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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毒陰狠。哪怕在他們倭國,敵對之人被抓,大不了就是剖腹自殺,也萬萬沒有用如此慘絕人寰的手段,去對付一個人的。

他被抓了本就心慌,要知道他在倭國也算不得什麼英雄人物,更是稱不上是扶桑浪人。能稱為浪人的,俱都是他們倭國的武士。

武士是不怕死的。而他不過就是個倭國底層的流民,因為快餓死了,才跟著船來到大昌。

大昌這裡土地富饒,物產豐富,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就比倭國的中層武士過得好。而這裡的老百姓是那麼羸弱,竟然怕倭寇。所以他就變成倭寇了,偕同一班同樣是流民的倭國人四處搶掠為生。

可惜安穩的日子沒過幾天,他就被人抓了。本以為要死,誰知道對方竟找他談了一樁買賣。

田原小次郎還不想死,他要什麼有什麼的日子還沒過夠,大昌的花姑娘是那麼美,比他們倭國那些臉上塗著白麵還趾高氣揚的貴女美多了。若是可以,田原小次郎想留在大昌一輩子,成為大昌的子民,娶一個大昌的花姑娘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可如今這個夢破碎了,他還要被抓去用漁網捆著,割掉身上所有的肉而死。這個大昌的官員實在太狠毒,他從沒有見過如此毒辣之人!

“樊縣丞,樊縣丞你救救我,那人說過,就算我們被抓,你們官府也會保我們的!”田原小次郎用著並不流利的漢話道。臉已經被嚇得扭曲了,此時眾人才看清他的真麵目,竟是一個麵目蒼白,眼睛小的隻有一道縫的中年人。

見多了當地人提起‘倭寇’,便聞風喪膽的場景,包括薛庭儴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就是生啖人肉活喝人血的倭寇?

樊大柱聽見這倭寇竟攀扯他,心中唾罵的同時,也有些慌了。

“你說什麼?本官聽不懂,來人啊,快把這個倭寇給押下去,擇日便押解上京……”

“樊縣丞!你能解釋解釋,他說的什麼意思?”薛庭儴眯著眼,問道。

樊大柱被問得一陣愣,卻是再也沒辦法裝傻下去。他頹然地歎了口氣,道:“大人,可否先將此人帶下去,下官容後再表?”

薛庭儴使了個眼色,胡三便讓人將田原小次郎給拖下去了。

“好了,你說吧。”

樊大柱抹了一把臉,低聲道:“其實這事本沒想瞞大人,瞞也瞞不過去,隻是大人上任的時間不太湊巧,正好趕上今年最後一趟,怕大人壞了事,才會如此大費周章。”

之後,薛庭儴便從樊大柱口中聽到所謂的真相。

其實真相與他猜測的般無二致,這事在當地也算不得什麼秘密。

以樊大柱的身份,他其實知道並不太多,隻知道有人借著定遠縣那早已廢棄的港口往外運東西,且數量極為龐大。而打從他做上這縣丞的時候,這種現象已經存在了,

這些人不光買通了地方縣衙,也買通了當地衛所,替他們保駕護航,甚至府城那邊也有他們的人,勢力極大。

很久以前,這些人是極為猖狂的,隻是近幾年怕惹來朝廷的關注,他們行事才會越來越謹慎。包括田原小次郎這些人,就是上麵吩咐弄出來的。至於是誰弄的,樊大柱並不知曉,隻知道他們縣衙不要抓這些人就行了。

不過樊大柱不知道,不代表薛庭儴不知道。

這不過是些小手段,在那夢裡他就拿著海寇肆掠,阻撓過朝廷開海禁。而有這些指哪兒打哪兒的倭寇,頗有掩人耳目的作用,不光能哄騙朝廷,還能讓那些不知內情的老百姓,平時沒事少出門,以此來給這些人行那見不得人勾當的機會。

這些薛庭儴早就猜到了,他今日會演這麼一場,一是為了從樊大柱口中得到真相,二來也是另有所圖。

“樊縣丞,你既身為朝廷命官,該知道朝廷命官是做什麼的!”薛庭儴十分痛心疾首。

樊大柱似乎也破罐子破摔了,道:“薛大人,入境隨俗,想必這話您也聽過。您是兩榜出身的進士,來這裡也不過就三年,而我這種所謂的朝廷命官,很可能就會待在這裡一輩子。都是上有老下有小,這些人我惹不起,也不想去惹。這天底下就沒有嫌銀子紮手的人,送上門的銀子,不拿白不拿。”

“你可對得起治下被倭寇搶掠的老百姓?”

“這些倭寇不會殺人,頂多就是搶些物。再說了,薛大人你可知道這些老百姓很久以前過得什麼日子?”

薛庭儴一愣。

樊大柱滿臉譏諷地看著薛庭儴,冷笑道:“定海縣本就臨海,土地不夠肥沃,指望地裡的出產為生,每年還要給朝廷交那麼多稅子,老百姓早就該餓死了。幸虧還能靠打漁為生,當地又有幾處鹽場,雖是辛苦些,到底能換一碗飯吃……

“……朝廷說禁海就禁海,朝廷說內遷,就一律往內遷。鹽場停了兩處,漁也不能打了,你讓老百姓靠吃土過日子?糧長催交稅子的時候,您大抵沒見過是吧,賣兒賣女的也不再少數。這勾當確實見不得人,至少能給人一條活路。”

“可若是有一日被朝廷知道?”

“你不說,我不說,山高皇帝遠,朝廷不可能知道。即使能知道,上麵還有那麼多人,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樊大柱冷笑道。

說完,他就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走了兩步,他突然頓了一下:“對了,薛大人,忘了告訴你,我就是本地人,土生土長的當地人。”

薛庭儴愣了下。當地人,意思就是他之前所言非虛?

“那若是我上奏了朝廷?”薛庭儴聲音很輕道。

樊大柱連頭都沒回,邊朝外走邊道:“要去儘管去吧,但有一句話要提醒薛大人,你的奏章不一定能出寧波府,說不定過兩日您一家三口便沒了。”

樊大柱已經走了,薛庭儴的臉色卻是陰了下來。

“大人。”胡三在一旁猶豫道。

薛庭儴擺了一下手,胡三住了嘴。

☆、第168章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樊大柱回去後, 本是心中忐忑等著薛庭儴接下來的動靜。

哪知他卻一點動靜都無。

每日都是瘸著腿上公堂, 裝腔作勢擺著他的官架子,可扭頭後宅裡卻會傳來大人惹了夫人生氣,又是如何和夫人討饒的消息。

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而因為衙門裡的人都太能乾, 也是入了冬事情便少了下來, 薛庭儴竟是一改早先積極的模樣,上前衙的次數越來越少, 甚至幾日才會過問一二。

他這般如此, 也能讓人放心,巴不得他什麼事都不要管。

當然薛庭儴也不是閒著的,隔三差五就會出去一趟。樊大柱也派人盯過, 卻發現這個薛大人性子很詭異,似乎對他那日所言十分上心, 竟是頗有興致的喬裝起普通老百姓來, 探聽那些以前的事。

樊大柱還真不怕他探聽,也許他那般說辭確實帶有為自己解釋的私心,也是想說服對方, 但他所言非虛。

薛庭儴出去過幾趟, 似乎就失去了興致,竟是顯得意興闌珊起來,越發在政務上顯得懶怠。樊大柱也沒派人再盯著他了, 他想, 人有趨利避害之本能, 誰會官還沒做兩日, 就自己找死的呢。

尤其又過了幾日,樊大柱往薛庭儴手裡送了筆銀子。

銀子並不多,隻有一百多兩,可對於一個一年俸祿才不過幾十兩的知縣來說,已經算是一筆不少的銀子了。

而據樊大柱所言,這不過是彆人孝敬過來的炭敬。

也就是說,一年之中,並不隻是這一筆。至少有炭敬,就還有冰敬,每年兩百兩打底,說不定還有更多。

而銀子,樊大柱也沒送到薛庭儴的手裡,而是送給了招兒。~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招兒並未推遲,一把就接了過來,還對樊大柱的妻子毛氏說,以後會讓自家老爺好好的提拔樊縣丞的,將一個貪財而又眼皮子淺的小婦人扮演得極好。

可把毛氏給嘔的,表麵上笑嗬嗬,扭頭回家直對樊縣丞罵就這樣的人還是縣官夫人。

毛氏可不想巴結這樣庸俗的人,所以兩家的宅子就在隔壁,也極少上這邊來。可她不來找招兒,招兒反倒來找她了。

招兒十分憋足地裝腔作勢了兩日,終於坦露自己的目的。

招兒告訴毛氏,她也是做生意的,不過就是在京城開了個賣絹花的小鋪子。但她對做生意極感興趣,正確應該是對銀子感興趣,反正毛氏是聽出了這點兒意思。所以招兒特意向毛氏來討教,怎樣才能賺到更多的銀子。

她雖沒有明晃晃地說想乾什麼,但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在打聽那見不得人得勾當。

毛氏可被她嚇得不輕,哪怕是她,也從來沒敢動這樣的心思過。不過為了不在招兒麵前丟醜,她特意掩住了這種詫異,扭頭卻把事跟樊縣丞說了。

就在樊縣丞還在琢磨,這事到底是夫人想的,還是夫人被大人授予,大人就主動找他了。

薛庭儴極力想掩飾自己懼內的本質,卻又佯裝一副被婦人所煩的無奈。

樊縣丞十分理解地同他感歎著,兩人話還沒說上,就各自感歎了一番家中的河東獅。

感歎完,似乎也有共同話題了,兩人也有了點心照不宣的默契。再之後進入主題,樊縣丞也隱晦地告知薛庭儴,他雖是知道些其中大概,可從來沒動過心思,也是不敢動。

薛庭儴當時沒說什麼,扭頭過了幾天,又找上樊縣丞,大概坦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按照薛庭儴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他即是這定海縣的父母官,這縣裡的一切都該是他主持。沒道理彆人吃肉,自己喝湯,乾係擔著,腦袋懸著,還落不下三瓜倆棗。

這些樊縣丞倒是心有感觸,想當初他剛知道這些事的時候,也是成天睡不著覺。可不是如薛大人所言,彆人吃肉,自己喝湯,乾係擔著,腦袋懸著,還落不下三瓜倆棗。

不過樊縣丞膽子小,背後也沒人,自然什麼心思都不敢動。

可薛庭儴不一樣,按他說的話,他曾經也是翰林院修撰,內閣誥敕房中書舍人,見過閣老麵過聖,還跟閣老們在一起喝過茶。雖然是人家喝著,他站著,到底也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這話裡的潛意思很多,大抵就是在說自己上麵有人。

怕樊縣丞不相信,他還著重申明了一下,自己的老師如今在陛下`身邊任中書舍人,每天侍奉在君側。若是那些人敢不讓他入夥,他就讓他們雞打蛋飛,不信試試!

說這句不信試試的時候,薛庭儴年輕的臉上帶著幾分貪婪的凶惡。

直接把樊縣丞給震住了。

不過這事也沒了下文,因為馬上就過年了。

這個年,過得頗為熱鬨。

到底如今不一般,也是個地方父母官。

且不提下麵這些人都得來孝敬,哪怕是拎一隻老母雞呢,也是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