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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湧來。

院子裡一片擁嚷,大家一麵說著閒話,一麵議論著今天這事。

屋裡,鄭裡正正陪著一個身著身穿文士衫,頭戴平定巾的中年人說話。

此人生得瘦長臉,麵色有些青白,眼眶下麵微微浮腫。看樣貌不咋樣,可身份似乎非同一般,竟坐著主位。

而鄭裡正隻能陪坐在一旁。

其顧盼之間頗有一番不同常人的氣質,此人正是在附近十裡八村都有頭有臉的喬秀才。

早在之前,鄭裡正就想過了。薛家那邊是薛青山出麵請人,若不出他的預料,請的應該是其嶽父楊忠,楊忠不過是個童生,那他就請個秀才來。

一來顯得他大公無私,二來也正是彰顯自己威望的好時候。

“喬相公,您喝茶,我這便命人去催催。”

喬秀才不在意地揮揮手:“不用著急。”

正說著,外麵響起一陣吵嚷聲,卻是薛族長帶著人來了。

不過卻不是薛族長打頭,而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這老者身量中等,與喬秀才打扮相同,也是一身文士衫,頭戴平定巾,顯然就算不是秀才也是個童生。

果然,喬秀才見到這名老者,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作揖行禮。

“未曾想到竟是何前輩,晚生這廂有禮了。”

“不用多禮,快坐。”

這何秀才正是薛族長請來主持這次比試的人。

鄭裡正料得沒錯,起初薛青山確實打算請自己的嶽父,可惜這事在薛族長那裡卻被斥回了。

薛族長也是才知道薛青山竟然這麼蠢,都說舉賢不避親,可也不是這種做法,這不明擺著讓人挑刺。既然覺得穩超勝券,何必讓人鑽漏子,於是這事便被他包攬了下來。

他心中有數姓鄭的不會放過彰顯的機會,若是出麵請人必定是秀才。他本來也打算請這喬秀才的,哪知去晚了一步,隻能又拖了關係請了何秀才來。

兩位秀才公一番互相禮讓後,在主位上坐下。

鄭裡正和薛族長陪坐在側。

“讓裡正老哥費心了。”

“不費心不費心,我即是這裡正,村裡有事哪能不出麵。”

一番你來我往,看似和顏悅色,言語中卻隱藏著機鋒。這期間,又從外麵走進幾位老者,卻是餘慶村的幾個鄉老,薛老爺子、薛青山等人也都來了。

另還有一個不速之客,便是薛青山的嶽父楊忠。

楊忠五十多歲,生得體態圓胖,這般模樣不像個讀書人,倒像是個腦滿肥腸的地主。他一進來就湊到了喬秀才和何秀才身邊,可惜這兩位秀才公卻不太願意搭理他,陪著說了幾句話,才訕訕地去一旁坐下。

薛青山陪坐在末端。

這翁婿倆也算是風光,能坐在這裡的無不是村裡德高望重之人,可就因這童生的身份竟也能坐在堂中,要知道連薛老爺子都沒有座,隻能站在一旁。

“不知正主可是來了?”見人差不多都來齊了,何秀才方問道。

薛族長看向薛老爺子,一旁的薛青槐忙道:“來了來了。”

正說著,圍堵在門前的村民們讓出一條道,從人群中走出兩名少年。

這兩名少年都是一身短褐,一看就知是寒門出身。

為首的一個長相斯文俊秀,身材修長,雖是衣衫簡陋,但頗有一番風度翩翩之態。後麵那個矮了前麵這個半頭,身子骨似乎有些弱,人似乎也有些內向,眼簾一直半垂著,似有些懼怕生人。

可當兩人來到堂中,接受眾人審視時,就分出了些許端倪。

年長的這個站相倒是不差,就是總有意無意拽衣袖,似乎衣裳有些不合身。而年幼的這個卻一直不卑不亢地站著,那半垂的眼簾不但不讓人心生輕視,反倒感覺是晚輩對長輩應有的恭敬。

因此也就顯得年長的這個直視著眾人的眼,有些太過唐突了。有自信是好的,可晚輩麵對長輩時,謙虛和恭敬的態度是不可缺少的。

這一切隻發生在瞬間,坐在主位上的喬秀才和何秀才,便對這兩個後生晚輩有了最初的判斷。

“學生薛俊才,學生薛庭儴,見過諸位長輩。”

何秀才點了點頭,喬秀才點頭的同時,好奇問了一句:“庭儴?此名可有寓意?”

薛庭儴一愣,方作揖道:“儴,有因循沿襲之意。學生的高祖父也是一名生員,平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未能考中舉人。我薛家雖是出身貧寒,但世代不忘祖宗遺願,在安身立命的同時,一直致力讓族中子弟讀書識字,能通曉做人的道理。

“須知,多讀書,心中方有丘壑,腹有詩書氣自華。晚輩秉承先輩遺願,雖年幼學問也不精,但心懷大誌向,望有朝一日能延續先祖走過的路,並一直繼續走下去。”

這一番話,輕重拿捏極好,說得太文縐縐,抑或是說些什麼讀書做官報效朝廷,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都有刻意賣弄之嫌,未免有些惹人發笑。畢竟都還是毛頭小子,連個童生都不是。

而薛庭儴這番話,恰恰附和了他的年紀見識,甚至因有先祖遺願在,又多了幾分至孝的意味。

喬秀才聽完,一撫胡須道:“好!好一個心懷大誌向!”

這一聲讚,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薛庭儴身上。

大多數人是聽不懂其中的意思的,隻道喬秀才是在誇張這薛家二房的狗子,能聽懂卻是心思各異。

震驚複雜如薛族長,看著薛庭儴的眼神隱隱含著激動和讚賞。他是族長,無時不刻不以光耀宗族為大任,薛庭儴此番話不光人前表讚了祖宗先輩,更是不經意間就顯示了一番薛氏一族的不同尋常,讓其臉上格外榮光,不自覺便挺直了腰杆。

有的卻是暗罵此子狡猾,竟然借著場合嘩眾取寵。

還秉持先輩遺願,誰讓他秉持的,不過是自吹自擂罷了!怎麼早先看不出此子如此巧言令色。

“你家中長輩為你取下此名,倒是對你寄予厚望。”

喬秀才這話一出,又是一陣尷尬,不過尷尬的卻是薛家人。

就在薛族長等人都怕薛庭儴不懂事道出緣由,他卻又是一禮,道:“晚輩定會悉心苦學,定不負家人所望。”

薛青山有些坐不住了。

今日本就是為了考校薛俊才和薛庭儴兩人,比的便是誰有資格入學。這考校還沒開始,喬秀才的言語之間竟有鼓勵、讚同對方之意,所謂未戰已露敗象,說得不外乎如此。

他忍不住插言道:“兩位前輩,是否可以開始了?”

喬秀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多言了,可話既說出口,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會收回,而薛青山的話明顯讓他感覺尷尬。他心中淡淡的不悅,也因此他非但不避諱,反倒對薛庭儴讚賞地點點頭,這才去端了桌上的茶輕啜。

行舉之間,頗有一些視薛青山為無物的意思,讓他臉色頓時陰了下來。可他根本不敢有任何質疑,隻是陪了一笑,才坐了回去。

喬秀才放下茶盞,拱手對何秀才道:“何前輩,你看這——”

“那就開始吧。”

“您是前輩,還是以您為主。”

喬秀才這是客氣話。他不過三十些許,已是秀才,未來說不準是舉人進士,而何秀才卻已是老邁,中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才會明擺著以何秀才為主,可喬秀才說話,何秀才並沒有出言打斷,甚至絲毫沒有責怪他喧賓奪主。

科舉之道就是如此,講究資曆和輩分,但也看重潛力。

一輩子考不中秀才如楊忠這種,到了老也是個老童生。可若是能考中秀才,哪怕一個年過半百,一個還是弱冠少年,也能平起平坐,以同輩相交。

就好比薛青山在喬秀才麵前就要自稱晚輩,喬秀才給他臉色,他也隻能受著。而喬秀才雖過多禮讓何秀才,但何秀才言行之間反倒以他為重。

在場的人沒幾個懂得這些道理,可薛庭儴懂,更是加重了他要考中秀才的心思。^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二人學業如今到了哪一步?”

“四書已學完,如今正勤讀五經中的《詩經》。”薛俊才搶先答道。

何秀才將目光投注於薛庭儴。

他略微沉%e5%90%9f了一下,道:“學了四書,卻是隻會讀,不會解。”

何秀才沒有說什麼,倒是鄭裡正狀似疑惑道:“若是我沒記錯,你和俊才小子開蒙就在先後,怎生學業倒是落下如此之多。”

薛庭儴緘默不言,薛青山卻是眉心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要去見設計師,早點更。

男主名其實並不是這個意思,後麵會講。

☆、第19章

==第十九章==

因為鄭裡正這番話,何喬兩個秀才的目光都投注在薛庭儴的臉上。

他們自然不懂這其中端倪,隻當鄭裡正突然提起,是不是其中有什麼隱晦。畢竟來之前他們都知道,這是同一戶人家兩個子孫的比試。

比的是學問,比的也是前程。

都是寒門出身,他們當然知道身在農家想要讀書有多麼難,所以之前薛庭儴說薛氏一族在安身立命的同時,一直不忘培養家中子孫,喬秀才才會大加讚賞。

因為他知道這件事看似微不足道,實則對農戶人家來說太難了,能有這種靠讀書來改變自身命運想法的人家又有幾個。

可以這麼說,鄉下寒門出身能身負功名者,無不是經曆大磨難,起點比旁人低太多,要花費無數力氣才能趕上他人,而同時他們還要麵對各種競爭的殘酷。

這種競爭不光是同窗之間,同考之間,更是同宗族之間,甚至是自己的親兄弟。

成則海闊天空憑魚躍,自此不是一般人,敗則放下書卷拿起鋤頭,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

就是因為了解這種殘酷,所以二人不免多想,是不是此子故意說弱自己學問,就是想拉著兄弟降低出題的難度。可這卻是一把雙麵刃,畢竟學業落於他人,本身對自己就是一種不利。

這些念頭隻發生在頃刻之間,而因為何秀才與喬秀才的突然關注,薛青山更是眉心一陣狂跳,生怕薛庭儴又口出什麼驚人之語。此時他已經顧不得去想,為何薛庭儴竟知道解經之說,也渾然忘了自己之前打的主意正是薛庭儴不明經義,自己兒子勝過他將是不費吹灰之力。

包括薛族長也是如此,族裡發生了什麼不能見人的事,也就僅限是族裡,若是大庭廣眾之下鬨出來,可就有些難看了。

兩人的目光像似帶了針似的,焦灼在薛庭儴的臉上。哪知他卻是靦腆一笑,道:“小子年幼時體弱多病,不免落下了些。”

薛青山忙陪笑道:“正是如此,不怕兩位前輩見笑,我這侄兒倒是天資聰慧,就是身體弱拖累了學業。”

薛族長也點頭附和。

旁人俱不知這是鬨哪一出,隻是睜眼看著。隻有鄭裡正似乎意識到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