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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294 字 6個月前

原則,阿香隻暗暗清了下嗓子,跟著薑黎一起行禮,並不主動去提罵他像柳樹,又說薑黎巴不得把他踢死那茬。

還好,沈翼也沒提,隻看著阿香說了句:“你回去吧。”

“誒。”阿香應了聲,不敢有再多其他的細小動作,隻得丟下薑黎一個人去了。心裡又想著,他應該不會再為難薑黎吧?總歸是有些不放心,便在走到一個大石塊旁邊的時候,悶不吭聲蹲下`身子躲後頭去了。不時又伸出頭來瞧,看沈翼來找薑黎到底想乾嘛。

薑黎雖然發泄了大半,但看到沈翼,情緒仍然是斂得疏遠。她站著不動,也不說話,微微頷首,看著腳下茂盛的綠草小花。等沈翼走到她近前的時候,她本能地就往後退了兩步。偏沈翼拉住她的胳膊,說了句:“站著不要動。”

薑黎也不知道他要乾什麼,但依著身份得聽他的命令,這就站著不動了。然後便瞧見他從自己的袖袋裡摸出一個熱騰騰的雞蛋來,捏碎一頭剝了殼,然後拿到手裡往她脖子這處伸了過來。薑黎要往後躲,他仍又說了一句,“不要動。”

這就真不動了,站著也不出聲,薑黎任他拿著熟雞蛋在自己的脖子上打滾。沒碰還沒感覺,這會兒一碰,脖子的一圈便疼起來。原是被他下死手掐的,這會兒估計已經又腫又紫了。她忘了這茬,偏他來記得,這會兒又來獻殷勤。

雞蛋滾得不熱了,沈翼又從袖袋裡摸出些土豆片來,往她脖子上貼上來。貼好了用手指幫她壓著,就這麼站著等一氣。他現在是個粗人,以前在京城那會兒也是官家公子哥兒,雖比不得薑黎他們,到底也不是粗鄙人。薑黎早就知道,他是個會伺候人的。

然沈翼這會兒對她這樣,薑黎總還是覺得不自在,卻也不表現出什麼。任他貼完了土豆片兒,又瞧著他從袖袋裡摸出個胖肚大口小瓷盒瓶來,擰了蓋子,裡頭是一些藥膏。大約也是消腫去紫,又幫她整個擦了一氣。他手指從她皮膚上滑過去,有麻剌剌的觸?感。

這些東西弄完,沈翼也沒有多餘說什麼,把那個小瓷瓶塞到她手裡,隻說了一句:“自己記得上藥。”轉身便去了,留下薑黎一個人站在原地。薑黎捏著那瓷瓶在手心裡,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脖子,而後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抽了口氣。

那廂阿香還在石頭後麵藏著,瞧著沈翼往她這邊而來,怕被瞧見了挨罰,便繞著那石頭打了個轉,避開了沈翼的視線。最後看著他身影消失在帳篷間,她才鬆了口氣,起身來又往薑黎這邊來。

沈翼做什麼她可都瞧見了,耐著性兒地低頭在薑黎脖子旁邊給她滾雞蛋,貼土豆片兒,又上藥。阿香嘖口,在薑黎周圍轉了一圈,說:“這沈將軍也是個耐性人,真個兒是細心。”

薑黎把手裡的瓷瓶塞進袖袋裡,平平常常道:“以前是個細心人兒,什麼都給你惦記著,給你想著。你哪怕是有一丁點不高興呢,他都瞧得出來,千百種花樣使出來,非要給你逗樂咯。”

阿香不相信,“他是這樣的人?”

薑黎抬起步子往前走,“以前是。”

“這挺好,你非傷他。”阿香跟上她的步子。

薑黎抿一下唇,“那時沒覺得好,瞧不上他。”說著吸口氣,目光放了遠,“這會兒想想,那時的沈翼,真好。可惜栽在了我的手裡,把他原本有的好性兒,都弄沒了。秦泰說得沒錯,如果不是我,他必然有個安穩體麵的差事,溫柔賢惠的妻子,淘氣可愛的孩子,該是圓滿的。”

阿香看向她的臉,“你又想秦都尉了?”

薑黎收回目光,看向阿香,“我倒是想想,可是,總是沒有什麼事可想的。”

“那就不想了吧。”阿香舒緩著語氣道:“沒事兒你就多想想沈將軍以前的好,眼下也能勸自己心甘情願些。你就想,他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的,你受著這些罪,也是你自己造成的,大約心裡就舒服些了。”

薑黎笑了一下,不與阿香細論這個,隻道了句:“屁!”

阿香便望天歎氣,“可惜可歎,你瞧瞧你哪裡還有半點大戶人家千金小姐該有的模樣。都叫帳裡的那幫女人帶壞了,什麼樣的事都做得出來,什麼樣的話都說得出口,也不嫌羞了,唉……”

薑黎便推她一個趔趄,“你還給自己開脫,我跟你學的最多,罵人的話,一半兒都是跟你那學來的。你若想聽,我這會兒罵出一籮筐來不嫌多。還有更多的,周長喜趙大疤那裡學的。並那些將士們平日裡說話,無意聽到兩句,都學會了。我還發現了,那不同地方的人,罵人的話也不一樣。各有各的千秋,各有各的語氣,也挺好玩。”

阿香穩住身子,吊她一個白眼兒,“你還得意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說了一氣又想起才剛河邊的事來。阿香拽薑黎的胳膊,問她:“你說沈將軍到底聽見沒有?就我說他和那柳樹一樣綠那話,說他自己給自己找綠帽子戴那話,還有,說你要踢死他那話。”

薑黎搖頭,“不知道,你等著看他找不找你的後章兒。”

阿香耷拉下表情,想著聽天由命罷了。

兩人一路閒說去到夥房,士兵們基本都吃過了飯,女人們也都來找吃的了。薑黎和阿香擠進人群裡,拿了碗等吃的。各自領了些窩頭稀飯,再找地方坐下吃完。都是習慣不已的事情,沒什麼與平常不一樣。要說哪裡不一樣,便是薑黎領吃的的時候,趙大疤多給了她一個白麵饅頭和一個包子,卻也沒什麼多餘的話。

拿下這些東西,吃飯的時候,薑黎把饅頭分開阿香她們,自己掰下半個包子,剩下的半個也給她們分了去。女人們都防著蘇煙絡,一口也不讓她吃。連帶著安怡也分不到,她們一邊兒坐著,隻能眼巴巴地看。

卻說今天薑黎被沈翼狠虐的事,軍營裡也是傳開了的。但因為什麼,卻傳的不大真切,有說這個的有說那個的,沒個準。蘇煙絡自然也聽說了,這會兒又瞧見薑黎脖子上有手掐的青紫痕跡,便開了腔說:“喲,周長喜不給你吃的了,你又黏糊上趙大疤啦?你可仔細些,這回是腫了脖子,下回彆連脖子都留不住。”

薑黎聽著她說這些話,吃飯的動作就慢了下來。她把嘴裡的包子嚼碎了咽下去,用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回蘇煙絡的話,“得您的福,晚上不必過去伺候沈將軍了,你怎麼不給他送飯去?興許能鑽得這空子,上了他的床呢。”

蘇煙絡聽著這話像奚落,自冷笑一聲兒,“你爬過的床,我可不惜得爬。”

薑黎低著頭,“你也就配爬爬下頭人那些臟床!”

“阿離,你……”蘇煙絡被她說得怒極,蹭地站起身子,伸手指向薑黎。

薑黎這便抬起頭了看她,旁側女人們全部把目光對向她,氣勢壓人。這是人多勢眾,蘇煙絡當然也知道自己拿頭拿不過這些人,隻得壓下氣惱又坐下了。旁邊安怡又拉她,小聲勸她,“彆鬨了,好容易過了幾天安穩日子。”思兔網

“她的安穩日子怕是從今兒起就到頭了。”安怡的話音剛落,這邊阿香就冷冰冰出了聲。

那邊蘇煙絡還要嗆聲,安怡又拉了她一把,“彆鬨了。”

這也不能再坐在一處吃飯,安怡起身拉了蘇煙絡起來,避開薑黎這波人,自找個僻靜處吃飯去了。偏蘇煙絡還不高興,嘀嘀咕咕個沒完。安怡這又不吱聲了,隻任她嘀咕。

等安怡和蘇煙絡走開後,薑黎就轉頭看阿香一眼,說:“你也聽明白了?”

“這還有聽不明白的?”阿香啐一口,“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非要挑出些事來。原是我說的話,叫那個給她床上澆水的人停手。這會兒可不必了,緊著高興來吧。”

對於蘇煙絡說的話,薑黎說那聽沒聽明白的,有的人是聽明白了,有的人沒聽明白。但對於阿香最後說這話,那人可都聽明白了。北雁兒笑開,看向阿香,“真的?”

阿香把目光轉向她,“果然還是你乾的。”

北雁兒仍是笑,“那不是看她討厭嘛,你瞧她那樣兒,這兒是不是有問題。”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又說:“咱們的日子本來就艱難,偏她不覺得,還要拿頭起勢,當這裡是她做花魁待的館子呢?不讓她知道艱難,不是白便宜她來這一遭?教她做人,入了陰曹地府,對她也有好處。”

阿香啃了兩口窩頭,“以後你愛怎麼折騰她就折騰吧,我不管這閒事兒了。但有一點,大夥兒記住了,彆叫她認為是哪一個欺負她的。被薅出來,她再做文章,又有麻煩。要欺負就合起夥兒來,讓她沒轍,逼得她哭出來,逼得她叫奶奶,方為上策。咱們這麼多人,她拿一個兩個有辦法,但拿咱們整個,那就沒辦法,懂麼?”

人聽得懂這些道理,心裡這會兒也都躍躍欲試起來了。一直都是被人欺負的主,難得能欺負欺負彆人,心裡自然暢意。再是有人聽明白了,薑黎被沈將軍狠虐,也是因為著了蘇煙絡的道了,自然也要替薑黎出頭,便越發沒有手軟的心思。

到了晚上,趁蘇煙絡不在,北雁兒仍拎了一桶水澆到她床上。這會兒是發了狠了,把安怡的褥子也給澆濕了。她們兩個人去服侍李副將軍,沒辦法留下睡覺,都是要回帳裡睡的。一看褥子濕了精光,氣得幾乎把天靈蓋兒頂個窟窿。沒辦法,隻得窩團著湊合一夜。

次日早起,頂兩個黑眼圈,罵罵咧咧把褥子拿出去曬,又去河邊洗衣裳。這一番,旁人往她們旁邊堆的臟衣服更多。也不怕她們不洗,人多杵在旁邊,硬逼著你洗。反正你就兩個人,不管是對罵還是對打,那都占不了上風。可憐了安怡,跟著蘇煙絡一塊兒倒黴,倒也沒怨言。

洗著衣服還要去打水,北雁兒便逼著蘇煙絡去打,到了河邊不等她撂桶,一腳就給她踹河裡去了。看著她在河裡撲騰,自個兒便在案上直樂。而後伸了小棍下去拉她上來,上一半又給她搡下去。來回幾次,折騰得蘇煙絡破口大罵,直把北雁兒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最後,她還是自己爬上來的。

爬上來人也不準她回去換衣裳,仍看著她把剩下的衣裳洗了。蘇煙絡便一麵擦頭發上落到臉上的河水,一麵下了大力搓衣服。她這會兒恨這裡的每一個女人,尤為恨薑黎,嘴裡仍是沒完沒了地罵。後來她罵一句,就有人上去打一巴掌。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