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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256 字 6個月前

“嗯。”如意點點頭,“阿離姐姐先我一步來的蘇州,我沒地方找她去,隻能先來找您了。貿然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才剛薑婧聽婢女進來說是她姐姐的丫鬟找了來,就覺得如同在做夢一般。這樣見了如意,聽她說出薑黎的小名,越發覺得不真實。她看著如意,仔仔細細看這個自己不認識的女孩子。嗓子裡哽了棉花一般,讓她半晌才又說出話來,隻問:“姐姐……她還活著麼?”

如意知道薑家那件事,自然也知道她們薑家的人都遭了什麼難。大約每個人都以為家裡人死絕了,不敢心存半點奢望。這會兒知道自己還有個親人活著,不是想哭,就是想笑。那種悲喜交加的心情,旁人很難體會。

如意也看著她,使勁點了一下頭,“還活著,她知道您也活著,所以特意過來找您。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沒有找上門來。我以為她已經找來了,才直接上門的。”

薑婧捏著帕子抬手擦眼淚,緩了片刻情緒,說:“大約是還沒想好見了我說什麼罷。”

如意附和她的想法,其餘的不去多加揣測。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薑黎在半道人遭人暗算了,根本沒來到蘇州。但她想著薑黎是福大命大的人,應該不會如此。再說隨她而行的還有三個身手極好的人,保護應該周到的。

薑婧這會兒心裡有了彆樣的期待,看著如意的眼神也輕柔如水。她想問很多事情,但最終都沒有問出來。她的想法大約和如意沒主動說的想法是一樣的,她們姐妹之間的事情,還是見了親耳聽著對方說比較好。從旁人嘴裡先問了,就少了味道。

薑婧沒有多懷疑如意的身份,確實也什麼值得去懷疑的。她留如意住下來,在家裡下人住的房間裡騰出地方多擺上一張床。就這點子事,還是經過了梁太太同意才辦下的。梁太太也聽說了她姐姐的婢女找上了門,自然問她:“怎麼還有姐姐?”

薑婧便笑著回她的話,“原以為不在了,卻沒想到還活著,是老天爺保佑呢。”

梁太太聽了這話也就沒說什麼,隻讓她自己安排。本來做人媳婦兒的就要事事依從婆婆,她這種連正經媳婦兒都不是的人,自然更低一等。若不是梁問山對她另眼相待,做姨娘的和那些做婢女的,在身份上也沒差什麼。

如意也是一晚上瞧下來,才發現薑婧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她看著薑婧自己去找了被子褥子來給自己鋪床,覺得生受不起,自然自己上手打理。這會兒是在人家中,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多問多說什麼,便是話很少的樣子。

一晚上湊合過去,清晨起來自己便跟著彆的下人一起去洗漱,又幫著給薑婧打了水伺候她梳洗。她沒有看到梁問山,聽說是最近忙,晚上回來得晚,早上出去得早。當然這也不是她該過問的事情,她隻安安分分呆著,想著呆到薑黎找來就好了。

這樣也沒熬多久,到晌午用完飯又歇了晌後,便有婢女來傳話,說又有人找上了門,找青兒姨娘。聽得這話,如意比薑婧還激動,忙就去門上看去。到了門上一瞧,果然是薑黎和阿香,兩人手裡還拿了許多東西。

薑黎和阿香可沒想到梁家門裡能出現如意,驚了一跳,隻問她:“你為何在這裡?”

如意看到她倆便顯得放鬆多了,笑著接過薑黎手裡的東西,說:“我回去後過了一宿就來了,到了不知往哪處去找你們,隻能來這裡等著了。”

就這麼說了兩句話,薑黎便聽到了一句“姐姐”。她瞬間便循著聲音把頭轉了過去,看到薑婧的那一刻,來之前做的各種心理準備都潰散無形。眼淚一瞬間汪滿了眼眶,鼻頭發酸,直躥上腦門心,把眉心也蹙了起來。

她叫不出妹妹,隻上去拉起薑婧的手,眼淚啪啪往下掉。薑婧也是滿臉的眼淚,一麵還要笑,一麵又拿帕子擦眼睛。擦了一氣,拉著薑黎往裡去,哭哭笑笑道:“我先帶你去跟太太請個安,再去我屋裡說話。”

家裡來了正經的客人,自然要帶去跟梁太太先問個安。梁太太看到薑黎的時候,才真的意識到薑婧原也不是普通人家的閨女。她一直疑心這個,覺得她過於大氣,不像是小家小戶裡出來的姑娘,自然更不像她嘴裡說是窮人家的孤女,賣身給梁問山是為了葬父的。現在看薑黎的談吐打扮,再看她帶上門的豐厚禮物,自然更加懷疑薑婧之前的說辭。

梁太太心裡雖有疑問,但也不表露太多。瞧著這姐妹倆的神色,久彆重逢的欣喜不是假的,所以也就讓薑婧把薑黎帶回自己房裡去了。兩人進了屋後,把阿香和如意也帶進去,自又是一陣哭哭笑笑的說談。說起以前的事,哭到聲氣哽咽,說到現在,又覺得是不幸中的萬幸。

兩人把各自的情況說罷了,薑婧慶幸薑黎遇到了沈翼,而薑黎慶幸薑婧碰上了梁問山。總的來說,這都是不幸中的萬幸。薑婧還記得沈翼是誰,也隱約記得他的樣子,與薑黎說他的時候,便說:“當初我是不是還勸過你,讓你彆太過分。他人不錯,比我們周邊那些鬥雞走狗的富家子弟好多了。偏你瞧不上,看他哪兒都不好。現在怎麼,看哪兒都好了?”

薑黎聽著這話打她的手,“就你最明白,你那時候不過才十二歲,知道什麼?”

薑婧也打她的手,“十二歲也比你懂事許多,你打小就沒有做大姐的樣子。”

阿香和如意在旁看著兩人小打小鬨起來,也隻覺溫馨。不過也確如薑婧說的那樣,雖然薑黎比薑婧大兩歲,但瞧著卻像是個做妹妹的。大約性子簡單直率些,沒有薑婧瞧著穩重。

姐妹相認互訴衷腸,花去小半日的時間。外頭日頭偏了西,窗縫間沒了最後一絲光線,也就到了該分彆的時候。雖這不是長彆,總還是能挑起人的傷感情緒。薑婧拽著薑黎的手,依依不舍,說:“要不我去問問太太,讓你們今晚都住下。”

薑黎便捂著她的手搖頭,知道她的身份去梁太太麵前提要求要%e8%88%94著臉求,不想她那樣,因道:“彆了,客棧離這裡也不遠,方便得很。明兒我還過來看你,要不你去客棧找我也成,帶我們街市裡逛逛。”

薑婧聽她這麼說,也就點頭應下了。把她們送出大門去,站在巷道裡看著她們走遠,一直到看不見她們的背影,才掛著不舍的神色邁開步子回家裡去。進了門梁太太又叫她過去,說:“這兩日一直在給你物色好的丫鬟,今兒瞧著一個還不錯,明兒我就買回來伺候你。肚子裡有孩子了,彆大悲大喜的,傷身子,知道麼?”

薑婧看梁太太對自己溫和,自然什麼都應下。梁太太看著她,心裡卻有很多想問的,最終也沒問出來,想著時間多得是,再問不遲,也就放她回去了自己房裡。

那邊薑黎帶著阿香和如意回去客棧,吃下晚飯讓掌櫃的給房裡又添了條被子,也便歇了下來。這會兒如意過來,薑黎和阿香自然要問她京城的事情,問她為什麼突然過來了。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想起這事如意還歎氣,歎了好幾聲,方才開口道:“阿離姐姐,我也不是有意的。回去之後等著了二爺,就火急火燎把你的話跟他說了。我沒想到太太在帳篷外頭,把話全聽去了。她知道了你一直在二爺的軍營裡,也認為二爺是因為你才跟著皇上的。後來老爺和大爺大奶奶也就都知道了這事,都勸二爺投靠了壽王,這跟您的想法是一樣的。可能是二爺不同意吧,太太就收拾了東西要回城裡的宅子去,在軍營裡鬨了一氣,也把我攆了。二爺當然不能讓她走,隻好就答應下來,帶著大爺去壽王府上表了態。”

薑黎聽著這話,無悲無喜,她坐在燈下,看著如意摳手指,過去握了握她的手,說:“知道就知道了,遲早都是要知道的。因為這個,他沒能為我冒險下去,挺好。”

如意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看著薑黎,半晌才又開口說:“那你呢?等一切都平靜下來,你還願意跟著二爺麼?我跟二爺說過了,會在這裡好好伺候你,等著他來接我們。”

薑黎笑笑,皮笑肉不笑的,“再說吧。”

如果真是這樣,就算他會來接她,她也不可能跟他回去了。因為,他們之間隔著的,不止是地位的懸殊差距,還有沈翼的父母。太多難以解決的問題,讓薑黎覺得,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在一起。如果非到在一起,大約就是一輩子的互相折磨。她折磨他的家人,他的家人折磨他,他們彼此折磨。到時沈翼也會娶妻,那又是讓人無法想象的事情。與其那樣讓各種俗世瑣事把她們的感情消耗殆儘,還不如保留一份美好的記憶存放在那裡,也當此生沒白在一起一場。

晚上薑黎一個人睡一張床,阿香和如意兩個人睡一張。原都不是骨架子大的人,睡一起也不擠。如意是真累的,不消一會兒就睡著了過去。阿香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入眠都是很快的。剩下隻有薑黎一個人,看著房外燈滅,聽三三兩兩腳步聲消失在走道儘頭。

她從京城到蘇州,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兩個多月很長,長到夠發生許多變故。兩個月也很短,短到回想起來隻是眨眼一瞬。她不知道在這兩個多月裡,京城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老皇帝和壽王的對峙是不是還在持續。而沈翼,到底又跟了誰。

金明池的那一場政變,在不久後就在京城裡傳了開來,讓人後知後覺,驚得眉心直跳。但這種消息往彆處傳得慢,更彆說千裡之外的蘇州城。京城裡的傳言是,那一日金明池的水都被染紅了,場景十分可怖。在那一場政變裡,死了壽王,活了老皇帝,是最讓人意外的,足可以拿做話本子說講。

因為壽王兵敗,所以參與了那場政變的朝臣也都在當時就趕回了家準備帶家人逃亡。但老皇帝當日就下令封鎖京城大小城門,涉事者一個也不輕饒。自然,一個也都沒有逃掉。

沈家二老在南郊的軍營,得到宮裡急召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沒被召見過,隻嚇得畏頭畏尾的,安安分分跟著宮裡來的馬車進城去。到了城門邊看到重兵把守,嚴查出入路人,才知道京城裡發生了大事。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馬車上也不敢議論,隻在心裡嘀咕罷了。

沈家二老被接進宮後,被人又領著直接去了長生殿。沈老爺平常在宮裡當差,知道長生殿是皇上平日起居之所,心裡自然更嘀嘀咕咕,不知道領他們來這裡做什麼。難道說,皇上要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