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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怎麼說 風流書呆 4175 字 6個月前

一人湊到季冕耳邊低語,“大哥,他們給二少注射了Ebola和HIV病毒。”

季冕眸光狠狠一顫,握帕子的手背爆出條條青筋,下頜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緊繃起來,甚至於連腮邊的肌肉都抖了抖。這樣的演技已達到出神入化的程度,肖嘉樹看得目不轉睛,卻在下一秒被他用力抱入懷中,一隻大手壓住他後腦勺,迫使他下頜磕放在他肩頭,另一隻手勒緊他的腰,讓他完全無法動彈。季冕垂眸,輕而易舉便發現了隱藏在弟弟後頸的一個針眼,消息確定了。

肖嘉樹不知道犯毒癮是什麼感覺,但他完全能夠理解淩峰的心情。淩峰之所以要克製生理上的反應,不是怕丟人現眼,而是不想讓哥哥更擔心。他保留的不是自己的尊嚴,而是哥哥的尊嚴,哪怕他是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鬼。

吸毒非他所願,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擺脫毒.品的控製。但他卻又明白,這種毒.品是擺脫不掉的,就像肖嘉樹永遠也擺脫不掉對黑暗和箱子的恐懼。把這兩種恐懼感轉換過來,那就是淩峰的心情。肖嘉樹想了很多,其實隻在一瞬間,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陷入黑暗,然後把季冕的雙手想象成禁錮自己的逼仄空間,早已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感便洶湧而來。

他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抽搐、臉白如紙,大汩大汩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鼻涕拉成絲,慢慢掉下來。他看上去狼狽極了,雙手卻始終握成拳頭,僵硬地擺放在身體兩側,不敢去回抱哥哥,因為顫唞的指尖會暴露他的現狀。

他上下牙齒互相碰撞,發出輕微的咯咯聲,卻努力控製住嗓音,平穩、緩慢而又滿懷悲哀地開口,“哥,你說過,這輩子,永,不,入,黑道。你忘了,爸媽,是,怎麼,死的嗎?”不規則的斷句中,偶爾有破碎的氣音流瀉。

季冕啞聲道,“我沒忘。但是小峰,你不明白,人的手一旦染黑了,永遠都洗不白。”

話音剛落,肖嘉樹就感覺自己的後背被戳了一下,那是淩濤將匕首捅入了淩峰的心臟。他立刻咬破藏在舌下的血袋,鮮血混合著眼淚和鼻涕,慢慢滑落在季冕的西裝外套上。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卻沒有焦距,眼前仿佛出現了幼時的那一幕——他和哥哥躲藏在安全屋裡,父母正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而哥哥自始至終都捂住他的眼睛,不準他看上哪怕一眼。他說:“彆怕,哥哥在,哥哥會保護你。”

如今,他們長大了,但他直到此時才發現,他們一直被困在那個黑漆漆的屋子裡,永遠沒有辦法走出來。想到這裡,他的眼眶終於乾涸,再也沒有眼淚滾落,也沒有光芒放射,渙散的瞳仁裡卻久久殘留著一抹悲哀。他死了。

鏡頭順著他的後腦勺滑到後背,一隻骨節泛白的手握住一把匕首,儘數紮進他的心臟。

這一幕結束了。

現場安靜得落針可聞,羅章維盯著顯示屏,久久回不過神來。

☆、第二十四章

淩峰死後,淩濤大受刺激,不用何勁動手,自己便興起了毀掉淩氏集團,甚至毀掉整個東南亞和歐洲販毒圈的念頭。他一麵假意與毒.品販子合作,一麵借助何勁的手將這艘巨輪鑿沉。可以說,弑親這場戲是淩濤轉變的開端,也是這部電影的重中之重。

在此之前,羅章維並不看好肖嘉樹。這樣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貴公子,能把淩峰跌宕起伏的短暫人生演繹出來嗎?淩峰前期的開朗單純,中期的痛苦掙紮,後期的悲哀絕望,每一段心路曆程都是複雜無比又層層遞進的,需要極其老辣的演技和十分豐富的生活經驗才能把控。

而羅章維原本以為,肖嘉樹頂多演好前期的淩峰,中、後期絕對會出現很多問題。他已經做好了跟肖嘉樹死磕,甚至必要時重新換人的準備,卻沒料肖嘉樹竟然表現得這麼……不行,這段視頻還得再看看!這樣想著,羅章維把視頻倒回去檢查第三遍。

黃子晉看看異常沉默的眾人,又看看還被季冕抱在懷裡,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的肖嘉樹,憋在心裡的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我說過,小樹很有天賦。”

施廷衡叼在嘴裡的煙早已掉在地上,好半晌才道,“沒想到我真的看走眼了。你確定他以前從來沒學過表演?”

黃子晉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然後回到保姆車燒熱水,等會兒小樹回來還得洗臉。

施廷衡踩滅地上的煙蒂,感慨道,“現在的年輕人真可怕啊,我還沒老呢,就感覺自己快要被拍死在沙灘上了。”

方坤心有同感地點頭,而林樂洋則直勾勾地盯著擁抱中的兩人,目光說不出地複雜。不明不白的,他心裡竟恐慌起來。

肖嘉樹還沒從恐懼感裡走出來。其實他患上的並不是幽閉恐懼症,隻是單純的害怕黑暗和箱子,但為了不讓父母擔心,一直隱瞞不說。要不是為了演好這場戲,他絕不會把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記憶挖出來,那與挖他的心沒有任何區彆。他一邊抽搐一邊流淚,根本停不下來。

季冕將他抱在懷裡,五指插.入他發間,緩慢而又溫柔地撫弄他的頭皮,不斷勸慰,“噓,彆怕,睜開眼看看,你隻是在拍戲,沒人能傷害你。”另一隻手繞過去,一點兒也不嫌臟地擦掉肖嘉樹臉上的眼淚、鼻涕和假血。

被眼淚糊住眼睛的肖嘉樹總算視野清明了,發現周圍打著幾盞聚光燈,一切都亮堂堂的,這才停止了抽搐。

“好點了嗎?”感受到懷裡的身體安靜下來,季冕把人推開,柔聲問道。

肖嘉樹第一眼看見的是季冕西裝外套上的一灘可疑液體,第二眼看見的是目光炯炯的人群,臉頰瞬間爆紅。我靠,我剛才在乾什麼?我竟然抱著季冕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得稀裡嘩啦?

他立刻退出季冕的懷抱,撒丫子朝保姆車跑去,剛洗完臉就聽羅章維拿著大喇叭喊道,“肖嘉樹死哪兒去了?來看看你剛才的表演!”

“來了來了!”肖嘉樹立刻跑回來,並未發現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已經完全不同了。顯示屏上正在播放剛才的畫麵,被打得遍體鱗傷的青年雙膝跪地,表情驚恐,但身體卻偏偏麻木不堪,就仿佛裹著一層寒冰,整個人都動不了了。看見坐在上首的男人時,他嘴巴微微一張,卻喊不出聲,膝蓋往前挪了半寸又僵住,隨即露出迷茫之態。

這一段表演正是羅章維想要的,但更精彩的還在後麵。青年被毒癮控製後的生理反應和他最後那個光芒散儘的眼神堪稱經典,將整部影片所要反應的,黑暗、壓抑、痛苦、絕望,並最終走向滅亡的感覺刻畫得淋漓儘致。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經說過:如果沒有使用心理技術,那麼即使倚靠靈感獲得瞬間的本色演技,但是其餘時間會使得表演沒有生氣。羅章維不知道肖嘉樹從哪裡獲得的靈感,但他進入辦公室後所表現出來的迷茫和恐懼是真實的、精彩的、本色的,但如果僅僅隻是這樣,他絕演不好後麵的戲,因為這份恐懼應該屬於淩峰,而不是肖嘉樹。但隻在一瞬間,他竟領會了表演的心理技術,並將自己由無意識狀態導入有意識狀態,這種轉變發生得十分迅速並流暢自然,如此,便有了接下來的表演。

羅章維拍過不少戲,也見過不少演員,但這段毒癮發作又極力克製的表演足以排得上前三,台詞也無可挑剔。

他默默把視頻倒回去,試圖找出一丁點不滿意的地方,但沒有,一切都很完美。

當羅章維準備雞蛋裡挑骨頭的時候,肖嘉樹也在觀摩季冕的演技。他被季冕的一個眼神帶入了戲,但之後他把下頜磕在對方肩頭,隻能看見一個後背,等於在拍獨角戲,季冕究竟是什麼表現他完全不清楚。^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但現在,季冕的表演正以特寫鏡頭的方式出現在屏幕上。他抱住淩峰後看見了那個針眼,瞳孔劇烈收縮一瞬,極端的憤怒與極端的疼惜在眼裡反複交織,最終化為一片淚光,但這淚光也隻出現一瞬便乾涸了。當他舉起匕首殺死淩峰時,一股濃黑如墨的情緒蒙住他的眼睛,讓他的瞳仁像兩個黑洞,再沒有一絲一毫人性。

季冕隻用一雙眼睛就完美演繹出淩濤由理智陷入瘋狂的全過程,而他的臉龐從始至終都像石頭那樣堅硬。鏡頭向下移動,開始拍攝他的手,但即便如此,他的演技依然能通過這隻手體現得淋漓儘致。手背的青筋、泛白的骨節、微微顫唞的手腕,無一不在訴說此人的痛苦。

肖嘉樹盯著顯示屏,連眼珠子都忘了轉動,好半晌才偏頭去看季冕,心裡啊啊啊地叫嚷開了。這是他頭一次體會到:原來演技是一種有形的、有神的、充滿了生命力的東西。如果有人說它們是虛無縹緲的,看不見抓不著的,那是因為他們從未遇見過像季冕這樣的演員。他把淩濤演活了,他的演技富有靈魂!

肖嘉樹完全不在乎自己演得怎麼樣,幾乎是如饑似渴地把季冕的表演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裡的震撼難以言喻。

與此同時,季冕也在觀摩肖嘉樹的表演。起初,他的眸光很專注,但漸漸開始飄忽,緊接著耳根子有點發燙,手握成拳抵住嘴唇,輕輕咳了兩聲,似乎有些尷尬。他隔一會兒便看肖嘉樹一眼,反複幾次後見對方一無所覺,目光始終盯著屏幕上的自己,隻得默默走開。

他在旁邊站了幾分鐘,便聽羅章維拊掌笑道,“OK,這條過了!肖嘉樹、季冕,你倆抓緊時間吃飯,等會兒繼續拍弑親的第一場第二鏡。”

周圍的人一哄而散,雖然麵上都帶著笑,心理活動卻一個比一個複雜。開賭盤的那位演員不得不把賭金還回去,肖嘉樹一次都沒NG,輸的是他們所有人。什麼沒用的、隻知道搶占資源的、沒有演技的富二代,這話誰說的?臉腫不腫?

肖嘉樹對自己的大獲全勝一無所知,他正沉浸在季冕神一般的演技裡,見對方遙遙看過來,臉上還帶著溫柔的微笑,臉頰一紅,竟然轉身跑了。他忽然發現,屏幕上的季冕與現實生活中的季冕完全不一樣。一旦登上銀屏,他的魅力就像一個黑洞,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季冕被肖少爺羞澀的舉動弄得微微一愣,末了搖頭失笑。

方坤拿來盒飯讓季冕去保姆車上吃。林樂洋下午沒戲,正躺在後排座假寐,聽見開門聲連忙爬起來,“季哥,飯菜是不是冷了?要不我去外麵幫你買?”

“不用,待會兒還得接著拍戲,沒時間。”季冕叮囑道,“你不用管我,繼續睡。”

“我睡不著。你的外套臟了,換一件乾淨的吧?反正西裝外套都一個樣式,觀眾看不出來。”看見季冕後背上的濕痕,林樂洋眸光暗了暗。

“不用換,第二鏡接著第一鏡的劇情拍,淩濤的衣服上若是沒有淚痕,不等於穿幫了嗎?如果開拍的時候淚痕乾了,我還得把它弄濕,這些拍戲的小細節你以後也得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