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頁(1 / 1)

招兒跑起來快多了,薛庭儴這才發現之前之所以會走那麼慢,竟是招兒一直顧慮著他。

在薛庭儴的指揮下,兩人很快就到了縣衙後門處。

招兒伸手敲了敲門,三長兩短,之前約定好的訊號。

門很快從裡麵打開,竟是胡三守著這裡。

“大人,你總算回來了,我還正打算出去找找……大人,你這腿是怎麼了?”

“他腳崴了。”招兒多嘴道。

薛庭儴板著臉,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威嚴。

可惜一絲用處都沒有,因為他這副樣子不光被胡三看見了,還被小紅也看見了。小紅是個丫頭,哪有什麼見識,就見自家太太竟是把老爺背回來了。

背回來了,背的!太太背老爺!

還被弘兒也看見了,他是被吵醒的,睜眼就看見爹被娘背著。他眯著大眼笑了起來,那手指搔臉道:“羞羞臉,爹你都這麼大了,還讓娘背。”

要知道,這話可是以前薛庭儴用來笑話兒子的。

“這件事,以後誰都不準提!”被招兒放在榻上的薛庭儴,惱羞成怒地說道。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動靜。

很快,就聽見一陣腳步聲來到門外。

“大人,可是歇下了?”竟是樊大柱的聲音。

這不是廢話,裡麵的燈還亮著,自然是沒歇下。

“大人,下官聽見裡麵有人說話,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您大概不知,方才有人來報,有倭寇闖了城門,如今衛所兵士正在四處搜捕,下官此番冒昧打攪也是實在擔憂大人的安危。”

房中的人你望我我望你,一時之間竟都不敢說話。

還是招兒靈機一動,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並哭罵道:“有倭寇你們就去抓,凡事都指著老爺,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姓薛的,你老實跟我交代,他是不是你搬來的救兵?你今天不跟我老實交代,就甭想安歇,竟然趁著老娘哄孩子的功夫,偷摸和丫頭眉來眼去……還有你這丫頭,膽子忒大,當老娘是死的不成……”

樊大柱本是為了以防萬一,才會走這一遭,誰曾想到了後,竟聽見有人說話。這大半夜裡,知縣不安歇,跟誰說話?哪知道竟是撞見這種事。

知縣偷小丫頭,被知縣夫人發現了,大半夜裡鬨了起來。

樊大柱一陣腦袋大的聽著裡麵的哭鬨聲,還有男人低聲討饒及丫頭的解釋聲。他心中一陣輕鬆,同時也有些失笑,這薛大人平時看起來倒甚有夫綱,沒想到竟是個懼內之人。

“既然大人沒事,那下官就告退了。”

☆、第167章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直聽到外麵的人都走遠了, 屋裡的動靜才停下來。

幾人一陣麵麵相覷, 招兒有些窘,薛庭儴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更不用說小紅和胡三了。

胡三咳了一聲, 小聲道:“大人先歇著, 小的退下了。”

薛庭儴點點頭,胡三和小紅便退了出去。

招兒看了薛庭儴一眼, 轉身去櫃子裡翻跌打的藥酒, 這東西她常備,以前在京城的時候,經常拿來給薛庭儴揉手腕和小腿。

她蹲下給薛庭儴褪下鞋襪, 果然腳腕腫得不輕。這時小紅已經端了盆熱水來,招兒接過後, 便讓她下去休息了。

先用熱水泡了腳, 然後拿藥酒搓腳腕。

招兒一麵給他搓著,一麵道:“你這腳恐怕過幾日才能好,你得想好明日怎麼敷衍樊縣丞。”

燈光下的招兒, 臉紅撲撲的, 是方才激動後留下的餘韻。

如今正值雙十年華的她,是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時候。大大的杏眼,高挺的鼻梁, 娥眉修長而濃黑, 顯示出她性格中的倔強與好強。皮膚雖不是羊脂白玉般的白, 但也不黑, 而是一種很健康的淺蜜色。

招兒是經不起曬的,本來在京中已經把膚色給養白了,可大暑天的出京遠赴浙江,這一路上雖不是頂著日頭曬,但還是曬黑了一些。

“家有河東獅,夫綱不振。”薛庭儴噙著笑道。

招兒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他是在說自己,手裡動作一重,差點沒讓薛庭儴疼呼出來。幸好她很快就鬆了手,他才將將把喊聲憋了回去。

“你謀殺親夫啊!”

招兒嗔瞪了他一眼,便收拾著去洗手了,等再回來薛庭儴已經上了榻,在哄弘兒睡覺。

一夜無話。

次日,衙門裡一眾衙役就發現自家大人瘸了。

免不了有人詢問,大人就說是不小心崴了腳。可這話很顯然騙不了誰,很快就有人知道,大人昨夜犯了錯,被夫人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衙門裡的人這才知道,原來平時十分和藹親切的夫人,竟是個河東獅。

“唯小人和女人難養也。”薛庭儴聽聞下麵如此議論自己,氣得吹胡子瞪眼站在二堂中跳腳罵著。

下麵聽到他這氣急敗壞的罵聲,俱是搖頭竊笑不已。

隨著外麵日漸風頭甚緊,薛庭儴十分關心抓倭寇的事情,每天都要問上幾遍。若不是現在他行動不方便,甚至打算親自外出剿寇。

樊大柱被他問得頭疼不已,沒想到這滿身書生氣的知縣大人,竟如此意氣用事。

也是薛庭儴實在囉嗦得厲害,每次詢問都會問得十分詳細,從倭寇在哪兒出沒,到衛所派出去多少人,甚至各種和樊大柱猜測倭寇的藏身之處。

樊大柱本就心虛,被他這麼盤問著,說句話都得時刻繃緊了神經,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

這日,又來了人說大人有請,樊大柱心中一陣煩躁感。甚至恨不得全盤托出,到底如今正逢關鍵時刻,他也不敢畫蛇添足,隻想著等這幾日過去再說。

哪知去了後,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不對勁的是薛庭儴的臉色。

薛庭儴如今已經好多了,就是走路還有些瘸,他冷笑地看著樊大柱,那目光像是一條盯緊了獵物的蛇。

樊大柱心中就是一慌,還要佯裝無事問什麼事。

薛庭儴誇張地冷笑了一聲,才道:“將人帶進來。”

胡三從外麵走進來,身後還跟著薛庭儴的兩名隨從,這兩人手裡拎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倒是看不清麵目,但隻看其衣著打扮,樊大柱的心就止不住往下墜落。

他還在裝傻:“大人,這是?”

“樊縣丞看此人可是眼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樊大柱心中更慌,正想狡辯一二,就聽薛庭儴罵道:“不是我說你們酒囊飯袋,就這麼幾個倭寇便抓不住,你瞧瞧你瞧瞧,這不是抓住了!”

胡三一臉巴結的奉承,當然若是沒臉上那道疤就更像了。他一改平日裡的沉默寡言,口齒伶俐道:“老爺,不是小的說,那些衛所的兵卒實在不中用。小的就是靠您的運籌帷幄和算無遺漏,才能抓住這個倭寇頭子,您不知道,小的抓住這人的時候,他還在一處民居裡睡大覺呢,被小的端了個正著,可惜就他一個人,其他人倒是未曾看見……”

聽了胡三的話,樊大柱才哭笑不得的發現,這叫瞎貓碰上死耗子?

他真沒有想到,薛庭儴每日拉著他碎碎念分析各種,竟是私下裡動了心思,瞞著人讓自己的隨從去捉人,還真就讓他給捉住了。

如今該怎麼辦?難道真要全盤托出,若這薛庭儴是個認死理的該怎麼辦?樊大柱樊縣丞實在沒準備好。

就在他糾結無措之際,薛庭儴也說話了。

他滿臉得意之態,瞅著樊大柱笑著道:“實在容不得本老爺不佩服自己,不過是掐指隨便一算,就把這頭子給抓住了,也不知上報朝廷,朝廷會賞本老爺點兒什麼?”

樊大柱被他雷得啞口無言,繼發現薛大人是個嫩頭青,書生氣太重之外,他還發現此人是個狂妄且不知的。

怪不得有這麼一句俗話說,人的本性是會隨著時間的過去,而慢慢展露無遺。這薛大人之前剛上任的時候,可完全不是這樣。

那邊,薛庭儴幻想完朝廷會如何封賞自己後,可能是因為心情太好,又調侃起那宛如死狗也似趴在地上的倭寇頭子。

“不是本老爺說,你做什麼不好,做什麼倭寇?”

胡三不識趣地插了一句:“老爺,這倭寇可不是自己選的,天生就是那種類,爹生娘養的,改變不了。”

薛庭儴窒了一下,喃喃一句:“好像還真是這樣,爹生娘養的。”旋即,他換了口風,繼續罵:“你就是做個倭寇,也要當個好倭寇,沒事跑出來搶什麼老百姓,落在老爺我手裡的吧。”

胡三又道:“老爺,這倭寇隻是一個行當,就跟有人做官,有人做寇一樣。他不是因為是倭寇,才做的倭寇,而是他本身就是倭寇……”

薛庭儴伸出瘸腿蹬了他一腳,胡三順勢就倒在了地上。

“你到底會不會說話?是你是老爺,還是我是老爺?什麼倭寇不倭寇的,一句話都解釋不清楚。你,你來說!”他指著樊大柱道。

樊大柱下意識答:“這倭寇本身並不是叫倭寇,不過是倭國的人,倭國太窮,很多人吃不飽飯,便有很多人出海做了浪人。這浪人是他們本土的說法,用咱們大昌的說法,就是出來做小偷、盜賊,專門靠打劫為生。”

“瞧瞧,瞧瞧!”薛庭儴用手指點點樊大柱,才去對胡三道:“跟人家樊縣丞學學,瞧人家說得多通俗易懂。”

胡三委屈地看了薛庭儴一眼,又看了樊大柱一眼,才道:“小的知道了。”

薛庭儴哼了一聲,算是聽見了,突然又問了一句:“方才我說哪兒了?”

樊大柱當場一口氣懸些沒接上,倒是胡三似乎非常了解自家老爺的性格,答道:“老爺你方才說到,就算做個倭寇,也要當個好倭寇,沒事出來搶什麼老百姓,落到老爺我手裡了吧。”

薛庭儴點點頭,繼續罵:“你知不知道乾倭寇被官府抓住,是要殺頭的?不光要殺頭,說不定會淩遲,你們倭國有沒有淩遲這道刑法?所謂淩遲就是把人捆在柱子上,衣裳扒光,用漁網裹緊身軀,劊子手就會順著從漁網裡露出了的皮肉割起,手藝好的劊子手,能割三千刀犯人才會死。當年老爺我還在京城的時候,曾在菜市口見過一個,那人叫一個慘啊……”

隨著薛庭儴血淋淋的訴說,那趴在地上的倭寇掙紮起來,就聽他用怪氣怪氣的腔調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薛庭儴滿臉可惜道:“不是老爺要殺你,是律法大如天。你難道不知道朝廷特彆重視沿海一帶倭寇生事的事,老爺我之所以來到這裡做官,就是因為朝廷想重懲嚴懲你們這種人。你即是頭目,所犯罪過定然不小,老爺不會在這裡就殺了你,會將你押解上京,咱京中的老百姓還沒看過刮倭寇的呢,這次能讓他們開開眼界……”

田原小次郎也沒想到這文質彬彬的大昌官員,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