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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289 字 6個月前

打開。這便回過頭去看,是沈夫人。

沈夫人這會兒滿麵冷沉的表情,手裡挎著食籃,直接往案邊去。到了那邊坐下`身子來,把裡頭的碗碟杯盤一個個拿出來。她不說話,也好像沒瞧見如意在一般。而如意看著她的樣子,卻嚇出了一身冷汗,隻覺後背全濕了,便也忘了行禮問安。

沈翼眉心微蹙一下,擦了臉把巾子掛回架子上,叫如意出去,自個兒坐去案邊。沈夫人還是默聲,但情緒十分明顯,就掛在臉上。沈翼知道,她肯定是在外頭聽到了他和如意的對話。要不依她的性子,必定進了帳就笑眯眯翼兒長翼兒短。

她這會兒不說話,沈翼也就不主動開口提那些。他拿起筷子,隻是吃飯,而後當什麼也沒瞧明白那樣,說:“今天這個菜燒得不錯,口味好。”

沈夫人抽出腋下的帕子來擦手,一麵擦一麵道:“娘親自燒的,口味自然不一樣。”

“原來是母親的手藝,怪道呢。”沈翼笑著道,說的很是家常,沈夫人卻沒有半個笑臉回應。

她把擦完手的帕子一點點塞進袖袋裡,塞完了,擱下手來,看著沈翼,看了許久,才開口說:“娘都聽到了。”

沈翼拿著筷子的手便頓了頓,而後夾起菜來往碗裡放,還是笑著說:“娘聽到什麼了?”

沈夫人笑不出來,她今兒一早起來吃了飯就在軍營裡走了走,找到了營妓們的帳篷。原是找如意去的,卻沒在軍營裡找到如意。但坐下和那些女人說了說話,問了問如意的下落,也就問出了一些。女人們說,如意跟著阿離和阿香前一晚上離開軍營走了。沈夫人又問阿離和阿香是什麼人,她們隻說也是營妓,沒什麼了不得的。餘下細致的沒問出來,但憑沈夫人的直覺,隻覺得這事有蹊蹺。

沈夫人深深記著那個曾經禍害過她二兒子的女人的樣子,記得她叫薑黎。這件事情在她心裡留下的印跡之深,深是聽到一個“離”字就下意識想起了那個女人。聯想起來的當時,沈夫人還隻是覺得自己多思,覺得沈翼不會傻到還與那個女人有糾纏。況且,那個女人應該也在當年的動亂裡遭難了。

可萬萬沒想到,最不可能的事,就這麼直剌剌地擺在了她麵前。所以沈翼一直各種借口不娶妻,是為了那個女人,如意到軍營那麼久肚子沒有動靜,也是因為那個女人。現在,甚至她們全家有家不能回,過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害怕有一天要被滅門,還是因為那個女人。

她這會兒坐在案邊,看著沈翼,眼眶開始慢慢變紅。本來心裡的情緒在帳外聽到薑家真相之話的時候已經炸開了,但後來她又自己壓下了,聽著如意和沈翼把話說完,才進了帳篷來。沈翼這會兒跟她裝傻問她聽到了什麼,讓她心裡發寒,寒氣直躥到手指尖兒上。

沈夫人不說話,隻是盯著沈翼。沈翼也便慢慢再笑不出來,他不停吃飯的動作,默聲把飯菜吃了乾淨,然後慢慢放下筷子在案麵上,輕輕叫了聲:“娘……”

沈夫人卻還是盯著他,眼淚從眼角滾出來。她穩著身子不動,半晌開口道:“你要還知道我是你娘,還認我這個娘,你就去投了壽王。”

沈翼伸手開始收拾案上的碗筷,一個個往籃子裡收。沈夫人看著他的動作,終是忍不住了,忽抱起案上一個盤子,往地上狠狠摔出去,摔得粉碎。她嘴唇也顫唞起來,看向沈翼問:“為什麼?沈翼你告訴我,你這是為什麼?為了那個女人?”

沈翼收盤子的手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收回去。他甚至不敢看沈夫人的眼睛,喉嚨發乾,也說不出什麼話。他在蒲團上坐著,聽沈夫人聲淚俱下,字字重音,“我們全家的性命,都比不上那個女人?!當年的事你忘了,你現在又鬼迷心竅了?!你要是想我們死,又何苦把我們接過來?橫豎都是死,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分彆?!”

“我不會讓你們出事。”沈翼攥起拳頭,擱去腿上。

沈夫人吸著鼻子冷笑,“你以為你是誰?我們沈家,祖上至今就沒出過什麼大人物,你以為雞窩裡真能飛出鳳凰來?你為了一個女人,把我們全家都架在火上烤,你良心何在?!我養育你成人,得到的就是這種回報?若是彆人也就罷了,偏偏那個人還是薑黎!你把那個女人捧在心尖上,至我們於何地?!”

盤子碎裂的聲音還是把沈老爺和沈煦都引了來,兩人也無心去管在帳外站著的如意。她這會兒被裡頭的動靜嚇縮著腦袋,把頭埋得低低的,渾身都在發抖。兩人徑直進了帳篷,看到地上一片狼籍,自然問一句:“怎麼了?”

沈夫人看沈老爺和沈煦來了,抬起手來又袖子擦擦眼淚,沒有話再想說,隻啞聲道:“你們自己問他,他為什麼要做現在這種傻事?是為了那個叫薑黎的女人!我現在回去讓丫頭們收拾東西,收拾好了咱就回去,這軍營咱不呆。要不是我們要來,人也不需要避出去,倒顯得我們欺負了人家孤女一個。”

沈老爺和沈煦都聽得稀裡糊塗,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沈夫人已經出帳篷去了。走到外頭看到如意,隻瞧她一眼,徑直便往自己帳篷那處去。如意這會兒事情鬨大了,心裡害怕,但還是跟在沈夫人後頭,跟她去到帳篷裡,跪下就是求饒,說:“太太,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瞞著太太。”

沈夫人心灰意冷,不想跟她說話,隻道:“以後你不是我的人,我隻當沒收過你這個丫頭。天下之大,你隨意往哪處去,我們沈家,用不起你這樣的丫頭。”

如意早也意識到自己是沒辦法在沈家呆了,其實在她知道薑黎的真實身份後,就知道自己算是徹徹底底背叛了買她回家的沈夫人。隻要事情敗露,她不可能再留在沈家,做不成沈翼的侍妾,也做不成他的丫頭。她向沈夫人認錯求饒,其實也就是想讓自己心裡舒服一點。

沈夫人沒有把過多的憤怒情緒轉嫁到如意身上,除了劃清主仆界限的一句話,沒有其他的。大約她心裡的大部分情緒是心寒,憤怒在開始的時候濃極,但在感受到心寒的時候慢慢就淡了。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為了一個和他家曾經有仇的惡女人而置全家人性命於不顧,擱誰誰都受不了。

如意沒能再說幾句話,便被沈夫人趕出了帳篷。而後她吩咐雙喜收拾東西,又去沈煦的帳裡,叫王氏和手底帶來的丫鬟收拾東西,隻說:“收拾好了就回家,快些。”

王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婆婆交代的事照做便是了。一直把東西收拾好,聽沈煦回來說了大概情況,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沈家人都是犟性子,沈夫人說要回去,也不是說說的。東西收拾好之後,就叫沈煦去把馬車趕到帳前來。

沈煦卻是很為難,在沈翼還沒有答應壽王的時候,他們回家就是冒險。是以這會兒便僵著,他又勸沈夫人,說:“咱們再給二弟些時間,我相信他會想明白的。既然那個女人都走了,也就沒人蠱惑二弟了。”

沈夫人氣得去床上坐著,半天又起來,說:“你們不走,我一個人回去。我就這一條老命,也不值什麼錢,沒了就沒了。”

她起來沒走兩步,被王氏伸手拉住,勸她:“娘,小叔已經很不容易了,您瞧他的臉色就能瞧出來,彆鬨了。您再給小叔一些時間,讓他再想想。現在最難的人,是他。”

“這是他自找的!”沈夫人沉聲道,話音剛落,便見沈翼打開帳門進了帳篷。他臉上掛著疲憊,眼睛也不如往日有神采。他走到沈夫人麵前停下,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待會兒會去壽王府上,答應不與他為敵。母親暫且歇下,等壽王信了我,形勢穩定下來,我再送你們回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沈夫人看向他的眼睛,不確定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但她鬨著要回去,確實是在逼沈翼做決定。這會兒聽他說出這話來,不是很相信,自拽了沈煦的胳膊,說:“你去的時候帶上你大哥,讓你大哥看到你跟壽王言和,我才能相信。”

沈翼深吸口氣,應一句,“好。”

沈夫人這才放下心來,不再嚷嚷著要走。看著沈煦跟著沈翼出帳篷,自己渾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一半,跌在床沿兒上坐著。王氏這邊過來給她順氣捏肩,說:“娘彆氣壞了身子。”

沈夫人目光呆滯,這會兒又有些緩過神來,慢慢開口道:“我也知道他難,看他熬成那個樣子,我比誰都心疼。可是如果我不逼他,就看著他在這條路上走下去麼?老爺上頭幾代都是獨子,如果咱們沈家滅了門,我死了,如何去跟沈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是我沒教養好自己的兒子,才惹得這禍事呢。”

王氏也歎氣,自然還是安慰她,“小叔應該明白的。”

那邊兒沈翼答應了沈夫人要去壽王府上言和,表明態度立場,要投靠壽王那邊,自然也沒哄騙她,沒等多久就帶了隨行幾個人並沈煦一塊兒進城往壽王府去了。沈煦一路上還勸說他,說他被女人迷了眼,做的都是糊塗事。等哪一日看明白了,才會知道不值得。沈翼一路上都沉默,並不答沈煦的話。

到得壽王府上求見,壽王在書房裡接見他。他不能帶許多人,便隻帶了沈煦一個。兩人去到書房裡的時候給壽王叩拜行禮,落下座來,自是客套奉承。沈煦還會些諂%e5%aa%9a的伎倆,說些討好壽王的話,讓他眉開眼笑的。

客套的話說一氣,自然要說正題。沈翼沒什麼花言巧語,直接道:“末將思忖數日,唯有跟著王爺才能有錦繡前程,所以今日特來向王爺請安。”

他來上門求見,壽王就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這會兒親耳聽他說出來,自然受下,說:“既是如此,就在本王這裡多吃會茶再走。本王能得沈將軍一員猛將,也是本王的榮幸。”

沈翼知道後頭那話是說的虛話來抬舉他,卻還是要裝著相信來自謙一番。旁邊沈煦見著如此,自是放下心來,想著回去可以和爹娘做交代了,也就安安心心吃茶了。壽王府上的茶好,吃完口齒生香,味道在舌尖上久久不散。

沈翼不急著走,陪壽王又說些話。正說到興致濃的時候,忽有人在書房窗下傳話,說有急事要回稟壽王。壽王一抬聲就叫進來了,隻問:“什麼事兒?”

那小廝模樣的人看著書房還有彆人在,自是不知該說不該說,嗯聲片刻沒開得了口。壽王見他隻是家中小廝,不是門客謀臣,自然覺得回稟不出什麼大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