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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29 字 6個月前

又要幫著燒燒火打打下手, 很難得閒。等飯食全部起鍋, 還得等著將士們先吃完飯, 這才輪到她們。吃剩下的自沒什麼好東西, 玉米窩頭紅薯稀飯, 都是拉嗓子的吃食。稀飯那還是將士們吃剩下的一些又加水燒開的,清得見不出什麼玉米麵兒,隻有紅薯能填肚子。

西北大軍在此處紮營, 也不全靠朝廷給軍糧, 自己也辟了田地種了些東西。這東西裡, 小麥水稻那是極少的,養不起來。也就玉米紅薯大豆, 一長長一排, 收成的時候曬乾囤起來。早春那會兒,將士們不止每日要訓練, 也還要種這些東西去。女人們倘或得了閒, 也有被叫過去幫忙的。

薑黎看了看碗裡的清水稀飯並手裡的一個燦黃窩頭, 低頭吃下一口。這會兒已經不談好吃不好吃,隻要能填飽肚子就成。至於彆的,那不是她們這種身份的人該考慮的。

周長喜心腸好, 偶爾自己那裡有些省下的白麵饅頭包子之類, 都會拿給她吃一些。她再給身邊兒的人分幾口, 都嘗個味道罷了。今兒周長喜便又給了她一個, 她萬般感謝地接下來,自己先撕下一小塊來,再送到阿香手裡。

阿香也是一樣的做法,撕了一些塞進嘴裡,要給旁邊的北雁兒。哪知北雁兒還沒接穩,忽上來一個人的手,一把給搶了過去。再不等人反應,那饅頭已經被那人幾口咬下了大半。

北雁兒這就惱了,撲上去又一把給搶了回來,怒罵出聲,“蘇煙絡,你狗娘養的啊!”

蘇煙絡根本不理北雁兒,丟了一記白眼給她,自又吃起自己的窩頭稀飯去了。她旁邊挨著安怡,隻低頭吃飯,半句話也不說。原本兩人就一個下午沒做事,她已經有些心虛。這會兒蘇煙絡又搶人白麵饅頭,肯定是要惹惱人的。

薑黎這邊端著碗,手下使了力氣,捏得緊緊的。總歸是沒忍住,甩起手裡的碗就朝蘇煙絡扔了過去。蘇煙絡卻也是個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了安怡擋在自己麵前,那碗便砸在了安怡身上。清水般的稀飯湯,打濕了安怡半截衣袖子。

那稀飯早不熱了,安怡被砸了也不出聲,放下手裡的碗和窩頭,自己拉起胳膊上的爛衣料子抖了抖。蘇煙絡不幫她擦,也沒彆人上手幫她擦去。薑黎這一砸,自然是把她們和蘇煙絡與安怡砸成了兩撥人。這就對峙了起來,分作兩派。

薑黎壓著氣起身,看著蘇煙絡,“咱們都是一樣的,受上頭人欺負那是沒辦法。但憑你,也想把大夥兒也當豬狗奴才,那你可打錯算盤了。這兒的人,沒一個是好惹的。”

蘇煙絡也看她一眼,而後低下眉冷笑一聲,“是麼?”

“不信你就試試。”薑黎說完這話,自又坐下`身子。手裡的半個窩頭沒吃,繼續吃將起來。阿香並彆個分她一些稀飯,也就把這頓湊合過去了。

蘇煙絡和安怡單在一邊,自顧沒趣,忽趙大疤出了夥房,叫周長喜,“給沈將軍送飯去!”

周長喜應了聲,正跑著過來,那蘇煙絡眸子卻亮了,忙把自己手裡的碗塞到安怡手裡,起身去到趙大疤麵前,捏著嗓子說:“軍爺這麼勞累,這種小事兒,就讓奴家去做吧。”

送飯這種小事,確實也無所謂誰個去做。趙大疤看她一眼,自把食籃給了她。蘇煙絡歡喜,與趙大疤施了一禮,抬手捋順從耳後挑在身前的發絲,往軍營裡頭去了。這一路又打聽,哪裡是主營帳,哪裡是沈將軍的營帳,哪裡是副將軍的營帳,但凡有些身份的,都叫摸了清楚。

她找到沈翼帳篷的時候,先往裡問了一句有沒有人在。裡頭無人回話,她便自己打了帳門進去。到裡頭先環顧一圈這帳篷裡的物件兒擺設,瞧著是沒什麼新奇的,桌案屏風典籍臥榻燭台,還有些刀槍棍棒,也就沒什麼了。

蘇煙絡看罷了,拿著食籃去桌案旁邊,想著沈將軍還沒回來,自然要先籠著食物的熱氣,便沒端出來。她在蒲團上歪著身子坐下來,看著那臥榻上疊成長順條兒的雲紋錦被,想象著自己成為這裡女主人的樣子,嘴角便彎起來了,興得自個兒是誰也忘了。

她正兀自高興呢,帳門上忽有了響動。等她轉頭瞧過去的時候,正見著一位身著甲衣,麵目冷沉的男人進了帳篷。她想著也不會是彆人了,這氣派,必然是沈將軍。因便忙起了身過去行禮,又跟著他到屏風旁邊,要伺候他脫甲衣。

沈翼無心問她是誰,隻往後退一步,避開她正要解他腰帶的手,說了一句:“不習慣,我自己來。”

蘇煙絡臉上填滿了笑意,卻還是把手縮了回去。她便站在一旁大剌剌地瞧著沈翼換衣裳,看他眉鋒似劍,目色沉毅,鼻梁高挺,雙?唇微薄。偏這滿帶威嚴的臉上,還能瞧出些秀氣,真個算得上是好看的男人了。再看身材,常年帶兵打仗的,那能差?

蘇煙絡搓著手,忽出聲問了句:“將軍您多大了?”

沈翼沒有多少跟她閒廢話的欲-望,一麵係上腰帶一麵說:“你是來送飯的?送到了就出去吧。”

蘇煙絡可不願意就這麼走了,忙又道:“奴家還得伺候將軍吃飯,吃完了把籃子拿回去,還得再過來伺候將軍洗澡,給您鋪床呢。”

沈翼還是不看她,徑直走去案邊,坐去蒲團上,自己把吃食一碟碟端出來。等蘇煙絡過來要伺候的時候,他已經拿起筷子開始吃了。還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在蘇煙絡眼裡那卻是有味道極的,什麼味道呢,大約就是男人的味道吧。

她在館子裡的時候,可沒少接觸男人,但又好看又有氣魄又年輕的,真沒幾個。那些富家公子哥兒,哪個不是柔弱得要命。體格高大些的,也沒這麼精壯不是。成日天地讀書寫字兒,酸文酸詞倒是說得順溜,就是不大像個男人。還有些年紀大的,那就更不提了,誰不是撅個像懷了六個月身子的大肚子?

蘇煙絡自顧出神,目光直剌剌地落在沈翼身上。沈翼再又吃了兩口,便停了手裡的動作,頭卻不抬,隻聲口語氣極重地說了句:“出去!”

蘇煙絡被他嚇得一怔,臉上歡喜的表情也拂了去。這話是震懾人的,她沒有再多言語,忙應了聲行禮,便出了帳篷來。出來後自是嘀咕,覺得這沈將軍脾氣不怎麼好。

她一麵往帳裡回,一麵捋著身前的那縷頭發,又為沈翼開脫,想著大約是這沈將軍今兒遇到了不高興的事情。譬如,士兵太笨,訓練得不開心。再譬如,訓練得太累,沒什麼閒樂的心思。又譬如,可能有什麼不好的軍情。

蘇煙絡這麼想著,想到自己帳篷前的時候,心境也就平順了。想著今兒不行,明兒再去。男人麼,不都一個樣子,很少有不為美色所動的。攻克了這個將軍,還愁在軍營裡沒好日子過。便還是營妓,那人也得看著將軍的麵子上,給她些麵子。

想到這裡,也就心情大好了。她打起帳門進帳篷,掃了一眼帳裡的女人,自往自己的床鋪邊去。走著路過灰毛長耳兔,還偷摸摸伸腿踢了一腳。正得意呢,然在坐上自己床鋪上的時候,就瞪眼尖叫了起來。

她從床上彈起來,瞪眼怒問:“是誰乾的?”

有人不知道什麼事,便伸頭過來瞧。包括安怡也不知道什麼事,往她旁邊湊過來,問她:“蘇姐姐,怎麼了?”

沒等蘇煙絡回答她,她自己去瞧,原來是褥子全濕了,被人澆了水。她收起手指,這就抿起了唇,不再出聲摻合。安怡是這樣的人,自保以外全數不關她的事。她雖然這會兒被人分作了和蘇煙絡一派,但要她為蘇煙絡出頭或者撐腰,都不可能。

蘇煙絡氣得要爆炸,帳裡卻有人吹起口哨來了,沒一個出來承認是自己乾的。當然,也沒人出來跟她說是誰乾的。蘇煙絡沒法兒,隻得去把挨著她的衛楚楚拽起來。她這會兒還跟死人一樣在床上躺著呢,拽起來也是軟綿綿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蘇煙絡也不管她什麼樣子,隻問她:“你一直在這裡,是誰乾的?”

衛楚楚微眯著眼,身子軟當當的像沒有筋骨,並不回答蘇煙絡的話。蘇煙絡還要再問,阿香過來推開她,道一句:“才剛吃了點東西,你讓他她歇著吧。抖死了,也不能告訴你是誰乾的。”

“是你乾的?”蘇煙絡這又把矛頭對向阿香。

阿香懶得理她,讓衛楚楚躺下,嘴裡說:“我可沒那閒功夫。”

蘇煙絡便又把目光轉向薑黎,“那是你乾的?肯定是你了!”

薑黎冷笑一聲,“你值得我出這麼陰損的招麼?我要想弄你,直接姐妹幾個活活打死你。你也彆問了,這帳裡有你的人麼?會告訴你是誰乾的?”

蘇煙絡氣得跳腳,隻得說些狠話來找補麵子。旁邊安怡又小聲勸她,讓她彆惹事了,叫她今晚在自己床上睡,擠一擠,這事兒才算過去。蘇煙絡便就壓了一肚子的氣,梳洗罷了去和安怡擠在一塊兒。

然這一天是沒完的,晚上還有許多伺候人的活計。帳外有士兵來領人,要往李副將軍那裡領去。阿香出去招呼一聲,說了衛楚楚的情況,讓行個方便。衛楚楚實在是沒什麼生氣的模樣,也不知能不能伺候人。假使這樣去伺候了,再死在床上,那是晦氣的事。

衛楚楚不做強求,剩下的便是蘇煙絡和安怡。蘇煙絡那心裡裝著沈將軍呢,自然把安怡先推出去。安怡是個不挑不揀的人,悶不吭聲也就去了。到了李副將軍帳裡,還被李副將軍挑剔了一番,他原想要的人是蘇煙絡。畢竟,蘇煙絡模樣要好很多。但安怡說蘇煙絡這幾日不方便伺候人,他也就作罷了。而後兩人便閒樂,安怡先唱了曲兒,又伺候李副將軍洗澡。兩人一桶鴛鴦浴,也就快活起來了。

也是趕巧的事兒,李副將軍不知怎麼覺得安怡甚好,比他之前玩的女人都好,就給留下睡覺了。這也就讓蘇煙絡得了便宜,一人睡她的鋪子,沒人一起擠著。

荒野的夜寂靜,四更天的梆子聲悠悠蕩蕩地傳得很遠,襯得這郊野越發荒寥。

薑黎自打來到軍營後睡眠就一直不是很好,總是在驚猝當中,稍有動靜就會醒來。她聽到這個四更天地梆子聲後,便又聽到了阿香那側床上生出了動靜。

她側頭去瞧,隱約見得衛楚楚起了床,下床趿上了鞋。她便微微坐起些身子,壓著嗓子說話:“你要去解手麼?”

衛楚楚在床下頓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