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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04 字 6個月前

看到滿地滿身的血跡,她呼吸也困難起來,卻強迫自己鎮定,和如意一起把薑黎扶去床上躺著。

如意這會兒滿臉都是眼淚,抬起袖子擦乾了,問阿香,“阿香姐姐,怎麼辦?要不要去找大夫?”

阿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得先問如意怎麼了。如意說話還算利索,把事情前後因果幾句話便交代了,然後還是問阿香,“我去找大夫來,行不行?”

阿香心裡也慌得厲害,但在這個樣子的如意麵前,她不能表現出不鎮定。她坐去床沿兒上,看躺在床上的薑黎。薑黎微微睜開眼睛,也看著她,用微弱的聲音說:“彆去,我沒事,就是想睡一覺……”

阿香看著她,確認般地問她:“真的沒事嗎?”

薑黎點頭,“睡一覺就好了……”

阿香眼裡的眼淚忍得辛苦,她吸鼻子,溫聲跟薑黎說:“你睡吧,我在這裡守著你。如果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不為自己,為肚子裡的孩子,好麼?”

薑黎聽她說完,點下頭,便慢慢閉上了眼睛。她麵色還是很平靜,隻是眼淚一直從眼角往下落,像止不住的溪流。

阿香看她閉上眼睛後,自己眼裡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她也想去給薑黎找大夫,她擔心到不行。可是,如果找大夫,瞞了這麼久的事情,就要被彆人知道。被彆人知道後會發生什麼事,沒有人能預料到。她覺得這日子太難了,想責備如意不小心,可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阿香在床邊守著薑黎,守到入夜。如意也不敢走,便挨著床坐在腳榻上,埋頭在膝蓋裡。薑黎吐的那口血實在是有些觸目驚心,她想起來就心頭如刀刺。不確認薑黎真的沒事,她哪裡也不去。

兩個人就這麼守了一夜,在後半夜實在熬不住的時候,歪著腦袋眯了會兒。然沒能眯多少時候,阿香就被床上的動靜吵醒。倒不是薑黎醒了,而是她閉著眼睛卻來回動腦袋,像是在做噩夢。阿香試圖叫醒她,卻叫不醒。如意被她吵醒,站起身子來看薑黎,問阿香:“阿離姐姐怎麼了?”

“可能做噩夢了。”阿香眉心蹙死,還是在晃薑黎的肩膀,但根本沒用。

如意盯著薑黎的臉色看,借著不遠處桌上的燈光,隱隱能看到她臉上有灼熱的紅意,直染到了耳根後頭。她這會兒便又慌張起來,上去叫薑黎醒一醒,也是沒用。然後她把手探去薑黎頭上,隻覺她的額頭燒手,便急道:“阿離姐姐發熱了。”

阿香聽她這麼說,也上手去探,便發現她身上到處都是滾燙。一直叫不醒,怕是燒迷糊了。她到底還算鎮定,忙去找了冰塊冷水來。到了房裡的時候,卻見如意在薑黎床邊已經被嚇得不知所措。原來薑黎已經被燒得開始渾身抽搐,如意沒見誰如此過,便被嚇得直哭,嘴裡胡亂叫:“阿離姐姐……”

阿香拿巾櫛子浸涼水,往薑黎頭上敷過去,被如意哭得心煩意亂,便吼她:“不準哭!”

如意根本控製不住情緒,看一眼薑黎看一眼阿香,嘴裡一直說:“阿香姐姐,我害怕,我害怕……”

阿香也害怕,害怕到拿著巾櫛子的手抖到控製不住。而後她再也管不了其他的,情緒再繃不住,抖著聲音對如意說:“去請大夫來!趕緊去!”

第87章 臨盆

如意聽到阿香這麼說, 也不再管彆的,隻收起了情緒,起身微晃著步子急切地往屋外去。她一麵抬起袖子擦眼淚一麵跑,跑出了公主府便直奔離府邸最近的醫館。也不管這時候人家還睡著, 幾乎要把人家的門板拍碎。如願地拍醒了裡頭的大夫, 也不容人梳個發, 便催著人背上藥箱來了公主府。

那大夫一頭華發, 披頭散發入得公主府。還好是在半夜裡, 路上無人。若是天亮些的時候,叫人瞧見,指不定傳出什麼話來。這樣急匆匆到了正房, 如意便把他引去床前, 擎著油燈照著給他診病, 嘴裡念叨:“先生, 你快瞧瞧我家殿下,這是怎麼了?”

大夫看床上的人病得實在凶險, 還在微微抽搐,也就沒了顧及形容的心思。餘下便是直接診脈, 診了脈發現躺著的人有身孕, 心裡有驚愕卻也不敢言聲, 隻忙去打開藥箱來,用裡頭常帶的藥配出一劑來, 拿給如意說:“拿去煎上, 先給殿下服下退燒。”

如意聽言, 也不敢做片刻耽擱,把手裡的燈放去燈台上,接下那劑藥去廚房給煎上。阿香這會兒留在屋裡守著,看著大夫拿出一包銀針,一根根地紮去薑黎的皮肉裡。在銀針密密紮下去以後,她總算好了一些。阿香這便雙手合掌,默默地謝天謝地。大夫那針紮完後,起了效用,自然又都拔了收起來。

大夫收好銀針,卷起布包,退開床邊,看著阿香說:“是急症,來得快去得也快,待會兒吃下藥以後應該會慢慢轉好醒過來。等殿下醒後,你們照顧好她的情緒,切不可讓她再受刺激。”至於其他的,他不敢說也不敢問。

阿香聽了這話自然放下心來,連聲感謝大夫,這會兒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便又多問了一句:“孩子呢?”

大夫看她問了,自然也就回話。然他說的也都是脈相上的好壞,孩子自是好的。但要說胎位,那把不出來,自然也多不說。

阿香聽了這話安心,便從身上摸出銀子來付了錢,送他出正房。她惦記著薑黎在床上躺著,也沒往前多送那大夫,隻把他送到院門上,便折了身子回正房。回去後便在薑黎的床邊守著,看著她燙紅的臉蛋,兀自難受。

那邊兒如意在廚房煎好藥,端來房裡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微微亮了起來。她把藥端來床邊的時候,薑黎已經有了微蒙的意識。但在阿香把她扶著半坐起來,藥送到她嘴邊時,她卻把嘴唇閉死了不吃。如意見她這樣,自然覺得她是在作踐自己,便著急道:“阿離姐姐,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薑黎卻不是在故意作賤自己,她無力地搖了一下頭,說:“孩子……”

如意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的時候,阿香已經明白了。她不吃藥不是想病下去作賤自己,而是她肚子裡有孩子,她不敢吃。是藥三分毒,她怕藥對孩子有影響。阿香能體會她的心情,這會兒卻沒有那樣的冷智讓她如此,隻說:“已經八個月了,沒事了。”

薑黎卻不想冒這個險,心裡也知道自己不會因為這點小病就不行了。她堅持沒有吃這退熱的藥,隻喝了幾大杯滾燙的開水,靠著幾個引枕,裹著被子,眯眼又睡了半日。其實她沒有睡著,隻是不想睜開眼睛,不想說話。

薑黎把這場急症熬過去之後,整個人陰鬱了幾日,而後又恢複最普通的模樣。阿香和如意都不敢在她麵前提起沈翼,她自己也不提,好像那一日根本就沒聽到如意和雙喜的對話一般。她還是給孩子做肚兜帽子,做累了就起來活動筋骨。

阿香知道她在忍,自己吞下所有苦,裝作開心的樣子,隻為了迎接孩子的出生。離臨盆的日子越近,薑黎裝開心的樣子就越假。直到那一日身子底下見了紅,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等著陣痛,便再也笑不出來。一開始陣痛來的時間短,間隔的時間長,像撓癢癢一般,她沒什麼反應。後來,陣痛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疼,她臉上便現出了痛苦。◢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時候阿香也已經管不了太多的東西,事實也是許多人都知道了薑黎懷有身孕幾乎要臨盆的事情,自打那日大夫上過門後,這事兒就不是什麼秘密了。阿香找好了穩婆燒好了大鍋的開水,和如意陪著薑黎,等著孩子降世的那一刻。

陣痛密集到疼完一次緊接一次的時候,薑黎已然再忍不住。那麼多日日夜夜的辛苦,所有的痛楚難過,都在被難以忍受的疼痛牽引出來。她躺在床上,疼得滿頭是汗,死抓著阿香的手,眼睛哭得血紅,情緒一點點崩潰。

眼淚從血紅的眼角往下落,她咬著牙忍痛,還要對阿香說:“阿香,我會不會跟韋姐姐一樣。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能見到沈翼。他會在等著我嗎?如果我找不到他,我該往哪裡去?”

“阿香,如果我沒挺過去,幫我照顧我的孩子。是我的錯,我不該執意要生下他。”

“阿香,沈翼沒有死,他一定在哪裡等著我去找他。”

“阿香,我要去找沈翼。”

阿香哭成了一個淚人,比她一個生孩子的人還要痛苦百倍。她聽著薑黎之後一直念叨“我要去找沈翼”“孩子,娘對不起你”兩句話,隻覺心臟幾乎皺縮跳停,也隻能抓著她的手跟她說:“阿離,不要怕,有我在,會順順利利的。”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最痛苦的事情,稍有差池可能就是兩命選一命。從鬼門關走一圈,能不能回來都沒人說得準。而薑黎在這痛苦的時刻,心裡還受著其他各種煎熬,所以整個人都是最無助崩潰的。在情緒崩潰到極點的時候,她開始自怨,說:“阿香,怪我,當時如果不是我執意要與他分開,他也不會去西北。是我不夠堅定,沒和他站在一起,是我把他擋在門外,把他推了出去。”

阿香聽著她說這話隻覺心裡絞痛,當時沈翼在公主府外等著的身影還會浮現在她眼前。最後那一晚,是她勸走了沈翼。如果說有錯,她們誰都脫不開乾係。她握著薑黎的手,在這時候隻能寬慰她,“不怪你,阿離,不怪你。”

可薑黎覺得就是怪自己,在疼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想的都是沈翼的死。自從知道這件事後,她就沒有提過,現在卻是句句不離。一直到陣痛疼得宮口全開,在穩婆接生的時候,她已經折騰到沒有力氣再說話,剩下的一些力氣,便全部用在配合穩婆使力生孩子上。穩婆也安慰她,說:“孩子胎位證,好生,殿下彆怕。”

到這會兒,薑黎哪裡還能感覺到怕,已是疼得什麼都不知道。她隻覺得宮縮越來越厲害,能感受到孩子迫切地要離開她的身子。因什麼都再也想不了,隻一次次深呼吸使力,一麵又咬牙忍著疼痛。而後很順利,在孩子真正離開她身體的那一刻,她渾身的負累好像一瞬間都消失了。她眼角還有眼淚,卻在這一瞬間沒有了任何想哭的欲-望。在無儘的眼淚和汗水裡,仿佛完成了一次重生。

孩子的哭聲在房裡響起來,打破悲傷沉痛的氣氛。穩婆抱著包在繈褓裡的孩子送到她旁邊,小聲說:“殿下,是男孩兒。”

薑黎看著躺在自己旁邊的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