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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環著他的胳膊往裡麵去了。

正房的堂屋門上掛著簾子,走進去屋裡坐著個黑瘦佝僂的男人。這男人見女子環著薛青山的胳膊,像沒看見似的,反而堆著奉承的笑,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地避出去了。

這裡看似住著一對鄉下夫妻,實則不過是個暗門子。所謂的暗門子,就是關起門來皮肉生意的。

可從外表來看,根本看不出,一般人也不知道這裡做這種生意。薛青山之所以會知道,還是前陣子他從彆的村回來,偶遇了這家的女主人,當時此女摔倒在路邊,薛青山好心地幫了她一把,並送她回家。

都是久經世故的,一個眼神就知曉對方心裡想什麼,薛青山把這女子送回了家,兩人也就地成了好事。

事後薛青山才知道此女是做皮肉生意的,因為家裡有個病鬼丈夫,每年吃藥都要花不少錢。她這丈夫也並介意讓自家媳婦出去勾搭一二男人,換取銀錢來供家裡日常吃用。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關鍵此女也便宜,來一次也就幾十文錢。自打薛寡婦有了身子,就不讓他在近身,薛青山也需要一個供他紓解的地方,所以隔三差五就會來一趟。

不過最近這些日子,他已經很久沒來過了,也是兜裡實在沒錢。這不,剛從趙氏那裡弄了些銅板,他就找來了。

一場顛龍倒鳳,薛青山心情舒暢地從炕上翻了下來,之前總是時不時瘙癢的地方,似乎也不癢了。這讓他心情十分愉悅,臉上不禁帶了些笑容,自然忽視了炕上那女人眼中的驚駭。

直到薛青山穿好了衣裳,女人才急急忙忙從炕上披著衫子下來。

“大哥,這就要走?”

薛青山點點頭,扔了一把銅板在炕上,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歎了口氣,轉頭去看那銅板。半晌,才一個一個拾了起,用著一塊兒帕子包著。她那病鬼丈夫送走薛青山,已經急不可耐地進來了。

“錢呢?”

她抬了抬手,黑瘦男人伸手就去奪,女人卻躲了一下。

“以後咱不乾這事了。”女人說。

男人沒理他,又伸了下手,才把銅板搶過來。

“我去買肉。”

“以後咱不乾這事了。”女人又道。

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你不乾,我從哪兒弄銀子買肉?我這病就得好的養著,不吃好的我就要死!”

說起‘死’字,男人渾濁的眼珠子像似要凸出來,也似乎意識到自己激動了。他放緩了聲調說:“我知道跟了我你委屈了,可我這病……我也不想……”說著,他劇烈地咳了幾聲,像要把肺咳出來也似,好一會兒才止住。

女人眼睛泛紅,卻是沒有眼淚:“你不知,這大哥染上了我那病,我這病是害人的,活不了多久。”

“染上了?”

女人點點頭:“我剛才看見了……”她並沒有說她看見了什麼,但從她顫唞的語氣中就能聽出她內心的恐慌。“跟我那會兒一樣……”

“染上了?”男人又重複了一遍,忽地聲音萎靡下來:“染上了就染上了吧。這世道人吃人,人害人,我們不是故意害人的,隻能說老天沒長眼。”

一麵說著,他宛如飄似的出去了。

其實曾經他們也幸福美滿,可他不知怎麼就得了這種‘富貴病’,沒日沒夜的咳,沒日沒夜的饞。後來看了大夫,大夫說他這是肺裡長了蟲,治不了,隻能養,用好吃好喝的養著,那蟲子有東西吃,就不會吃他的肺了。

本就不算多富裕,因為治病,因為要用好的養著,變得一貧如洗。有次他犯了病,幾乎死過去,他女人為了給他請大夫,一個女人走了夜路,半路上被惡人強了。

都到了他們這種境地,也不在乎什麼貞潔不貞潔的,他女人能一直陪著他,他感激涕零,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這輩子才能攤上這樣的媳婦。

後來他才知道,他不是做了好事,他是做了太多的壞事,才會讓那種臟病染上女人的身。

大夫連看都不給看,就把他們攆了出來。

他們想過一起死,繩子都係好了,卻又怕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也是心裡怨恨太多。為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為什麼惡人誰不欺負,偏偏要欺負可憐人?

抱著這樣的心思,他讓自己女人做起了皮肉生意。

死吧,都死,反正早晚都要死的!

他想起那個看不清麵貌的人,他想這個人也不是好人,不然為何要借著他們害人?不過他無所謂了,反正早晚都要死了。

隻是他不能給他女人知道,他女人是個善良的人,她知道會傷心難過的。

男人歎了一口氣,捏著手裡的銅板去了村頭。

“劉黑鬼,你又來買肉啊?”

“哎,給我稱兩斤。”男人咳了一聲道。

*

平陽府下起雨來,一下就是多日。

四處濕漉漉的,讓這片平常總是風沙居多的地方,似乎一下子到了多雨的江南。

客棧裡人滿為患,卻又不能出門,隻能日日就在這巴掌大的地方轉悠著,連著多日總能聽見有人起爭執。

也是悶了太久,尤其這雨下得身上快要長毛,又馬上臨近府試,所有人的內心都醞釀著焦躁與煩悶。

薛庭儴幾個已經在房中讀書多日了,幸好有毛八鬥這個活寶,不然真不知這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這府台大人姓周,名何新,乃是承天十八年進士。為人古板嚴謹,最是厭惡性格張揚之人。所以這一次你們千萬記住,萬萬不可將文章寫得太繁複瑰麗,越是低調簡略越好。”薛庭儴道。

難道這又是臨考前開小灶?

毛八鬥眨巴著大眼睛。他之所以會這麼說,也是因為之前縣試的時候,薛庭儴就給他們開過小灶。當時不覺,事後想來他們之所以能中,恰恰是將他所說的話聽進去。

“庭儴,你怎麼知道府台大人的姓名和喜好?”還是陳堅說問題能切入正題,換成李大田,他根本不可能會想這麼多。至於毛八鬥,他說話從來是越說越歪。

“我觀察而來。”

見幾人疑惑,薛庭儴又解釋道:“你們大抵是沒注意,這幾日在大堂用飯,總能聽見有學生談論府台大人。另,我看過承天年間一部分程文,其中恰恰收錄了府台大人從鄉試到會試的卷子,看文識人,差不多也能琢磨出幾分。後,我又特意去尋了他上任期間,主持的幾次縣、府試,由其取中之人的程文能看出,這些年來他似乎並沒有改了習性。”

聞言,陳堅三人當即露出了吃驚的模樣。

“這就是先生讓你在房裡多看書,你卻四處逛書局的原因,沒想到你竟去看這個去了。我怎麼沒想到這些。”毛八鬥詫異道。

李大田說:“就算讓你看見,恐怕你也想不到這些,是庭儴心思縝密,洞若觀火。”

薛庭儴笑著搖頭:“不不不,不過是投其所好罷了。人難免有偏好,這次府試幾千名赴考學子,若是不鑽研些旁門左道,我可沒有必過的把握。”

“那你說的意思咱們要投其所好?”

薛庭儴點點頭:“可彆以為簡單,文風乃是天生,有人喜歡花團錦簇,有人喜好樸實無華。人家要吃蘿卜,你偏偏給了白崧,你覺得人家能吃下否?這事可彆告訴老師,他素來不喜投機取巧,我說了你們記住,自己斟酌一二再決定。當然這也得看這次府試大題是什麼。”

四人又聊了一會兒,繼續研習寫文章。㊣思㊣兔㊣在㊣線㊣閱㊣讀㊣

雨又下了兩日,終於在府試前的一日放晴了,所有應試學子都不禁鬆了口氣。這一天薛庭儴幾個並未再看書寫時文,而是四處逛了逛,渾當是散心放鬆。

次日,還不過二更天,林邈就把學生們都叫了起來,各自洗漱吃早飯,檢查考籃以及各種必備之物,然後領著他們就出門了。

林邈本是要找車,無奈他們想起這事太晚,平陽府裡的各家車馬行幾乎所有的車都早就被定下了,所以他們今日隻能步行。幸好從他們所住的客棧到府學宮也不過隻有一刻鐘的路程,走也是能走去的。

一路就見人聲、車馬聲彙集成了一片,入目之間全是星星點點的火把,竟是排成了一條看不見頭尾的長龍。人家坐車,自己隻能步行,一行人挨著街邊往前走,倒是顯得不太擁擠。

過了這條街,又走過一條,前麵卻是被堵住了。

估計是抹黑趕路,都隻顧自己走沒看彆人,有數輛馬車竟是擁在一處,前不得退不得。薛庭儴等人從夾縫裡擠了過去,一路腳下不停往前麵走著,大抵是被堵在後麵的考生見到這場景,也是實在焦躁,竟都下車徒步前行。

漸漸的,街上的人越來越多,車倒是越來越少了。毛八鬥被擠得哎呀了一下,薛庭儴跟李大田使了個眼色,道:“護著老師。”然後幾個人竟是左右護著,夾著林邈往前奔去。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似乎見徒步比坐車更快, 越來越多的人棄車步行。

人越來越多, 到了最後,他們竟是被裹挾著往前湧去。

好不容易到了學宮門前的大街,卻被攔住了, 衙役在街口設了柵欄, 隻有應試考生和作保的廩生可入,幾人驗明了身份, 才被被放了進去。

終於沒那麼擁擠了, 來到一處空地,師生幾人麵麵相覷,林邈頭上的帽子掉了, 毛八鬥的鞋掉了一隻,李大田陳堅則是衣衫淩亂, 幸好幾人手中的考籃依舊穩穩的護在手裡。

“哎呀, 為師的帽子!”林邈道。

等下要見府台大人,不戴帽子可不行。

“老師,在這兒。”薛庭儴道。卻是之前他見老師的帽子掉了, 眼明手快地一把操在手裡了。

林邈接過帽子戴上, 又理了理衣衫,才恢複了一貫的鎮定自若。

可毛八鬥現在卻鎮定不了,沒鞋他可怎麼辦?

他一臉如喪考妣的模樣, 林邈這會兒也有閒心安撫學生了, 道:“勿怕, 這裡有賣鞋帽的。”

這話也正是薛庭儴想說的, 每年府試前來赴考的考生便不少,少不了有人因為人太多被擠掉鞋帽,又或是摔壞筆墨硯台的,可偏偏考場乃是莊重之地,衣冠不整者不得進入,便有府衙的衙役見有利可圖,專門做這門生意。

但是價錢十分昂貴,比起外麵貴了多倍。

毛八鬥聞之大喜,忙想進去找人買鞋,可他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