老爺啊。”

“大人是個好官,我們都能理解。”

“讓大人好好歇歇,都是凡胎肉身,又不是鐵打的。”

一旁的周主簿連連對樊縣丞使眼色,問他接下來該怎麼辦。彆看薛庭儴能走,他們可不能走,他們還沒忘這趟主要是來乾什麼的。

兩人一陣眼神交鋒,最終由樊縣丞走上前,對那些圍觀的百姓道:“對於這次的慘劇,我們都心生悲痛,尤其是知縣大人,多日徹夜未眠,為了不再讓以後發生類似事情,縣衙決定廣招民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遠處的街頭,停著一輛馬車。

車中的人正是謝三。

“三爺,您真想好了?恐怕這趟回去,老爺會發難。”

“走吧。”

……

縣衙內宅裡,弘兒看著爹回來後,就將自己關在書房裡,不解地問招兒:“娘,爹這是咋了?”

招兒看了緊閉的門一眼,歎了一口氣,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道:“你爹啊,你爹其實是個心腸非常軟的人呢。”

☆、第175章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如今的定海縣, 完全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在褪去了那場禍事的陰影之後, 又散發出一種積極向上的生機。

招募民壯的事進行的很順利,可能是倭寇會再度來襲的隱憂,可能是衝著縣衙開出的優渥報酬, 縣裡響應的民壯很多, 定海縣衙很快就組建起一個民壯團。

民壯團共計招募了五百多人,皆是青壯年男丁, 由定海後所統一進行日常團練。

除了最基礎的陸地操練外, 還會對他們進行船上和水上訓練。都是出身沿海一帶,甚至因為很多人祖上便是打漁為生,所以這些民壯們對船和水, 有一種天然的熟稔感,也因此格外事半功倍。

而與此同時, 造船之事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定海縣本就有船廠, 雖不如福建長樂及江蘇太倉的船廠有名,但也是造出過許多船的老船廠。隻是近多年海禁管得越發嚴,再加上幾次內遷, 所以船廠逐漸被廢棄了, 但有手藝的老工匠還在,還是能造出船的。

隻是造船的工藝太複雜,再加上海上行使的船不同其他, 最短的工期也得數月之久。這還是中小型戰船, 諸如趕繒船、沙船和定海當地盛產的烏艚船。這三種船都適合在近海是用, 即可當戰船又可做貨船。

像那種大型的福船, 沒有個一年半載,是造不出的。

定海縣這邊暫時用不了遠航船,所以便以當地最為適用的烏艚船為主,礙於資金有限,隻造了五艘。這五艘其中兩艘,還是薛庭儴個人出資,他從定海縣撈到的所有銀子,如今都砸在這兩艘船上了。

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個道理誰都懂,他自然不會本末倒置。

團練民壯和造船這些都需要時間,這期間以謝家為首的這些商行自然不可能一直把生意停著。幾經商討和周折,他們還是決定冒險試一試,總不能一直因噎廢食。

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紅幫沒有再度來襲,耿千戶也帶著人在附近巡航,一切都是風平浪靜,似乎那一次隻是紅幫的臨時起意。

值得一提的是,謝三竟來到定海縣,在這邊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