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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情太大了,幫了他不少忙,沈浮橋都不清楚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否還得上。來到這座山非他本願,落得如今這個境地甚至可以稱得上不幸中,但阮白楚憐等山中妖族,又確實於他有恩。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罷。

至於寧逾,沈浮橋默默地想,大概便是萬幸中的萬幸了。隻不過這幸運是致命的量,像他這樣從小到大倒黴慣了的天煞孤星,一觸碰就會死掉的。

第23章 一視同仁

沈浮橋哢嚓幾刀將西瓜切成小塊,洗淨了葡萄盛進白瓷盤裡,又在屋外搭了個簡易的台子,將果盤和碗碟一同放在上麵。

又想起大狐二狐說要帶回家吃,便趁著烤雞的時候編製了一個竹籃,用火燒除籃子上的竹纖後在底部鋪上洗好的生菜葉子,又順道放了些昨日摘回來的野蜜果。

他原本也不太擅長做這些,隻能說會做而已,以前爺爺就喜歡倒騰這些物件,他跟在身邊耳濡目染,也學了個四五分。但穿書進來的這些日子,做著這些已經算是熟能生巧了。

他做這些的時候,寧逾就靜靜盯著他看,不出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偶爾流露出的表情很微妙,沈浮橋還沒辦法全然理解。

隻是看起來氣消了不少。

大狐二狐就圍著火轉圈,時不時翻動一下香椿枝,撒上一點沈浮橋放在一邊的香料,眼巴巴地看了烤雞一會兒,又眼巴巴地望著沈浮橋,口水流下來了都不知道。寧逾在一旁看著,頗有種他們想吃了沈浮橋的錯覺。

烤雞身上慢慢沁出噴香的油脂,順著焦黃的表皮緩緩往下淌,一滴滴滾落在翻騰的紅色火焰中,引得火星直冒。雞腹中填滿的果肉也散發出絲絲清甜,混合著烤雞的香味滋漫出來,勾得大狐二狐肚子咕咕作響,眼睛裡盛滿星星。

寧逾也餓了,目光時不時往篝火處瞟一眼,過了一會兒又堅定地黏在沈浮橋身上。

“浮橋哥哥,可以開飯了嗎?”

二狐為了噴香烤雞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

沈浮橋輕輕笑了笑,溫聲開口:“再等一等。”

一旁的寧逾怪異地哼了哼,一字一句地模仿道:“浮橋哥哥~可以開飯了嗎?”

沈浮橋聽他用微冷的聲線故意裝軟,心知他又在胡鬨,%e8%83%b8口卻無法抑製地產生一種酥|麻的電流,直到尾音消失都餘韻未絕。

他大抵腦子有病……居然喜歡聽寧逾這麼喊。

沈浮橋想著想著,自己先怔住了,寧逾又喊了他好幾遍,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你不生氣了?”

問出口的卻又是掃興的話。

寧逾默了默,忽然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朝沈浮橋走了幾步,在沈浮橋蹙眉的同時停了下來。

還隔得遠。

寧逾眼中失望的情緒一閃而過。

“我喜歡哥哥還來不及,怎麼會生哥哥的氣。”他放軟聲線,輕輕撲了撲長睫,“方才是我太激動了,哥哥會因此討厭我嗎?”

沈浮橋說不上來此刻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寧逾有時候太乖太軟了,他明知不能靠近,卻偏偏就吃這套,很是煎熬。

又喜歡,又恐懼。

“……沒有人會討厭你。”沈浮橋難得遵循了一次心意,實話實說,卻又閃躲似的轉移了話題,“野雞快烤好了,我去拿刀。”

“我同哥哥一起去。”

“不用了。”沈浮橋下意識拒絕,看著寧逾略受傷的眼神又忍不住解釋,“你的腿不好,少走些路,在這等我就行了。”

“哥哥在是心疼我嗎?”

“……我怕你落下腿疾,以後會被欺負。”

寧逾愣了一下,回過神時沈浮橋已經走進廚房了。他單方麵認為這算是一個好的轉變,沈浮橋還想著把他趕回去,但口風已經鬆了。

接下來隻需要一劑猛藥,這個人就會徹底屬於他,再也逃不開了……如果他膽敢背叛,他一定會讓他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想什麼呢?”沈浮橋見寧逾麵色奇怪,詫異道,“不舒服麼?”

“……餓得肚子疼,哥哥今天早上忘了做飯,我現在都沒力氣。”

沈浮橋回想起方才寧逾把他抵在牆邊的力道,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撒什麼嬌,我明明帶了魚回來,你自己不吃怪我嗎?”

寧逾難以置信地蹙了蹙眉,飽滿軟潤的唇珠在沈浮橋眸底映出緋色:“沈浮橋,你公報私仇。”

“順心時就叫哥哥,一旦惹你不高興了就直呼姓名,寧逾,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善變?”沈浮橋看著他委屈抿唇的樣子,莫名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況且我哪裡公報私仇了?你不喜歡吃生魚?”

“那你還一直直呼我姓名呢,我都沒有不高興。”

沈浮橋默了默,改口道:“直呼姓名挺好的,我們兩個大男人,不需要哥哥弟弟地喊,況且你年歲大我許多,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

寧逾聞言炸了,氣得暴起踩了沈浮橋幾下,全然顧不上什麼儀態:“沈浮橋,我不喜歡你了!”

他動作幅度太大,沈浮橋心裡一直顧忌著他的腿,看他蹦噠不停有些著急,身體先大腦一步,用空出來的那隻手隔著長發和衣物扣住了寧逾的腰。

寧逾很給麵子地瞬間偃旗息鼓了,隻是那片藍色海洋裡又卷起滔天巨浪,像是想要將沈浮橋給淹沒。

“……彆鬨了。”沈浮橋的指節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勾住寧逾的發時像是被那抹紅灼燒了片刻,熱意一直從指尖漫延到心口,熏得他頭腦有些發暈。

寧逾仰頭看他的神情極為認真,漂亮的天鵝頸勾勒出驚心動魄的弧度,那雙藍眸裡深得像是想要把他誘捕進去。

“我哪有?”

沈浮橋其實能聽出他聲音裡故意裝軟的成分,寧逾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輕,像一片片羽毛一樣拂過他的心尖,於是那點天生的冷意便顯得惹人憐愛,至少沈浮橋確實深受蠱惑。

他中了邪似的將寧逾攬近了些,近距離地觀察他如黛的眉、小巧的鼻尖、如琢的臉和寶石般閃耀的星眸,寧逾樂得配合,甚至悄悄踮了踮腳,但又不過分湊近。

他學聰明了,知道在沈浮橋麵前急不得。

沈浮橋這個人越急越不好抓,最好的辦法就是耐著性子若即若離,等他自己乖乖上鉤。

事實證明沈浮橋還是很好釣的。

正當寧逾勝券在握,唇角都不自覺地溢出笑意時,他的肚子卻咕咕地叫了一聲,極其破壞氣氛不說,還偏偏把沈浮橋給叫醒了。

“……”

沈浮橋與寧逾麵麵相覷,心中大駭,連忙撤身撒了手,臉色不大自然。

他居然會被寧逾的皮相迷惑……

寧逾說不失望是假的,但事到如今都快習慣了,心情波動不大,還能給沈浮橋遞台階下。

“還不吃飯嗎——哥哥,我快要餓暈了。”

他對沈浮橋說話的時候總是刻意帶一點黏軟的尾音,明明與他的氣質很不相符,卻又詭異地和諧。

“……走罷。”

沈浮橋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也不太受得了他溫軟的語調,匆匆錯身而過,握著刀柄的那隻手青筋暴起,被遮掩在袖袍之下,不被寧逾察覺。

他們走過去時,大狐二狐“正襟危站”著,背對著他們抬起雙手遮住眼睛,動作浮誇又滑稽。

沈浮橋覺得好笑:“你們做什麼呢?過來吃飯了。”

“浮橋哥哥和漂亮嫂嫂親好了嗎?”

大狐傻傻發問,不敢轉過身來。

二狐尾巴豎起來炸了一下,像是被哥哥的口無遮攔給嚇了一跳。

沈浮橋扶額絕倒——雖說童言無忌,但大狐的認知越來越離譜,會讓寧逾心裡覺得不舒服。

哪有男人喜歡被人亂叫嫂嫂?況且寧逾還是主角,自尊心和控製欲都很強,屈居人下對他是一種褻瀆和侮辱。

“我和寧逾哥哥不是那種關係。”沈浮橋肅聲澄清道,“方才也沒有在親,隻是……隻是在玩鬨。”

大狐二狐滿腦袋問號——誰家兄弟摟著腰湊那麼近玩鬨?

就是自家族長和阮白族長也不這樣啊!

寧逾在一旁低低地笑了一聲,走上前與沈浮橋挨著站,深絳與天青輕輕碰觸,似乎在袍袖上泛起漣漪。

沈浮橋不著痕跡地往左邊稍稍靠了點,掩飾般地咳了一聲:“好了,你倆不餓嗎?快過來淨手吃飯。”

大狐二狐慢吞吞地轉過身來,眼神閃躲。┇思┇兔┇在┇線┇閱┇讀┇

二狐瞅了瞅寧逾一眼,弱弱道:“我們想帶回去吃。”

和這隻凶魚在一起太難受了。

但是烤雞好香好香……族長一定很喜歡。

“那好罷。”沈浮橋走過去滅了火,拿起香椿枝,用刀砍除了多餘的部分,將兩隻整雞改了花刀,撒上磨碎的香料粉放入了鋪著青翠生菜葉的竹籃裡,又拿出一個小食盒裝了些切好的西瓜和洗淨的葡萄,分彆遞給了大狐和二狐。

“重嗎?重的話我送你們回家。”

“浮橋哥哥太小瞧我們啦!這點重量對於我們來說還不算事。”

……也對。

他們不是人類小孩。

“那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彆跑太快。”

沈浮橋回憶起前幾天兩隻白狐逃竄的速度之迅疾,忍不住多舌提醒了一句。

寧逾心裡卻越來越不是滋味。

沈浮橋可以對兩個初識的頑劣的狐族小孩極儘溫柔關懷,對他卻總是忽冷忽熱,躲躲閃閃。

他不得不承認沈浮橋最初對他也是很溫柔的,如果不是那樣,他也不會淪陷得那麼快。

與此同時,他又不得不認識到——原來沈浮橋對他好,不是因為他特彆,而是因為這個人濫情,對誰都一樣。

第24章 公平交易

寧逾最近消停了不少。

不再纏著他一天到晚哥哥長哥哥短,也不再做多餘的不應該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

也很少對他笑了。

明明在同一個屋簷下,待在一起的時間卻越來越短暫。

沈浮橋有次背著滿滿一簍藥材從山上下來,恰逢寧逾抱著小木盅在雞圈外麵撒米,就那麼一粒一粒地扔,雞圈裡的雞和鵪鶉就縮在對角線另一端瑟瑟發抖。

寧逾全程都沒回頭看他一眼。

他也沒有出聲。

直到兩人擦身而過時,寧逾才突然伸手抓了一下他的衣袖,將小木盅放進他手裡,抬手像是想把他身上的背簍卸下來,卻被沈浮橋握住手腕,擋了一下。

“沒事,我不累。”

寧逾沉默著看了他一會兒,眸子裡暗光閃爍,是深海裡冰冷砭骨的溫度。

這是幡然醒悟了,沈浮橋心想。

素色的窄袖之下腕骨突出,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著微涼的寒意,沈浮橋沒有用力去握,都已經被凍傷了。

他鬆開指節,下意識想替寧逾整理一下袖口,卻被他倏然甩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