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狼藉的桌子。

雖然隻有六個人，但清理出來的垃圾足足有兩袋，至於杯盤碗盞，一個水槽都放不下。春風揉著腰癱在沙發上，歎氣，“我喜歡做菜，但真的不喜歡洗碗。”

“我來洗。”杜十裡坐在她身邊，見她要撐起來，便按住她的肩膀道，“你歇會兒吧。”

“真的？”春風又倒了回去，有些猶豫的看著她。“行不行啊你？”

杜十裡笑著道，“放心吧，我雖然不會做飯，但洗碗還是沒問題的。你已經很辛苦了，剩下的我來，分工合作。”

“你不會做飯嗎？”春風閉著眼睛想了想，有些奇怪，“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帶了一大袋子吃的，那不是你自己做的嗎？”

“你還記得啊。”杜十裡微微晃神，失笑道，“三明治和壽司，我隻會做那個。”

紀春風睜開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道，“說真的，你不像是出門會自己準備食物的人。”她還有很多問題，為什麼要帶著親手做的食物，為什麼要去千裡之外並不順路的杭州……但是出口之前，紀春風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立場詢問這些。

再說都是很久之前的事，翻舊賬也沒什麼意思。

但杜十裡卻很坦誠，“其實本來是要送人的。”她往沙發上一靠，回想起當時做過的傻事，發現自己竟已經不再介懷，“當時，有個很有好感的人，想去見她的。結果……她已經結婚了。”

居然已經是那麼久之前的事了。也許隻有這樣輕易就能說出口的心情，才算真的過去。

半晌沒有聽到紀春風開口，杜十裡轉過頭去看她，卻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紀春風看了她一會兒，看得杜十裡不自然的緊張，有一瞬間，她以為接下來會順理成章的進入某個話題，但紀春風開口，說的卻是，“你該去洗碗了。”

十裡失笑，起身進了廚房。

春風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了抱枕裡，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差一點杜十裡就要開口了。

這段時間，春風過得很愉快，跟十裡的相處也很自然，自然得她都快忘記了，這個人對她的感情並不是單純的朋友。

紀春風覺得，十裡對她的想法絕不是毫無所覺。

所以她沒有說。

不然這樣的平靜安寧，或許就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第33章 Chapter 33

杜十裡去洗碗之前，將一隻手機塞進了紀春風手裡，“幫忙測試一下我們的圖片搜索軟件，從使用者的角度給點反饋吧。”

軟件研發工作已經進入尾聲，接下來就是反複的測試和修改。所以對於這個要求，紀春風完全沒有多想，欣然接過手機，打開了程序。雖然這東西差不多算是在她的眼皮底下被做出來的，但春風對高新技術一竅不通，還真有幾分期待。

這個叫做“圖搜萬界”的程序，界麵十分簡潔。一方麵是隊伍裡沒有擅長美化的人員，另一方麵，杜十裡也覺得設計太過花哨，反而可能會喧賓奪主。所以界麵就是由一個logo和上傳圖片、拍照、搜索這三個按鍵組成。

春風興致勃勃的拍了一下桌上的杯子，點擊搜索。彈出的頁麵第一行抓取的是相關的文字描述，下麵才是搜索結果。

看著那句【杯子，一種專門盛水的器皿】，紀春風忍不住覺得好笑。不過如果照片裡是不認識的物品，那麼這種文字描述毫無疑問能夠讓人迅速的抓住重點。

這麼想著，她又拍了一下旁邊的蘆薈盆栽，果然看到【阿福花科蘆薈屬多年生常綠草本植物】之類的描述。

春風想了想，從旁邊拿了幾本雜誌。這些都是研發小組平常用來消遣的東西，有時尚雜誌，也有動漫類的，甚至還有體育雜誌，可謂包羅萬象。她哢哢哢拍了幾張照片，搜索的結果大部分都很正常，時尚雜誌甚至搜出了模特身上的衣服品牌。但也有令人哭笑不得的，比如動漫雜誌封麵就搜索出了某些不能描寫的東西。

看樣子動作識彆方麵還有缺陷，春風將這一條記下，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對著自己的臉來了一張。

作為一個普通人，她沒怎麼在網絡上上傳過自己的照片，不知道能搜出什麼來？

幾秒鐘後，頁麵跳轉至搜索結果，紀春風一眼看到那條孤零零的文字描述，不由紅了臉。

什麼叫“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尤其後麵還跟著“不接受反駁”幾個字，一看就是研發小組弄出來的惡作劇。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弄到了她的照片，又是怎麼整出這麼個功能來的。

不過紀春風要承認，被誇獎的確讓她心花怒放。

如果她的搜索結果特意設置過，那小組其他成員應該也有吧？這麼想著，春風打開了相冊。她剛才吃飯時拍了不少照片，應該每個人都露了臉。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形容自己？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其他人都很正常，並沒有出現任何奇怪的描述。如果不是他們弄的，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紀春風最後將視線瞄到了杜十裡身上。

她挑出杜十裡的照片，上傳，按下搜索鍵的瞬間，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幾分緊張。紀春風忽然產生了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她不由微微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手機屏幕。

杜十裡微笑著的照片旁邊，寫著一行小字：這個傻逼喜歡你。

紀春風忽然意識到，這個類似彩蛋的特殊功能，不是研發小組做出來的，甚至可能並不屬於正常程序的範疇。它應該隻會在這台手機上出現，隻讓紀春風一個人看到。

杜十裡到底用她的方式，將她想要說的話塞進了紀春風的腦子裡。

眼睛仿佛被那幾個字刺痛，紀春風移開眼，下意識的往廚房裡看了一眼。從她坐著的這個角度，看不見杜十裡，隻能聽見碗碟輕微磕碰時發出的清脆響聲。

幾乎是在幾秒鐘之內，她就做出了選擇。

退出程序，刪掉瀏覽記錄，再刪除自己剛剛拍的照片，紀春風將手機放回茶幾上，才輕輕舒了一口氣，仿佛拆彈員終於解決了一個棘手的炸/彈。

杜十裡擦乾手，從廚房裡出來，看到桌上的手機，視線微微一黯，但還是問，“你試過了嗎，感覺怎麼樣？”

“我不懂這些，你還是找專業的人來做測試吧。”春風板著臉，語氣儘量自然的道。

杜十裡拿起手機，飛快的進入後台，盯著那條訪問記錄看了一會兒，才勉強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等人走了，紀春風才有空閒坐下來思索自己當時為什麼直覺的選擇這樣的解決方式。

雖然在杜十裡的事上，她選擇拖延與逃避，但並不意味著沒有思考過。

在不對外的時候，紀春風還是很誠實的。必須要承認，杜十裡對她來說很特彆。至少在春風二十年的人生之中，十裡是唯一的一個能夠牽動她的情緒，不敢靠近、又不甘心遠離的人。

隻是越在意，就越不敢承認。

春風靠在沙發上，“喜歡你”這三個字就像是楔進了她的眼睛裡，明晃晃的掛著，不管睜眼閉眼都無法擺脫。心裡一時甜一時苦，一時喜一時憂。

杜十裡比她更有膽量，但她卻注定要辜負這份喜歡了。

隻因她受不起。

對紀春風而言，杜十裡就像天穹之上的一顆星星，抬頭就能看到，卻那麼高那麼遠，她可以沐浴在星光之下，卻永遠無法觸及對方。

你見過誰能把星星摘下來的嗎？沒有。

所以紀春風也做不到。

很多問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又怎麼可能承擔得起杜十裡的期望？既不能往前一步，又不願意後退，她就隻能選擇裝傻，希望彼此之間的關係能停留在這個剛剛好的階段。⊥思⊥兔⊥網⊥

哪怕她心裡很清楚，就算她把痕跡清理得再乾淨，杜十裡也不可能不懷疑。但隻要不說破，就還能學鴕鳥把頭紮進沙子裡，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春風還是有一種十分糟糕的預感。

走到這一步，主動權已經不在她手裡了。她希望一切保持原樣，但究竟能不能做到，卻要看杜十裡是否也做出一樣的選擇。

而紀春風並不覺得，杜十裡會因為她一時的裝傻就卻步。

第34章 Chapter 34

見紀春風的視線一晚上都在滿場亂飄，雅雅逮著一個空閒，終於沒忍住，問她，“你到底看什麼呢？”

“你說……”春風的聲音有些猶豫和遲疑，“在客人裡找個對象靠不靠譜？”

“嗯？”雅雅拋酒瓶的動作頓了一下，“跟你家杜十裡吵架了？”

“……”這個問題的信息量太大，春風簡直不知道該反駁哪一點，頓了一下才故作若無其事的說，“這件事跟她有什麼關係？”

雅雅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春風原以為她會追問，或者說教，但都沒有。雅雅調好了手裡的酒，才開口道，“這要看你靠譜的標準是什麼了。如果要找個人過日子，那你走錯地方了。如果隻是想享受一段輕鬆的關係，咱們店裡的客人大部分都挺靠譜的。”

即便再怎麼清淨，酒吧就是酒吧，是尋歡作樂的地方，這個道理，紀春風當然懂。

“那就好。”她打了個響指，“那你覺得我該選誰？”

說完之後自己先笑了，“這句話聽起來跟皇帝選妃有異曲同工之妙啊！”她張開雙臂，做了個擁抱的姿勢，“那麼多美人任君選擇，我之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雅雅笑而不語，靜靜的看著她作死。

心裡不免還要感歎一句，年輕真好啊！女人一旦過了二十五歲，好像不論身體還是精神都開始衰退，不能再肆無忌憚的熬夜通宵，開始保養身體和皮膚，也不再那麼向往外麵的世界，自然也就很難產生激情，無論是在生活中還是在感情上。

這其中或許有例外，但跟年輕人比起來，卻總覺得活力不夠。

所以看到紀春風的這種折騰，雅雅猶豫斟酌再三，最後還是決定讓她自己去試試看。有些道理不管說幾遍，自己沒有經曆過，就始終隻是停留在紙麵上的教條，不可能會被記住。而有些路，不是自己走過，怎能體會個中的滋味？

閱曆這兩個字，靠教是不可能教會的。

春風對此渾然不覺，趴在吧台上觀察酒吧裡的姑娘們，挨個點評。

這個頭發太短，那個又太長；這個身高太高，那個又太矮；這個太胖，那個太瘦……雅雅終於沒忍住，伸手在她額頭摸了一把，“沒發燒啊？怎麼竟說胡話？你這是選美還是挑豬肉？我求求你給自己留點兒口德成嗎！”

“我媽從小教育我，找對象要睜大眼睛好好挑。”春風揉了揉鼻子，“那你說選誰？”

“那個好不好？12桌穿黑色薄款羽絨服的。胖瘦適中，身高中等，頭發正好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