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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起眼淚來:“這日子我是過不下去了,你告訴我什麼是個頭。當初是你說讓我幫你家的。說隻要弄得薛青山名聲儘毀,咱倆就能當夫妻。我如今倒是幫了,可你倒好竟把我給忘了,就扔著我跟他過那種苦日子。難道說你不要我了,你兒子也不要了?”

鄭高峰連忙上來捂她的嘴:“你可千萬彆亂說,被人聽見了,咱倆可都完了。”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不對,他又解釋道:“再緩緩,等我想個法子。”

“想什麼法子?恐怕你跟你爹都沒想到,薛家人會那麼狠,竟是直接把他逐出了族。更沒有想到那薛家的狗子竟還比他大伯還出息,你們安排的這後招一點兒作用都不起。反正我不管,這種日子我是過不下去了。”

“你再忍忍,我肯定會想到辦法的。我這段時間也不是沒去看你,去了幾次他都在,我隻能又轉頭走了……”

鄭高峰軟言軟語哄了半天,才將薛寡婦給哄下來。

他又從懷裡掏出一塊兒銀子塞進她手裡,讓她買些好的補補,薛寡婦才聽話的離開了。

等薛寡婦走後,鄭高峰皺著眉想了好半天,還是沒想到什麼好辦法,隻能扛起鋤頭回家找他爹去,畢竟這事是他爹當初安排下的。

*

“好了,咱該收手了。”

一間不大的屋子裡,坐了好幾個人,坐在首位的正是招兒。

屋裡沒有點燈,外麵的天已經暗了下來,黑壓壓的,隻有一點兒從外麵透進來的光亮。

沉默已經持續了良久,最終還是招兒略顯有些疲累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招兒姐!”

招兒知道高升想說啥,現在收手等於之前虧進去的錢白虧了,而且胡老爺那邊必然會奮起直追,吞掉他們所有生意。但若再堅持堅持,說不定那胡老爺會比他們先堅持不住。

可也知道是如果,他們畢竟底子薄,最近被逼著和胡老爺就在這大河鄉方圓百裡之地進行博弈,卻是節節敗退。

該是認輸了,這還是招兒第一次嘗試失敗的滋味。自打開始做買賣,她就沒虧過,一直這麼順風順水的,偶爾難免有膨脹。

這次遭遇生意危機,雖是那胡老爺手段卑劣了些,卻恰恰讓她認識到什麼叫做商場如戰場,什麼叫做防不勝防,什麼叫做圍趙救魏……什麼叫做輸。

識字以後,她也勉勉強強看過幾本商經,卻是看明白皮毛卻不懂骨髓,想必經過這麼一遭,以後再去看會更有感悟。

“此時認輸,咱們頂多是傷了元氣,算不得傷筋動骨。再繼續拚下去,隻會滿盤皆輸。這姓胡的打定了主意,定要把咱們逼得退出才可,你舍不得自己虧進去的錢,他同樣如此,那就隻有拚到最後,看誰先出局,以咱們的底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即想要,咱們就讓給他就是。”

“可是……”

可是不甘心啊,招兒也不甘心。

可她什麼也沒說,隻是轉身了裡間的臥房,高升還想說什麼,卻被薛青槐拽住了。

“行了升子,招兒最近累得不輕,讓她歇一歇。”

“薛叔……”

薛青槐歎了口氣,強笑道:“做買賣哪有不賠的,該適可而止,而不是一味蒙著頭隻往裡衝。招兒說得對,咱們現在頂多是傷元氣,再拚下去就是傷筋動骨,咱們不像那姓胡的底子厚,還有這麼些人靠著咱吃飯,你真當招兒什麼都不想……”

裡間,招兒聽到外麵的說話聲,滿心茫然。

不做送菜的生意,那就隻能繼續賣衣裳了。其實做什麼都並不重要,高升的心情她能理解,不過是咽不下那口氣罷了。

她也咽不下,可她不是一個人,隻能咽下。

“……你若不服氣,咱們日後再搶回來就是……”

不服氣,日後,搶過來……

招兒突然站了起來,猛地一下打開房門,外麵的高升和薛青槐都詫異地看著她。

“怎麼了?招兒。”

“我有辦法了。”

*

胡大海平日慣是起得晚,不睡到日上三竿不會起。

也是年輕那會兒熬狠了,世人隻知曉胡老爺有錢,是縣裡首屈一指的富戶,沒人知道胡大海很早以前不過是個流落街頭的小乞丐。

他爹娘死的早,家裡也沒地,所以十來歲就上縣裡來做工了。開始是在鐵鋪裡做學徒工,可實在是太辛苦了,他覺得自己再乾下去會死。後來他偷偷的跑了,在街上要了幾天飯,靠著撿來的二錢銀子,他做了第一個小買賣,提著籃子四處賣女人家戴的頭花。

他是個聰明的,知道女人家都愛潔,所以即使住著城外的破土地廟,也依舊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頭花都是他跑遍整個縣裡,進來最便宜但卻最精致好看的,他拿著去縣裡最大的柳巷。晚上不能去,最好是下午,那些窯姐們下午就要開始梳妝打扮,收拾自己,才好晚上接客。

他就挨著那一棟一棟小樓下叫賣著,嘴要甜,大娘要喊姐姐,姐姐們就是仙女。做了幾日,他成了柳巷最受歡迎的小販,他豐富了自己貨物,自此開啟了自己做一個商人的生涯。

這些年來胡大海虧過,賺過,坑過人,被人坑過,最危急的時候,差點賠上自己的命。可同時他也是心狠手辣,哪怕他在縣裡立足最晚,卻受人忌憚,都知道胡家商號的胡老爺不能惹,不被他惹上就是好的。這人就是屬水蛭的,一旦被叮上,不死也要脫成皮。

可最近這些時日,胡大海卻是一改早先秉性,每日都是天還未亮就起。

不是他變勤快了,而是因為這個生意,最近那幾個鄉下泥腿子正和他彆勁兒,胡大海隻要一想到就滿心憤怒。

銀子他多的是,要多少沒有。

可這種話都是拿著嘴上吹噓的,哪怕以胡大海的家底,手邊能活用卻不影響其他生意的現銀,也不過隻有幾千之數。可收菜這買賣不同其他,那些泥腿子可不跟你講什麼信譽、月結啥的,都是要現錢。

一家不多,十家百家呢?尤其剛開始籌備的時候,胡大海可是砸了不少銀子進去,而最近他在湖州布匹的生意出了些問題,又套走了不少現銀。當然也是這幾個泥腿子太不屈不撓,他每每以為他們要收手了,可他們偏偏又跳出來,實在挑戰他的耐心。

所以當下麵人來報這次沒遇上那些人,胡大海還有些不信,直到下麵人順順遂遂收到了菜,又順順遂遂賣到那些商戶手裡,他才鬆了口氣。

他想,那些人肯定還是要再冒出來的,不過他跟他們杠上了,讓這些沒見識的鄉下人好好見識見識他胡老爺的厲害。

胡大海所料沒錯,也不過就三天,招兒等人就再度出動了。

像以往那樣陰魂不散,胡大海的人去哪兒,他們就跟去哪兒,無非是阻撓他們收到菜。且又提了一文錢的價,胡大海手下之人聽了他的吩咐,對方提價,他們也提,他們有提價兩文之內的自主權,不用上報。

果然這群泥腿子就是窮酸,見他們提了一文,當即氣得七竅生煙扭頭走了。

沉寂了兩日,再度出現,又加了一文。

胡大海的人就笑了:“還真是泥腿子,你們就不能痛快點兒,一次多加點兒,也讓爺看看你們的本事。”

另一輛騾車上的人就想暴起,卻被身邊的人拉住:“行了,彆惹事。”

兩人駕著車灰溜溜離去,胡大海的人得意彆提了。事後,下麵管事報上來,胡大海摸著自己的小胡子:“這樣乾就對了,從信心上打垮他們,我就不信他們能跟我犟到幾時!”

最後這句話,頗有幾分惡狠狠的意味。

*

最近大河鄉方圓百裡的村民,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以前吃不完就拿來喂豬的菜,即使拿到鎮上也賣不了幾文錢,最近竟是從一兩文一斤漲到了肉價。

豬肉現在十五文一斤,菜十四文。現如今附近的村民都不吃菜了,改成了吃肉。-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們吃肉,鎮上的人吃菜,這日子真是過顛倒了。每每他們都懷疑,鎮上那些人都是牲畜,竟喜歡素口的不喜葷的。

在村民們都有意識的省下菜來換肉的時候,菜量開始大漲,本來是供不應求,如今是還有剩餘。

當供多餘求,難免會產生剩餘。可這些剩餘卻不能留下,那群泥腿子還追在後麵鍥而不舍呢,剩下了不是便宜了他們。

所以胡老爺這邊是通通將之收走,一片菜葉都不給他們剩下。商戶們要不了這麼多,菜這東西又不經放,就隻能在晚上的時候拿去扔掉。

這可都是銀子!

不光如此,胡老爺真打算貫徹從信心上擊垮他們的理念,命手下之人宛如蝗蟲似的向四周蔓延開來,逐漸吞噬招兒的生意。

拉鋸戰就這麼開始了,一時間夏縣轄下的幾個鄉菜價連連攀升,連帶著其他物什的價格也漲了不少,甚至蔓延至縣城,連徐縣令都聽下麵人說了幾次,說最近菜價高得離奇。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在菜價一路攀升至二十文一斤的時候, 招兒帶著人全線收手了。

她從大河鄉離開時, 路遇胡老爺,兩人的車麵對麵。

一個是裝飾華麗的馬車,一個是僅有的裝飾就是藍色車簾的騾車。兩人對彼此都不陌生, 雖未曾說過話, 但暗裡已經交過無數次手了。

胡老爺得意地摸著胡子笑,招兒麵無表情, 兩人漸漸背離。突然, 後麵傳來一陣叫喊聲,坐在車轅上的高升回頭看去,卻是胡老爺的車夫在叫他們。

胡老爺已經從車廂裡走出來了, 站在車轅上,背著手往這裡看來。

招兒掀開車簾, 出了去。

兩人遙遙相望, 胡老爺笑著拱了拱手:“還望原諒介個,都不容易,混口飯吃。”

招兒笑了笑:“都說混口飯吃了, 誰不是混口飯吃。隻是沒想到堂堂的胡老爺竟看上這點兒蠅頭小利, 甚至動如此大的乾戈,還望日後千萬彆後悔。”

這樣的人胡老爺見多了,認輸覺得沒臉, 總要放幾句狠話, 才能給自己留點麵子。他嗬嗬一笑:“後悔, 老夫從來不乾後悔之事!”

招兒拱了拱手:“那後會有期!”

說完, 她就進了車廂,車很快就駛遠了。

胡老爺回到車廂坐下,一時間心情十分好,哼著小曲。

車轅上,他的一個隨從道:“老爺,這泥腿子也真是可笑,竟還要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