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朝廷辦事效率,與朝廷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原來都等在這兒!
讓你們打,天天為了三瓜倆棗打,爭得麵紅耳赤算什麼,沒打破頭都是好的。
先內鬥,鬥得分不出輸贏,就該上麵人決定了。可就那麼一個餅,你多吃了,自然我少吃,每個人心中都有積怨。當積怨平息不下的時候,嘉成帝就出手了。
可以交稅的地呢?
地自然是被那些士紳地主官員們霸占了。
從基層來講,一個秀才可免五十畝地的苛捐雜稅,舉人五百畝,進士則是三千畝。而朝廷三年一取士,每科取進士三百,舉人約一千五百人,秀才五六千不等。這隻是每一科的,還有那些早已身負功名,還在繼續往上考的人。
這些人總共加起來有十萬之數。
而各地投獻之風盛行,有這麼一句話形容,士一登鄉舉,輒皆受投獻為富人,足以可見形勢是多麼嚴峻。
當然最為嚴峻的還不是這些底層的士子們,而是進士以上的各級官員,越是位高者,免稅的數額越是巨大。
大家都是受益者,又是朝廷製度的核定者,自然是怎麼優厚怎麼來。
在座的哪一位官員不是大地主,即使本身不是,親眷族人也是。就好比在那夢裡,山西有半數以上的地都姓薛。
嘉成帝竟然想捅馬蜂窩!
薛庭儴掩住瞳子裡的驚詫,聽著上麵鄭贇傑慷慨激昂的斥責之聲:“臣竊見甸畿等處奸民惡黨競指空閒田地以投獻為名……陳請者無效,則投獻者自止,占籍之民庶不罹兼並侵奪之害……”
他心中對嘉成帝此舉,並不報太多希望。
動靜倒是挺大,可動得人實在太多,去捅這件事,無疑是在捅馬蜂窩。砸一個人的飯碗也就罷,大家頂多就是圍觀,可砸了所有人的飯碗,估計所有人都要尥蹶子。
果然不出薛庭儴的所料,鄭贇傑前腳言罷,後腳就有人斥之荒謬絕倫,還說不能一概論之,將個彆現象當做如今國庫虛空的主因。
緊接著有高官站起仗義直言,說到既然發現了問題,自然要解決問題,朝廷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此言迎來所有人的附和,諸位高官俱是提出一定要徹查,若是屬實,嚴懲不貸。
從哪裡開始查?自然是從蘇州知府薑望。
一陣商議之後,當場定出數名欽差親赴蘇州當地查案,各位大臣們還勸慰嘉成帝要多注意龍體,不要太著急上火。
事情似乎進展得很順利,但如果以為這樣就是勝利那就錯了。
從京城到蘇州,路上至少要走半個月,等到了當地,差不多正好是年關。過年不查案,這是規矩,開了年開始查,等查清究竟欽差還朝,想必已是明年四五月。
薛庭儴不用想就知道,到那時候結果會是怎麼樣。
薑望的下場不必提,自是嚴懲不貸。可好不容易提起的土地兼並之事,在經過這幾個月的時間回緩,即使嘉成帝是時還能記起,那股勁兒也泄了。就算沒泄也不怕,總有替死鬼出來,再這麼來一次,不行了多來幾次。
這麼一來二去,可能嘉成帝自己就厭煩了。
嘉成帝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也因此臉色特彆難看。
可大義在此,規矩在此,他也隻能憋著,總不能誰有嫌疑便衝上去一頓抄家,是時朝廷隻會大亂。
隨著一陣高呼萬歲之中,嘉成帝背著手怒氣騰騰地離開了。
待其走後,下方的各位大臣們互相對了個眼神,各自散去。
薛庭儴暗歎了一口氣,收拾了桌案,也跟著離開了。
☆、第161章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事情似乎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自然不可能。
臨近年關之時, 都察院右都禦史鄭贇傑被人彈劾收受賄賂,攻訐政敵。
證據是鐵板釘釘,證據, 證人也有, 。
大理寺上門查案,還在其書房裡查抄出一本小冊子, 其上記載著收過誰的好處, 又幫其辦了什麼事。
簡直是駭人聽聞!
都察院本就掌糾察百官百官,提督各道之事,如果此案查實, 鄭贇傑就屬明知故犯,罪上加罪。
自此, 蒙在朝堂之上的那層薄紗, 終於以如此狼狽之態被撕扯了下來。原來這些高高在上的官員們也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彼此結黨營私,互相傾軋, 不問青紅皂白, 隻分黨派之爭。
其實此事暴露出來,對誰都沒有好處,不過首當其衝的就是嘉成帝。
之前, 鄭贇傑還信誓旦旦彈劾各地土地兼並之害, 痛斥著蘇州知府薑望為官不仁。如今爆出這種事情, 誰敢信他所言是真是假, 是不是又受人指使故意構陷。
朝堂上亂成了一鍋粥,官員之間彼此攀扯攻訐,一片烏煙瘴氣。嘉成帝每日上朝臉都是黑著的,明眼可見醞釀著一股滔天怒焰。
見此,一些低階官員俱都低下頭顱做人,大佬們廝殺鬥毆,可不是他們這些小魚小蝦可以攙和進去的。
而與此同時,內閣中得氣氛卻是罕見的和諧。
平時幾個閣老麵和心不合,時不時還要撕一場,如今見麵一派和睦,偶爾還會坐在一處喝喝茶。
至於薛庭儴,如今儼然一副兩房中書的第一人。自然少不了有人嫉妒眼紅,但架不住吳閣老願意抬舉他,尋常做什麼都使著他去,經常在外麵行走多了,六部各司都認識他。
他也沒少借著位置‘以權謀私’,替毛八鬥和李大田走了門路,將兩人外放出京的事敲定了下來。自然不可能是他出麵,而是中間易了幾道手。這些對薛庭儴來說不算困難,甚至可以說駕熟就輕。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誰知道他這個大紅人的中書舍人還能做上多久。連著發生了這麼些事,薛庭儴內心深處總有一種莫名的緊迫感。
就在薛庭儴在內閣中混得風生水起之時,陳堅似乎也沒閒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徐首輔再在人前出現時,身邊總會跟著陳堅。
薛庭儴有些吃驚,卻並不意外,夢裡夢外似乎總有一些事情會驚人得重合。他特意選了個晚上,和陳堅見了一麵,兩人交談了什麼誰也不知,不過人前見麵之時,兩人如同以往,不過是個陌生人。
嘉成九年的這個年,過得並不平靜,紛紛擾擾似乎總有些事,京城的上空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山雨欲來風滿樓。
而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太子歿了。
太子是正月十六這日歿的,就在滿城老百姓通宵達旦慶賀的上元節次日。當天嘉成帝在東宮裡待了很久,甚至為了此事休朝了三日,文武百官俱皆上表勸慰,朝堂之上一片哀悼。
隨著太子大殮小殮喪事辦完,再上朝的時候,文武百官發現嘉成帝清減了不少。
本來剛毅的臉龐,如今更顯棱角分明,鼻子兩旁出現一道深深的法令紋,嘴角總是緊抿著,似乎憑空老了數十歲。
轉念一想,嘉成帝躬勤政事,又值此白發人送黑發人,會有些蒼老也屬正常。
唯獨薛庭儴眼中含著驚駭,心中不停得咆哮著,就是這了,就是這樣的。在那夢裡,他第一次覲見嘉成帝時,嘉成帝就是這般麵相。
薛庭儴的預感並沒有錯。
二月十八,蘇州知府薑望被押解上京,自此朝堂上開啟了一片血雨腥風。
本來按理這種案子該是三司會審,可錦衣衛卻出動了,帶走了薑望。
此事發生後,引來朝堂一片震動,數位大臣紛紛上書錦衣衛不該越俎代庖,而是該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審理,哪怕是順天府都可,可唯獨不該是錦衣衛。
‘錦衣衛’這個詞似乎讓一眾文官們十分敏[gǎn],前朝廠衛之禍曆曆在目,當初殘害了多少忠良,錦衣衛就宛如一眾官員頭上懸著的一把屠刀,頃刻就可能會落下來。
可惜的是,無論這些大臣們怎麼曉之以理,嘉成帝似乎並不為所動。隨著薑望被帶走後,又有數名朝廷命官被牽扯其中,京城一時聞飛魚服而色變。
二月二十五,太和門外跪了三十多名大小官員,苦勸嘉成帝收回成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帝,置之不理。
次日,三十多名官員變成了五十多名,嘉成帝依舊如故。
再次日,五十多名官員增加到一百多個,太和門外哭聲震天,這時嘉成帝祭出大殺器,廷杖。
他似乎也想像明世宗那樣,寄望用廷杖來打服這些士大夫們,可惜此一時非彼一時。
至此,許多高官終於坐不住了,紛紛出麵上書。以吳閣老為首的數位內閣大臣,也來到太和門前。直至年邁老衰的徐首輔,也在陳堅的攙扶下來到此地,乾清宮的嘉成帝終於變了顏色。
錦衣衛放回了薑望等人,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唯一不同的是宮裡派來了內侍全程跟進。
這一場事下來,反倒是薑望不重要,不過是一場君臣之戰的延續。
而誰也沒有贏,百官沒贏,嘉成帝也沒贏。
該存在的,依舊在,沒有解決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看似已經風平浪靜,可實際上依舊焦灼著。
陽春三月,該是春雨紛紛之際,卻沒有下雨。
進入四月,京城依舊不見有下雨的征兆。
不光如此,北直隸一帶,甚至河南、甘肅、山西一帶,儘皆無雨。
春雨貴如油,這句話可不是鬨假的,沒有雨水,這一季的莊稼可該怎麼辦?老百姓們紛紛罵天,朝堂之上一片緘默。
這種時候,自然少不了流言的滋生。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便有流言在市井之中流傳,說是因為陛下在太和門前仗責了百官,所以老天才會不下雨。
連招兒聽了這種說法,都不免咋舌。
“老天下不下雨,和聖上打不打那些官的屁股,有什麼關係?!這些人瘋了!”
薛庭儴也覺得這些人瘋了,好不容易嘉成帝終於消停了,不管是不是偃旗息鼓,至少暫時沒鬨事,就不能好好的處幾日,非得鬨出點兒什麼來。
再把嘉成帝逼急了,恐怕又要有人遭殃。
他也清楚這些文官們想乾什麼,這是想一棍子將嘉成帝打服了,免得他以後再生事。
可嘉成帝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九五之尊,彆看一群人和他扳手腕是贏了,可若是一個對上一個,還不知道誰死。
暫時沒人死,倒是欽天監的監正監副換了幾個。
四月初八那日,嘉成帝堅持不住了,下了罪己詔。
一時間,百官歡慶,至於下不下雨的,誰還記得去管這事。
*
而值此之際,嘉成帝卻是病了。
太醫們診斷,嘉成帝是積勞成疾,再加上適逢太子英年早逝,陛下悲慟鬱結,因此誘發了病因。
用白話點兒講,就是嘉成帝自登基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