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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談論“鮫人”兩個字。

“千金輕一笑,一刻值千金。丹霞閣本月的最後一名絕色,諸君請看。”紗幔隨著外麵的話音落下而落下,幼貞立刻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下。

美人榻上側臥的鮫人身材纖瘦,尾巴上布滿淡青色的微微閃光的鱗片,被榻上柔順的海藍色織物映襯得更加漂亮。上半身則完全是人類少女的模樣,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皎若霜雪,墨黑色的長發散在榻上,發尾帶著恰到好處的卷曲。素荷般的小臉兒隻露出一半,另外一半被琵琶遮住,更讓人心裡癢癢的,恨不得衝上台去移開琵琶,仔細欣賞。

幼貞垂著眼,按在琵琶上的手用力到暴起青筋。她五感敏銳,尤其是聽覺,被百來個大男人用目光褻|玩的感覺,實在很不好。聽到他們急迫的吞咽聲,%e6%b7%ab糜的笑聲,竊竊私語聲,更加糟糕。

她咬了咬嘴唇,指尖發力,在沒得到任何指示的情況下彈起了琵琶。

琵琶聲清脆激越,幼貞心有所感,手指輪在弦上越來越快,幾乎隻能看見一片殘影,聽在耳中,如有鋼刀鐵騎,戰馬嘶鳴,完全衝淡了之前%e6%b7%ab|亂不堪的氣氛。琵琶聲越轉越急,忽大忽小,到極為高亢嘹亮處之後陡然一落,流出一串纏綿幽怨的樂聲,淒淒婉婉,如泣如訴,幾次曲折,歸於沉寂。

頃刻寂靜後,滿室嘩然。鼓掌的,叫好的,喊價的,幼貞的耳朵動了動,她抱緊琵琶,第一次抬眼往看台上望去。

在一片嘈雜的聲音中,有四個人並無動靜,剛好占住東西南北四個方位。

東邊是個虯髯大漢,坐得筆挺得像是一根標槍,不像來逛窯子的,倒像來點兵的。西邊的是個白胖白胖的男人,四十歲上下,穿金戴銀,手上一流的金戒指,幾乎是把勢在必得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南邊的是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坐得也端正,看著她的目光不僅不狂熱而且冷得要死,好像並不會參與競價。北邊的倒是狂熱的盯著她看,是個挺俊俏的貴公子,發現她在看他之後,還遞了個特彆挑逗的%e5%aa%9a眼過來。

幼貞心裡一陣惡寒。按照她以前和媽媽參加拍賣會的經驗,最終的買主應該就在虯髯大漢,白胖男人和俊俏公子之間。

無煙老板平靜下廳裡亂糟糟的氣氛,競價正式開始。她的起拍價是一塊紫玉。價格喊得很快,到了八十塊紫玉之後,西邊的白胖男人叫了價,一塊墨玉。

幼貞初步判斷這裡的貨幣都是玉,墨玉大於紫玉,紫玉大於青玉。墨玉和紫玉之間的兌換應該是1比100,果然到了墨玉之後,喊價立刻慢了許多。有人叫出一塊墨玉加二十紫玉之後,白胖男人將價格加到了兩塊墨玉。

短暫的寂靜之後,虯髯大漢聲如洪鐘:“三塊。”

八塊墨玉之後,俊俏公子遺憾的搖了搖扇子,退出了競價。十五塊墨玉之後,白胖男人猶豫了,虯髯大漢當機立斷喊出了二十塊墨玉的價格。白胖男人靠回椅子,擦了擦臉上的虛汗,沒再說話。

“三十塊墨玉。”就在虯髯大漢露出喜色的時候,南邊其貌不揚的年輕人忽然發聲。幼貞驚訝的看過去,可是他看她的目光仍是冷的,好像她不是他追逐的寶物,而隻是必須完成的任務。

“三十一……”虯髯大漢咬牙切齒。

“四十塊。”年輕人風輕雲淡,似乎不是在喊價錢,而隻是說出一個數字。

競價結束,她的身價,是四十塊墨玉。幼貞把這個數字記在心裡,放開抱著的琵琶,放鬆一直緊繃的精神,立刻倒在軟榻上。

“怎麼回事?”“這隻鮫人有問題?”“嵐老板不會耍著咱們玩兒吧?”

大廳裡再次陷入吵鬨喧嘩之中,嵐煙走上台子,幼貞虛弱的撐起眼皮,低聲道:“哥哥,我好累……身體好麻,沒力氣,不聽使喚了……好想睡。”

嵐煙沉著臉讓人抬上一個裝滿水的箱子,幼貞泡在清水裡,很快就恢複了活力:“謝謝哥哥!”

力氣恢複了,可是靈珠仍舊毫無反應,一點兒靈氣也使不出來,八部決倒是好端端的在體內運行著。難道有什麼人在她身上下了禁製或者封印?會是二哥嗎?

在時空縫隙裡,究竟出了什麼事啊……幼貞擺了擺尾巴,冷不防被嵐煙用折扇在頭上敲了一下:“小傻魚,厲害的人,哥哥幫你找到了,你收拾收拾跟人家走吧。”

“是大胡子哥哥嗎?他看上去很厲害!”幼貞打起精神,朝著看台上的虯髯大漢揮了揮手。大漢握緊拳頭在欄杆上錘了一下,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嵐煙在她腦袋上又敲了一下,“小傻子,揮什麼手。”他壓低聲音,在幼貞耳邊快速說道,“那是趙家軍的人,他們主帥中了毒,要拔你的鱗片做解藥的藥引。小傻子,哥哥看你可憐才告訴你的,聽話,彆招惹這個人。”

幼貞立刻捂住嘴巴,鄭重的點了點頭。眼裡卻閃過亮光。軍人啊……感覺比那個看著她毫不激動但是花了大價錢買下她的人靠譜多了。

在一番嚴密的監控之下,幼貞從丹霞閣被轉移到了新“主人”的馬車上,她牢牢記著自己小傻瓜的人設,除了從丹霞閣老板那裡要了琵琶作為臨彆禮物,她一直安安靜靜的,專心收集各種各樣可能有利於自己脫身的訊息。

大漢和青年溝通過,想要以重金買她的鱗片,被青年拒絕了。兩個人在丹霞閣門口打了起來,在青年的命令下,馬車車夫沒有等他們打完,而是直接帶著幼貞離開了。

幼貞縮在馬車裡,正琢磨著現在是不是脫困的好時候,眼前忽然一閃,一個小矮子從車窗鑽了進來,落地無聲,輕巧得像一隻鳥兒,他一把捂住她的嘴。

小矮子一手捂著她,另一手捏住她尾巴尖兒上的一片鱗,用力往下一扯。

幼貞疼得耳後的鱗片都張開了,然而鱗片還好端端的長在她身上。

小矮子又拿出一把匕首照著鱗片砍了下去,鱗片沒有損傷,反倒是他的匕首崩開了一個豁口。

小矮子怒視幼貞,幼貞無辜的回視。

小矮子上上下下掃視過她的全身,幼貞指指自己身上的鱗片,又指指他的衣服和荷包。

第54章 出逃

“你是說, 用我的衣服和荷包, 來換你的鱗片?”小矮子壓低聲音。

幼貞點頭。

他試探性的移開手掌, 幼貞輕聲道:“你把你的外衣和身上帶的值錢的東西留下,我拔一片鱗片給你。要就快脫, 不要就算了, 反正我的鱗片你拔不下來。”

小矮子當即脫下外衣, 連著腰間掛著的荷包一起遞給幼貞。幼貞撥開尾巴上外麵稍大的鱗片, 露出裡麵一層將近透明顏色的小鱗片,咬住嘴唇,逆著鱗片的紋路拔下來一塊。

好疼!

小矮子看著她, 有點兒擔心。幼貞把鱗片遞過去,他終是沒再說什麼,接過來抱了下拳,如他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走了。

幼貞把衣服和荷包都收好, 藏在坐墊的下麵。她看著自己的尾巴, 開始努力想著讓它變回雙腿。

鮫人幼年期是擬態, 出生後自動模仿第一個見到的生物的基本形態。五十歲成年, 進入青年期,變為人身魚尾, 這也是鮫人真正的樣子。再之後, 鮫人掌握了能夠隨心自如的把魚尾變成雙腿的本領, 才算是真的長大了。

那些人好像可以從她耳後鱗片的顏色和大小判斷出她剛剛成年,結合丹霞閣老板所說,她是個從沒見過人類的小傻子, 因此她的新買主對她的看管並不嚴,隻當她是件精致擺設,他和人動手之後,隨意就把她交給了車夫運送。

但是二哥曾經說過,她自幼以人形生活,掌握這門技術應該是很簡單的。她永遠無條件相信他。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幼貞在心裡想著雙腿和魚尾的差彆,自己用雙腿走路奔跑的感覺,想象著魚尾一分為二,鱗片化作皮膚……

她成功了!

幼貞壓下心頭的激動,掐著自己的手心讓疼痛幫助自己冷靜。剛剛的小矮子是由窗戶翻進來的,窗子很小,小矮子大概會縮骨一類的功夫,但她不會,她鑽不出去。她隻能從車門出去,那就意味著勢必要過車夫那一關。

從背後偷襲還是引他到車廂裡來?她還不清楚車夫有什麼本事,但是機會隻有一次。幼貞的手心滲出汗漬,緊張的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真是的,剛剛的小矮子怎麼就沒把車夫打暈,現在她就能直接跑掉了。不不不,不能總想著依靠彆人,她得自己想辦法才行。

幼貞搖搖腦袋,把消極的想法都甩出去。隻能拚一把了,看來大漢和買主動手,就是為了給剛才的小矮子爭取時間和機會,她要再不快點兒,大漢收到小矮子得手的消息之後,估計很快就會放棄糾纏,買主就要跟上來了。

幼貞吸了口氣,她屏住呼吸,慢慢爬到車門口,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到車夫背對她坐著。很好,成功的希望又大了一點。她舉起琵琶,對著車夫的後腦狠狠拍了下去。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攻擊彆人。

一切都順利的超乎預料,車夫無聲的倒下,甚至沒驚動拉車的馬,幼貞呼出憋著的那口氣,眼圈兒都有點兒紅。她丟下琵琶,將小矮子留下的外衫橫著往腰間一圍弄成短裙的樣式,攥緊荷包毫不猶豫的跳下馬車。

識途的老馬帶著暈倒的車夫和空空的馬車繼續向前,幼貞片刻不停的鑽進樹林子裡,認準一個方向發足狂奔。

對不起,非常對不起,但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她在心裡跟車夫道了個歉,腳下的步速越來越快。

就像這片未知的密林一樣,未知的大陸,未知的未來,未知的過去,許多謎題在等待著她去探索,而她將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找到那個熟悉的人。

幼貞沒有遇到追兵,也許是因為她很幸運,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水米未進的走了一天半,翻過一座高山之後,見到臨泱的第一個村子時,她腿一軟,差點兒直接倒下去。

她一路奔波,早就狼狽不堪,在進村子之前,又特意用灰塵抹在臉上身上,把圍著的短裙撕撕扯扯,活脫脫成了個逃難的小乞丐。

小矮子的荷包裡有十幾塊白玉,三塊青玉。幼貞用十塊白玉在村子裡吃了一頓飽飯,並且從一戶人家裡換來一身舊衣裳和舊鞋子。村裡人看她可憐,都是半賣半送的。

沒人知道南海在哪兒,幼貞請村裡人給畫了張周邊的地形圖,片刻不耽擱的繼續上路,朝著最近的鎮子走。

這一走又是多半天,她無奈的發現,無法使用靈力之後,饑餓再一次找上了她。她走得頭昏眼花,終於在日落之前到了鎮子上,她先買了兩隻肉包子,一邊狠狠的咬著,一邊摸到縣衙門口貼告示的地方瞅了瞅。

很好,沒有懸賞抓她的。落後有落後的好處。

幼貞走遍整個鎮子,最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