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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不但有這樣眾人矚目的熱鬨,還有父親家暴時的那種疼痛與絕望,與村裡的婦人們聚在一起小聲的議論。

其中很多話她當時聽得半懂不懂,但那種下意識的恐懼,卻一直延續至今。

吃完酒席要離開的時候,春風遇到了兩個熟人,但對方根本沒認出她,目不斜視的與她擦肩而過。她有些尷尬,但更多的是慶幸。等杜十裡跟主人家道彆出來,便立刻拉著她快步離開。

回去的車上就寬敞了許多,一個人兩個座位都有餘,春風隻好假裝自己累了,把頭枕在十裡肩上,然後聽見十裡問,“你回去的票買了嗎?”

她這才陡然意識到,自己這已經是假期的第五天了,一周的假期,刨開回去路上要花的時間,最遲明天晚上她就該走了。

跟十裡相處的時間,就隻剩下這二十幾個小時。

“我不想走。“她把臉埋在十裡的肩窩裡,耍賴。

十裡抬手在她頭上拍了拍,“聽話,彆鬨。”

春風有些委屈的抬起臉看她,“你就不會舍不得我嗎?”十裡低頭,才發現她眼圈兒都紅了。

“今天的離彆是為了明天的相聚嘛。”她隨口安慰道。

但其實,在內心裡,杜十裡更相信北島的那句詩:你沒有如期歸來,而那正是離彆的意義。

對於人生的每一段路,她都設想周全,所以能夠坦然接受任何一種結果。這樣的細致,其實正是因為她內心的悲觀——始終不相信自己能夠得到最好的,所以失去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紀春風來了,所以這一次,十裡想伸出手抓住她。

為了這個目的,在自身的情緒之外,還有太多太多需要她去考慮的問題,一時半會兒根本顧不上這些。

隻是這樣的反應,在春風看來未免太過冷淡。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十裡的臉,“真的一點都沒有舍不得?”

“當然不是,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十裡道,“你回去安心的工作,我也處理好我這邊的事,到時候就能夠碰麵了。隻有三個月,時間過得很快的。”

“我總覺得你好像在插旗子。”

“什麼旗子?”十裡微微一怔,繼而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是在立flag。她回頭去想了一下,這句話的確有點這種意思,不由失笑,“你動漫和小說看多了,生活中哪有那麼多變故?”

第45章 Chapter 45

對任何一對有情人而言,離彆都絕不會是令人愉快的體驗。

紀春風走的這天晚上,兩人是在家裡吃的晚飯。隻有兩個人的一頓飯,春風卻做了一桌子的菜,大概開酒席也不過如此了。但兩人麵對這滿桌子的美味,卻誰都沒有胃口。

但就算再戀戀不舍,時間也不會因此就停下來。

吃完飯之後已經是八點多,該出門去等車了,春風卻抱著十裡的腰,說自己不想走了。

“乖,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十裡%e5%90%bb了%e5%90%bb她的頭發,耐心安撫。她很明白春風這種姿態是因為缺乏安全感,所以也願意儘力讓對方感覺到安心。

兩人在門口黏黏糊糊的磨蹭了二十分鐘,才終於出了門。

到了外麵,春風就不好太黏著十裡了,隻在檢票進站之前抱了她一下。在這處處都是離彆的火車站,這樣一個擁抱甚至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進去吧。”十裡將手裡的行李箱交給她,“一路小心。”

“十裡。”春風叫住她,但等十裡轉過頭,她卻又沒什麼話說,隻是就這麼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謝謝你還喜歡我。”

十裡眼神一暗,抬手在她頭上用力揉了幾下,然後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彆胡思亂想,等著我。”

“嗯。”春風點頭,眼看隊伍已經在往裡走,連忙拎著行李跟了上去,中途數次回頭,十裡始終站在原來的地方目送她,並沒有離去。

杜十裡逆著人流從火車站裡走出來,一時不想去擠公交車,就手揣著兜沿著站前的大街往回走。這個季節天氣還算暖和,但夜裡風卻很大,身邊沒有了那個嘰嘰喳喳的人,竟陡然生出幾分蕭瑟荒涼。

這個人在她的生命之湖投下一粒石頭,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看似水麵在波動一陣之後就重新歸於平靜,但那塊石頭,卻永遠的留在湖心之中了。

走了一會兒,心頭愁悶的感覺被吹散了不少,十裡才抬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下車時她抬頭看了一下,見六樓的燈還亮著,不由深吸了一口氣,邁步上了樓。才剛開門進屋,鞋子都沒換好,於秀英就走過來問,“你剛才打車過來的?”

十裡沉默的換了拖鞋,聽見她在旁邊不停念叨,“你這孩子真是的,坐公交車過來就一塊錢,打車起步價就十塊!你現在是掙錢了,但那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能經得住你這麼造?你也不想想……”

後麵她還說了什麼,十裡有些恍惚,並沒有聽清,但她就算不聽也知道會是什麼內容。

那種壓抑的感覺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幾乎將她淹沒。杜十裡有些詫異,完全無法想象自己究竟是如何在這種嘮叨之中長到那麼大的,回頭想想,隻覺得不可思議。

她在沙發上坐下,神思又漸漸清明起來,正好聽了個尾巴,“還有你那房子,是不是又要交房租了?我說住在家裡就行了,又不是沒有你的住處,還非要搬出去,那房租水電哪一樣不要錢?省下來用在彆處多好。”

十裡笑了一聲,是啊,錢省下來用在彆處多好——那個彆處,必然是與她無關的。這個家裡,隻有一個人值得這樣緊衣縮食的供養。

她並不想評判這種說法是對是錯,因為於秀英並不隻是對十裡這樣苛刻,她對自己也同樣如此,甚至猶有過之。

念叨告一段落時,朝南的房間裡傳出一道清朗的聲音,“媽,我想吃蘋果!”

於秀英原本還想說什麼,聞言立刻起身道,“就來!”然後急急忙忙的進廚房削蘋果去了。

她的腳步聲才消失,杜長亭拉開門,伸出一個頭來,朝十裡笑道,“姐,你來了。今晚在這邊住麼?等我做完這套卷子就出來。”

杜長亭,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應屆高三在讀生,正在為來年六月的高考焚膏繼晷,夙興夜寐。這同時也是這個家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一切的家庭安排都圍繞著這個主題來進行。

其實在十裡看來,自從杜長亭出生之後,這個家就一直是圍著他轉的,現在不過是更明顯一點。

杜長亭比她小七歲,而從他出生之後的那一天起,杜十裡的童年就宣告結束,她的生活中幾乎沒有“自己”,隻有“弟弟”。

十裡長亭,她以前曾經想過,是否這個名字就已經注定了兩個人的命運?長亭才是中心語,十裡是用來修飾他的定語,所以永遠隻能作為他旁邊的陪襯。

放在這個小家來說,受委屈的不是杜十裡一個,父母也同樣圍繞著杜長亭轉,從不為自己打算。放到整個大環境而言,重男輕女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畢竟國人重香火傳承,養兒防老的思想更是深入人心。

但杜十裡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卻時時刻刻都覺得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考上外地的大學,是杜十裡心裡唯一的期望。那時她天真的相信,出去之後一切就都會變好了。但即使如今她已經明白人生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痛苦和無奈,都總有一些事無法解決,杜十裡還是很慶幸自己當初走了出去。

至少她看到了未來的方向。

而現在,她就要嘗試著從這個令她覺得壓抑的環境之中抽身離開。

其實她本來都已經放棄了的,所以才會選擇回到林州來工作。但是紀春風神兵天降般的突兀出現,才讓杜十裡清晰的意識到,她內心深處始終心有不甘。↓思↓兔↓在↓線↓閱↓讀↓

她的生命之中擁有的太少,放棄的太多,所以每一樣能夠抓住的,她都會緊緊的攥在手裡。

紀春風就站在她觸手可及之處,代表著一種全新的生活,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她,給予她將之牢牢抓在手心的勇氣。

第46章 Chapter 46

於秀英給杜長亭送了水果進去,又是好一番絮絮叨叨的叮囑,直到杜長亭不耐煩了,她才意猶未儘的走出來,轉身看到十裡,立刻換上了另一幅表情。

“吃過飯沒有?”她走到沙發邊坐下,隨手打開了電視。

“吃過了。”十裡下意識的擺出正襟危坐的姿態,“媽,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於秀英調鎖定了自己經常追的電視劇,拿起旁邊打了一半的毛衣。她這織毛衣的技術練了幾十年,已經到了賣油翁“唯手熟爾”的境界,一邊看電視一邊織毛衣一邊還能回應杜十裡,一心三用完全沒有障礙,“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麼問題?我跟你說這個工作你爸爸托了不少人才定下來,你……”

“不是這個。”杜十裡打斷她的話,回頭看了一眼杜長亭的房間,“我們到屋裡去說吧。”

家庭主婦總是在某些方麵有著驚人的敏銳度,雖然是一心三用,但並不妨礙於秀英從十裡的語氣中判斷出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她手上的動作一停,轉頭看了十裡一眼,就將毛線放下了,起身往主臥走時,還小聲的抱怨了一句,“什麼事不能在這裡說?”

十裡沒有理會這些細節。其實她現在有些緊張,但是已經做出的決定不會收回,她必須要做到這件對她而言意義重大的事。

到了房間裡,於秀英沒有坐下來,而是靠在衣櫃旁邊,狐疑的打量著十裡,“你說實話,是不是在外麵犯錯了?”

不是犯錯,但十裡覺得,這件事對她而言,恐怕跟犯錯也沒什麼區彆。

她低下頭,“媽,我談了個朋友。”

“哦……”於秀英有些反應不過來,杜十裡剛才的態度太嚴肅,她控製不住往糟糕的方向想,結果聽到居然是這件事,不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但這口氣明顯鬆得太早,沒等她緩過來說什麼,十裡又道,“她是個姑娘。”

“什麼?”於秀英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提高聲音,“你再說一遍?”

“我想跟一個女孩過一輩子。”十裡抬起頭來看向她,眼神平靜之中帶著幾分哀傷,因為早就已經預料到,不可能得到支持。

於秀英果然無法接受,她皺著眉,“你胡說八道什麼?家裡又沒有逼你結婚的意思,找不到合適的就彆著急,慢慢來就是,你這又是發的什麼瘋?”

十裡沒說話,隻是冷靜的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於秀英抬手遮住臉,這是一個逃避的姿勢,她的聲音也有些不穩,“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但她畢竟被生活打磨了太多年,經曆過許多事,脆弱也隻是一時的,很快就冷靜下來,看著杜十裡,“那人是誰?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