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羽織有損的源夕霧，仿佛在看一隻飛出去卻傷到了羽毛的籠養鳥，帶點無奈。

“怎麼弄成了這麼狼狽的樣子？”

“瓦裡安試圖襲擊彭格列的雷之守護者。”源夕霧毫無情緒地說道，“遵從您的指令，為了獲得彭格列的友誼，我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援助。”

瓦裡安們可能會對“一定程度上的援助”提出一點異議，不過源夕霧篤定，他們不會單獨見森先生，森先生也不會去見一支危險又不可控的暗殺部隊。

“寒暄就到此為止，夕霧君。”

森鷗外轉過身來，源夕霧更深地低頭，準備接受指令。

“我與彭格列締結了一份協定，一份……在日本地界內，協助彭格列解決此次動亂的協定。”

源夕霧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這次事件已經上升到“動亂”的水平了嗎？

“差不多，稍有不慎，八年前的‘搖籃事件’就會重演，這是一開始找上我的那個長老的原話。”森鷗外有些惋惜，“可惜了，那個人很容易控製，偏偏交易被沢田家光發現，這個男人很有魄力，知道我不會輕易放手，於是重新以彭格列的名丸對港口Mafia進行委托。”

“但是夕霧君，我同樣有自己的想法。港口Mafia不僅要獲得彭格列的友誼，還要獲得彭格列的尊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源夕霧當然明白。

“我擔心瓦裡安手中還壓著底牌，暫時不會派出其他乾部。”森鷗外垂眸看著源夕霧，“夕霧君，年假提前結束，我需要你全心全力將這件事辦好。探明瓦裡安的底細，關注彭格列的態度，每日所得情報用咒鳥傳遞給我，這處臨時的秘密據點，不可暴露。”

“……是。”

源夕霧接受了所有指令，退出門外。關門的瞬間，他聽到森鷗外輕聲說道。

“其實這次返鄉，並沒有感覺到幸福吧，夕霧君。”

那一瞬，森鷗外看清了源夕霧來不及掩飾的顫唞的瞳孔，他露出微笑，同時抬手，牽引住從虛空中出現的人形異能力愛麗絲。

“林太郎，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鴻溝啊，愛麗絲醬。”森鷗外閉目微笑，“人類總是這樣，想吃的東西吃到口又覺得無味，想去的地方抵達了又會空虛，想見的人見麵了又會覺得……對方抑或自己已經悄然改變。”

“這就是【鴻溝】。”

“也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 * *

隱藏行蹤，源夕霧重新回到了並盛的街道上。夜幕垂下，路燈亮起，剛才雙方大打出手的地方已經集結了許多風紀委員，要對這裡進行清算和報修。

在這樣很並盛的場景裡，源夕霧終於漸漸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剛才真的，嚇死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麵小鏡子，盯了鏡子三秒鐘。

一、二、三——

瞳孔地震！

很好，這次又成功了！

其實源夕霧一開始確實有些壓抑和帶入，打醒他的隻是微不足道的一句話——

【年假提前結束了。】

你年假沒了。

源夕霧：“……”

那一刻，他簡直是垂死病中驚坐起，壓抑了許久的委屈和崩潰儘數湧上心頭，特彆是對比裡包恩刻意對他描述的什麼二十五薪一季度帶薪休假和海景聯排彆墅，源夕霧整個人心態就崩了。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是人上……不把打工人當人就過分了啊！

源夕霧現在覺得，娜娜明先生說的真對。

勞動就是屎！

雲雀恭彌是臨近半夜才回來的，表情十分陰鬱。他以為源夕霧應該已經休息了，沒想到卻看到源夕霧正坐在台階上，也不開燈，不知道在做什麼。等再靠近一點，雲雀恭彌才發現他睡著了。

“年假沒了……”

源夕霧做噩夢說夢話。

“年假沒了……”

雲雀恭彌：“……”

源夕霧在睡夢中，感到有個涼涼的東西貼了一下他的臉頰。他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發現雲雀恭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剛才貼著他臉的東西，是半枚指環。

源夕霧的表情凝固了。

“……恭彌？”

“小嬰兒給的。”

雲雀恭彌單手撐臉，跟源夕霧一起坐在台階上。

“小嬰兒說有了這個……”

“就可以儘情咬殺取消年假的家夥。”

第50章 來援【1萬2灌溉加更】

源夕霧驚得站起來。

“恭彌！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他難得有些情緒激動, 這枚指環的意義，已經陷在Mafia中的他當然無比清楚。彭格列的守護者自然榮光無限，可是那背後, Mafia該做的事情也一件都不能少。就算首領理念溫和，敵對家族也不是吃素的, Mafia手上不沾血, 簡直是天方夜譚。

雲雀恭彌灰藍的眼睛安靜地看著他，源夕霧呼吸一滯, 接著眸光便微微顫動起來。

他知道已經無法動搖恭彌的決定了。

“對不起……”他勉強說道, “我應該尊重你的決定, 但是這條路，確實非常艱難……”

雲雀恭彌依舊安靜地看著他。

有時候就會這樣，就算一起長大, 源夕霧也猜不到恭彌在想些什麼。有的時候恭彌十分好懂，有的時候，比如遇到什麼重大決定的時候, 源夕霧偶爾就會不太明白竹馬在想什麼。

之前在並盛的時候，他還會為此沮喪, 後來被迫留在橫濱, 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他反倒能夠理解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 無論對錯。森先生有，是“最優解”；中也前輩有，是“港口Mafia”；紅葉姐也有，是“花如何在黑暗中綻放”……這些教過源夕霧很多事情的人, 都有獨特的信念，這樣一看, 空空如也的似乎就隻有他和太宰先生了。

可是太宰先生又同他不一樣，太宰先生是“不願有”，他則是“真的沒有”。

“抱歉。”源夕霧再次道歉，他有些承受不住現在的氣氛，立刻就想回二樓的房間。上樓梯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的不知是陳述還是疑問的話語。

“槍口對準自己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源夕霧猛然回頭，竹馬靜靜地看著他，忽的，抬手掩住一個嗬欠。

困了。

“帶被子過來。”雲雀恭彌說道，又打了個嗬欠，“總是不帶。”

源夕霧麵無表情。

“不，不想跟你一個房間。”

嗬欠在半路腰斬，雲雀恭彌重新睜開已經快眯起來的眼睛。

“……為什麼？”

“因為我生氣了。”

他說完，“砰”的就把自己的房門關上了。

雲雀恭彌：“……”

源夕霧關上門就開始思考，為什麼恭彌知道他曾經想對自己開槍這件事。那件事其實已經很久遠了，大概在歐洲時期，沒有站穩腳跟的港口Mafia想要獲得尊敬，少不了沾些血。當時源夕霧因為接連咒殺精神不穩，還要承擔突擊任務，最後終於因為巨大的心理壓力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沒死成，因為森先生一直在遠程電話控製他。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恐怕是裡包恩先生告訴恭彌的吧。

源夕霧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會兒，雖然嘴上說尊重，私心裡，他還是不希望恭彌成為Mafia，可是如何阻止……

很快，現成的手段就送到了源夕霧手上。

在沢田綱吉一行人與瓦裡安進行一對一比賽的時候，源夕霧與沢田家光的調查也在繼續。源夕霧也是簽了特彆的協議之後才得知，彭格列九代目居然失蹤了。

“我們沒能保護首領，也沒能提早防範，確實是失職。”沢田家光歎息，“這次多虧了你的咒鳥，那個機器人裡麵藏著的，就是九代目了。”

彭格列已經緊急空運來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機器人，據說，這種機器人是還在試驗中的戰鬥工具，學名“莫斯卡”，以火炎能量作為燃料。現在瓦裡安裡麵的那個，正擔任著雲之守護者，源夕霧其實猜測是瓦裡安沒有合適的人選，雲霧屬性在死氣之炎體係中，都不算多見。

瓦裡安將九代目放入莫斯卡，肯定彆有目的，沢田家光打算將計就計。

“現在，隻要讓人進入這個新運來的莫斯卡裡，再將兩個莫斯卡調換就好。”沢田家光的語氣已經相對輕鬆起來，“畢竟是彭格列的事情，就由我……”

“沢田先生，可以讓我來嗎？”

源夕霧突然開口，他在剛才那個瞬間福至心靈。莫斯卡是瓦裡安的雲之守護者，持有另一半雲之彭格列指環，也就是必然與恭彌對上。沢田家光眼睜睜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的眼睛微微亮了，殊麗的容色似乎也一掃先前的沉悶，變得煥然生輝。

“以及，沢田先生，我還有一個請求。”

源夕霧抬眼，眸光微微顫動。

“如果守護者們的指環爭奪戰，綱君一方取得了優勢，那麼最後的雲之守護者之戰，我是否能……操縱莫斯卡取得勝利？”

沢田家光摸著下巴，對這個請求感到意外。

“這次的報酬，我可以分文不取，也絕不會在綱君沒有取得優勢之前亂來，懇請您……”

“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恐怕不能告知您，是我的私人原因，但對彭格列絕不會有損。”

沒錯，源夕霧打算讓竹馬經曆一下生活的毒打！恭彌就是一路過於順利，才會隻因為他這點微不足道的理由，就一頭紮進Mafia的黑暗世界。源夕霧認為恭彌做出這樣的選擇，絕對有很多是出於他的原因，認為成為Mafia就可以將他從港口Mafia撈出來，其實是沒有那麼簡單的。

恭彌應該走更加光明也更加自由的道路，就算割據這個國家自立為王也沒有半點問題！

沒人知道源夕霧此刻心中的想法，就算知道，估計也會感慨一句“幻術師加咒術師真的是瘋上加瘋”。

割據國家比當Mafia恐怖多了好嗎？！你要進行魔王作成嗎？！！

沢田家光沒有思考太久，笑了笑。

“我可以答應你，因為這不是你那個BOSS的想法。”

“……咦？”

“森鷗外其人，相當值得防備，但是夕霧君不一樣。”沢田家光笑道，“你跟我兒子差不多大，我的夫人也很喜歡你。我相信一個會去彆人家規規矩矩做晚飯的人，不是什麼邪惡的孩子。”

“你確定了嗎？莫斯卡現在性能還不算完備，會抽取處於其中的能源供應者大量的火炎。”

“是，我的火炎儲量並不小。”

源夕霧對自己的火炎量很有自信。

躺進機器人之前，源夕霧想到了。

“森先生那邊……”

沢田家光的回應是向他舉起大拇指，露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