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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兩分卷子偽造了一遍。

那被裁割給吳文軒的卷子,本應該是他的筆跡,如今卻換了一種筆跡,不用想肯定是吳文軒的筆跡。而本該是吳文軒如今卻被換給他的考卷,明明內容不是他所寫,筆跡卻是他的。

好手段!怪不得吳閣老鎮定如斯,原來竟是做好了幾手準備!

不愧是叱吒朝堂多年,連當今都不敢輕易動之的吳閣老!

“不可能!怎麼可能!”薛庭儴一副失魂落魄的不敢置信模樣。

楊崇華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嘉成帝麵色並不好,倒是徐首輔一貫如老僧入定般地安坐,全程都是半耷拉著眼皮,也不知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怎麼。

吳閣老主動招手,讓人把考卷拿過來給他看。

嘉成帝點了點頭,那幾個捧著考卷的太監便走了過去。吳閣老又叫馮成寶、費遷等人前來看,幾個人都圍了過去。

馮成寶道:“從這兩份試卷還有這筆跡,看不出什麼端倪,不知薛舉人做何解釋?”

費遷也皮笑肉不笑道:“薛舉人莫是耍弄我等?”

這帽子就扣得有些大了,薛庭儴不過是個小小的舉人,在場這些大員隨便一個,伸根手指頭就能將他按死了,他敢耍弄誰?

可事實就是,從卷麵上根本分辨不出任何端倪,哪怕是讓薛庭儴來驗字跡,也不能證明什麼。

“薛庭儴,不知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眾目睽睽之下,薛庭儴的臉宛如開了染坊也似,五顏六色精彩得厲害。

不知過了幾瞬,薛庭儴撲通一聲跪下來道:“陛下,學生所言句句屬實,如果學生故意撒謊,那學生手中的朱卷又作何解釋。至於現在為何是如此情況,學生也不知曉,還望陛下明鑒。”

“這朱卷上乃是你的手記,若想作偽似乎並不困難。”

吳閣老終於發聲了,卻是一刀致命要人死。如若這個罪名落下來,以薛庭儴的身份,先敲登聞鼓犯了大忌諱,又聚眾鬨事,還企圖欺君來嘩眾取寵,怎麼都是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陛下可考校學生,學生自己做出的文章,可倒背如流。”薛庭儴麵如死灰,還在做最後地掙紮。

“薛舉人這麼說就有些貽笑大方了,誰不知會試後,闈墨是會張貼出來。你能背出文章,又能證明什麼?”

是啊,什麼也證明不了,完全可以說出看過闈墨後,才刻意背下的。

所有的目光都盯著薛庭儴,見他麵上閃過種種顏色,有絕望、驚駭、灰心喪氣等等,最終一切歸於沉寂,從始至終並未表現出有想求助於何人的情況。

嘉成帝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正想說什麼,突然薛庭儴又再度出聲了。

“學生還有證據。”

“什麼證據?”

“學生本不想說,畢竟事關學生友人的前程,可如今——”他頓了一下,艱難說道:“有人故意設局陷害赴考士子,讓其受其脅迫,並故意落第,以此來達到取得巨大利益的目的。”

“薛舉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陛下,學生句句屬實,如有虛假,天打五雷轟。且這件事在私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隻是學生不敢說也沒處說。而學生之所以敢如此確定,是因遭受此難的人是學生的一位友人……

薛庭儴抹去了自己故意跟蹤,變成了無意之間撞見落魄至極的王秀,從王秀口中獲知其中的具體情況。又因王秀如今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便收留了對方的事情。

“……王秀本無意暴露此事,畢竟此事與他為人不夠端正也有莫大原因,再加上心知對方勢力太大,唯恐丟了性命,隻能吞下自己釀就的苦水。學生在此懇求陛下,莫要降罪王秀,他也是不諳世事,遭人陷害才會如此。”

語畢,薛庭儴趴伏在地,不再動彈了。

“好,很好!”

至此,本來一直顯得有幾分莫不在意的嘉成帝,終於正視起來。

也許他本身並不像表麵這樣,隻是為了釣出某些魚兒,才刻意如此。隻是很顯然此時說出來的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了。

本以為隻是某一人有意徇私,沒想到竟是還有這等駭人聽聞之事。

私下傳得沸沸揚揚,卻無人敢說。為何?!自然是因為對方顯露出得勢力太大,人人不敢言之。而這私下賭闈姓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不然何以連普通的老百姓都攙和其中。

也許薛庭儴說得並沒有如此詳細,可僅憑他道出的隻字片語,就足夠讓嘉成帝聯想到許多。

“此事簡直駭人聽聞,陛下一定要徹查啊!”保持沉默了許多的徐首輔,終於說話了。

“竟拿朝廷科舉徇私舞弊,還用來取利!陛下,老臣作為禮部尚書,有失察之責,還望陛下降罪。”譚閣老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

徐首輔對嘉成帝歎道:“還望陛下明鑒,誰不知譚尚書為朝廷兢兢業業,鞠躬儘瘁,這些年因精力有限,禮部的事早已是多時不管了。”這倒是事實,所有人都知道。

“這事一定不能姑息。”馬奇站出來道。

“必須得徹查。”

一直沒說話的幾位閣老紛紛站了出來,包括刑部尚書尹年,大理寺卿王崇耀,還有通政使蔣承。

除了吳閣老與沈學。

沈學愣了一下,也忙站了出來,吳閣老麵色難堪的緊隨一步而上。

隨著一聲令下,嘉成帝的親衛紛紛出動,一路去帶回了王秀,另外幾路則是分彆奔赴位於藥王廟的暗賭窩子,並會試主副考官及那些同考官們的宅邸。

一時間,京城裡風起雲湧,事態不明,竟是讓朝中大小官員人人自危了起來。

☆、第145章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親軍上十二衛乃是皇帝親軍, 統稱禁衛軍。

又分護駕侍衛親軍和守衛侍衛親軍兩種, 守衛侍衛親軍乃是拱衛皇城以及宮禁等種種安防。至於護駕侍衛親軍則是負責護駕皇帝安全的。

這是出宮去拿人便是嘉成帝的護駕侍衛親軍,錦衣衛。

在經曆了前朝地興衰存亡,當年叱吒京師的錦衣衛在褪去了巡察緝捕之權的光環後, 如今隻淪為了普通地親軍護衛。即是如此, 因為乃是皇帝的親軍,也是不容小覷的。

他們平時極少在人前露臉, 但凡在京中出沒, 就是哪兒發生大事了。

本來那些一直守在門外的士子們,見這些人洶洶而來,以為是來抓他們, 個個被嚇得不輕,之所以還能留在原地, 俱是因為腿被嚇軟了。誰曾想這一隊隊如狼似虎的親軍護衛, 竟是直接越過他們,就沒入縱橫交錯的大街小巷中。

不多時就有消息傳來說,陛下派人去拿了主持這次會試的主副考官以及眾同考官們。

事情到了這一步, 已經昭然若揭, 果然有人科場舞弊,且是大規模的。這些士子們更是不會走了,哪怕促使這件事的結果, 他們也必須得堅守著。

越來越多的落第舉子聚集到了午門前, 而與此同時, 乾清宮裡王秀已經被帶到禦前, 進行了一番審問。

王秀絲毫不敢隱瞞,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一說了。在之前薛庭儴就與他說過,若不想死,若以後還想堂堂正正出現在人眼前,這是一個機會。

本來事情便是如此,唯一隱瞞的就是薛庭儴在其中的作用。王秀並不傻,自然一五一十道出。

嘉成帝龍顏大怒,這次整個錦衣衛都出動了,不光封掉了那個暗賭窩子,還查封了榮盛票號。同時順天府巡捕營也出動了,所有這次會試入闈者俱被關入了貢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京城各處一片人仰馬翻,都知道這次的事是鬨大了。

不過這一切暫時都與薛庭儴沒什麼關係,當天下午他就從宮裡出來了,也讓他身邊所有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經過此事,不管結果如何,至少這京裡沒人敢再動薛庭儴。

倒是王秀沒回來,他作為主要人證,暫時被關押在大理寺。

*

嘉成九年的四月,注定是個熱鬨非凡的日子。

發生了這樣的事,殿試自然不能如期舉行。如今那些新進的貢士們俱都被關在貢院裡,就算想參加殿試也不能。

而隨著時間過去,關於乙酉科會試舞弊一案的審訊卻並不順利,有些官員老實認了罪,可還有很多的官員為了自保胡亂攀扯。越來越多的官員被牽扯進來,小到一個書吏,大到堂堂的禮部右侍郎,順天府和刑部大牢人滿為患,最後連大理寺都被填滿了。

已經有被關押的官員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將自己吊死在大牢裡。嘉成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每日上朝之時,所有官員都是戰戰兢兢的。

就在這時,嘉成帝發下了聖旨,召已離京的士子回京重新再考。

嘉成九年五月初八,乙酉科會試在順天貢院裡進行了重考。

與上次不同,這次的主考官乃是六部尚書,並都察院都禦史、大理寺卿、通政司使。

九卿監考,這在曆朝曆代,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不光如此,這次貢院的數萬監考號軍由皇帝親軍護衛充當。

還是晨光熹微的時刻,赴考士子們齊聚順天貢院門前,前麵正在進行點名放行,後麵黑壓壓地排了許多人。

慣例是點名入場搜身後入龍門的,彆的都在按規製辦事,偏偏有一名考生竟是沒有經過搜子搜身,便被放入了龍門內。

就有那考生忍不住道:“那人怎麼不用搜身?你們這是想徇私舞弊?”

如今京城裡也是奇了怪,像徇私舞弊這類話,大多數官員都是諱莫如深,偏偏這些赴考的士子們個個都敢掛在嘴邊。

誰不知如今當今聖上正查辦那些膽敢徇私舞弊的官員,這是明君啊,老百姓人人拍手稱快,當官的叫苦連天。大戲裡的場景都上演了,當老百姓的還用怕這些人。

可惜這考生的主意打錯了,他話剛落下,就見那名被放行的考生停下腳步,並望了過來。

此人年歲不大,還不過二十,生得斯文俊秀,穿了一身青袍。從外表上來看,著實不像是有權有勢家的子弟。

這考生正為自己的睿智感到興奮,還想說什麼,卻發現身邊的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著他。

“你居然不認識他?”旁邊有個考生插言道。

“他、他是誰?我為何要認識他?”

旁邊那考生也懶得理這人,隻管收拾自己的了,還是有個已經被搜過身的考生看不過去,好心提醒這人:“那就是薛庭儴,就是之前春闈被換掉考卷的會元,這次之所以能重考,就是因為他的關係。”

因為一旁還站著許多虎視眈眈的禁軍護衛,這考生也不敢再多說,便匆匆入了龍門。留下這個考生目瞪口呆地瞪著方才薛庭儴停駐的地方,不過薛庭儴此時早就走了,哪裡還有人影。

“竟然是薛庭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