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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3815 字 6個月前

院子。薑黎和阿香跟在旁邊,也沒打擾他和福哥兒說話。

那邊兒秦泰和他媳婦已經在井邊洗碗了,她媳婦兒小聲兒,紅著臉說:“他們是這種關係,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呢?你不知道,來之前我還在她們麵前說了債主好多壞話。”

秦泰看看那邊已經有些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跟他媳婦說:“又沒說假話,怕什麼?我還嫌說少了,說穿他的老臉!”

秦泰媳婦打他一下,再不說了。兩人洗了碗,隻覺不該再打擾人一家三口團聚,便招呼了一聲要回家去。那邊兒阿香呢,也不想摻合在裡頭,便跟了秦泰一塊兒走。留下薑黎福哥兒沈翼三個,讓他們自個兒膩歪去。

人走後,沈翼又和福哥兒咿咿呀呀地說了一通話。等到要跟薑黎說話的時候,薑黎便道:“男人都一個樣子,有了孩子忘了媳婦兒。”

沈翼想把她往懷裡攬,可是沒有手。薑黎好像瞬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便自己挨了過去。她本來還想質問他這些年為什麼不回去,可現在看到他在這裡過成這個樣子,便除了心疼什麼質問的心思也沒有了。

兩間土木搭的茅草小房子,膝蓋高的籬笆院兒,一口鍋灶,一張桌子一張床,再沒有其他的東西。而這院子裡,堆滿了柴火,有劈過的有沒劈過的。所有的這些,就是沈翼現在的生活。

薑黎和福哥兒陪著沈翼在他這殘破不堪的小宅子裡呆了半日,偶爾會有來拿自家柴火的鄉鄰。沈翼在這裡每天都發瘋似地劈柴,人家自然也都是不用白不用。但今兒見著薑黎和福哥兒,便驚訝了。出去就說,北邊兒那斷臂家裡,來了個神仙一樣的女子,還有個小神仙一樣的孩子,真是叫人羨慕不已。

到了傍晚,秦泰又帶了東西過來,說要給他做飯。薑黎看秦泰的神色就知道,被沈翼折磨得夠嗆。沈翼這會兒沒心思折磨他,便說:“今兒你去你家吃。”

秦泰聽他說出這話來,自然高興,拜佛祖拜菩薩,謝天又謝地。這就把沈翼薑黎和福哥兒領著去了他家,阿香這會兒也沒走,便幾個人一桌,熱熱鬨鬨吃了晚飯。

晚飯吃完的時候天已經煞黑,要回城南的旅店還得耗費時間。外頭又冷,秦泰便與他妻子留薑黎阿香帶孩子住下,但不留沈翼,隻說:“咱家就還能騰出兩張床,你就回家睡,好吧?”

沈翼卻偏不走,秦泰沒辦法,隻好多燒了幾鍋開水,讓大夥兒都洗漱歇下。他家確實還能騰出兩張床,因簾子拉起來,阿香睡了一張,沈翼薑黎和福哥兒三人擠了一張。福哥兒擠在薑黎和沈翼中間,躺在薑黎懷裡,讓兩個許久不見的人頗有些煩惱。

薑黎在床上躺了一氣睡不著,便小聲跟沈翼說:“睡得著麼?”

自然是睡不著的,沈翼搖搖頭,也小聲:“這裡太擠,把福哥兒抱去阿香懷裡,我們去後頭住。”

薑黎自然是願意的,便小心起身把睡熟的福哥兒抱去了阿香懷裡。而她和沈翼悄悄穿好了衣裳,又悄悄出了門,在月色中手拉著手穿過數幾條巷子,去到沈翼的茅草屋。進了籬笆院,剛推開小屋子的木板門,沈翼便攬過薑黎的身子找準她的唇%e5%90%bb了下去。

激情爆發出來,不過幾下兩個人就有些氣喘籲籲。沈翼勾腳關起門板,%e5%90%bb著薑黎一起躺到床上。氣息都已經變得灼熱,他在唇上輕輕親下去,鬆開又親下去,然後突然問她:“我現在基本是半個廢人,你嫌棄我麼?”

薑黎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一輩子沒這麼深情過,跟他說:“你缺了胳膊,我就做你的胳膊。你缺了腿,我就當你的腿。下半輩子,我給你梳頭束發,幫你梳洗穿衣。哪怕有一天你不能動了,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沈翼心裡所有的顧慮,都被薑黎的這番話消除了乾淨。如果薑黎不來找他,他大約也就這麼在自暴自棄情緒的頹廢下去了。覺得自己被全世界遺棄,沒了胳膊,是個廢人,回去了也不能擁有圓滿的人生。但這會兒薑黎來了,還帶著他的兒子,他又怎麼再能這般下去?

他把薑黎抱在懷裡,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在這四處透風的茅草屋裡,與她抵死相纏……

沈翼和薑黎決定回京,是在一個月後。他們在秦泰家吃了最後一頓飯,比秦泰家過年吃得還豐盛。這是普通人家的日子,永遠沒辦法每日都大魚大肉。也就逢年過節的,還能吃口好的。

薑黎和沈翼走的那一日,秦泰並自己的媳婦兒閨女,送他們到南城門外。沒什麼好東西給的,便給他們準備了一些乾糧,能在路上飽飽肚子。走前告彆,難舍的話說了許多。因這一彆過,這輩子基本很難再見了。

沈翼跟秦泰說:“這裡呆膩了就去京城,在那裡給你找個差事不難,至少比在這裡過得好。”

秦泰應他的話,看著他們上馬車。去不去京城的不過是虛應,因為他還有媳婦兒,祖祖輩輩都是玻琉城的人。他舍得離開這裡,不見得他媳婦兒也舍得。這話自是後議,隻先把她們送走。

秦泰看著馬車越走越遠,眸子裡有不舍有傷感,最後往他媳婦兒肩膀上一靠,長長鬆了口氣,說:“阿彌陀佛,終於把這祖宗送走了……”

分彆最是難過,大抵都是因為路途遙遠,相見無期。從西北回去京城,堪堪又用了半年時間。這一來一回,一年也就過去了。等馬車抵達京城的時候,已是入了秋日。到了南薰門的時候,福哥兒又%e5%90%9f詩一首,“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薑黎看著他的小臉笑起來,她帶了一本詩集出去,就來回路上教一教,難為他都記得。要麼說呢,小孩子心思單純,記性最好。等越長越大,心思越分散,記性也就越不好了。但這又都是短時記憶,需要一直去鞏固。是以,福哥兒這番回到京城,也該上學了。

沈翼回到京城,此番沒有先往公主府上去,而是直奔家門。薑黎帶著阿香和福哥兒回去,他回沈家。到了沈家門上,嚇得守門的小廝都哆嗦起來。風風火火地跑進去傳話,傳的話卻是連自個兒都不信,隻扯著嗓子叫:“二爺回來啦!”

沈夫人聽到這話的時候正在吃茶,手上一抖就鬆了茶杯子,那滾燙的茶水便澆在了膝蓋上。這也不及管,連忙提了裙麵起來,快步往外頭去。一直去到二門上,看到沈翼,那眼淚便流了一臉。

沈翼見了沈夫人就行大禮,跪拜磕頭,說:“不孝子沈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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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這時候見著了活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也不應他的話,往那垂花門邊去,往那門框上使勁撞。還是雙喜給拉住,與她說了句:“太太,是二爺沒錯,不是做夢呢!”她才停住。

這便淚流成河了,她撲去沈翼麵前,抱著他,哭得昏天地暗,一麵哭一麵訴說這些年自己心裡的委屈痛苦。沈翼隻覺對不起她,對不起所有關心他的人,自還是百般認錯。但人都把他盼回來了,還能有心思怪他麼?況且,他還不是全須全尾回來的。

沈翼回來的消息傳得快,不一會兒便在市井間傳開,人隻當是個傳奇。老皇帝聽到後,也驚了好一陣子。在宮裡等到他來請安,把他上上下下都瞧了遍,一直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但依沈翼現在身子的狀況,他已經無法再擔任禁軍統領,隻那鎮國大將軍的官位還是他的。武將官位,後代世襲都沒問題。雖沒了兵權,也沒法再為國家效勞,隻能平日裡在朝中給給主意,但到底是保住了地位富貴。他還是老皇帝的寵臣,憑一條斷了的胳膊,得人敬仰尊重。

沈翼本來也就是不怎麼貪戀權勢的人,消失數幾年回來後,還能得這般,已是心滿意足。他也很累了,不喜歡朝堂爭鬥,也不太想再衝鋒陷陣上陣殺敵,過那拋頭顱灑熱血的日子。他隻想留在京城,陪著自己愛的人,陪著自己的孩子,簡簡單單過完下半生。

如今是剛好,一切都如他所願。

八月十五中秋節,沈家得了團圓,歡聚一堂。沈夫人在飲桂花酒賞月的時候,心裡惦記的是薑黎和福哥兒。一家人,隻缺了他兩個。想著想著,便放下酒杯,與沈翼說:“娘這幾天把東西都給你備齊了,明兒找上媒婆,你去公主府提親。早點把人娶進門,早點讓娘安心。”

這也是沈翼惦記在心上的事情,看沈夫人主動提了出來,自然立馬應下。第二天早早兒便起來了,帶著家中小廝扛上東西,找了媒婆,便直奔公主府而去。到了那裡放下東西,把親事提了,便不出來了。小廝和媒婆領了賞,自不管他們,自行出了公主府。

沈翼跑去上房找薑黎,把她往床上一壓,說:“我們總算名正言順了。”

薑黎把臉歪到一邊,推他:“瞎說,禮未成,還沒名正言順呢。”

沈翼不管,抬手拽了係住帳門的帶子,找準薑黎的唇便親過去,“我說是就是了……”

帳門散落下來,窗外有風,輕輕徐徐地掃進來,撩得那紗簾兒翻飛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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