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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44 字 6個月前

裹了一條被子,就在案前的蒲團上坐著,隻露出一顆腦袋來。

瞧薑黎端東西進來,自問一句,“什麼?”

薑黎把砂鍋端去他麵前的案上,“薑茶,現煮的,趁熱喝了吧,去去寒氣。”

秦泰吸鼻子,把那砂鍋端到手裡,掀開蓋子,一口一口喝下去。這是辣口卻暖心暖肺的東西,喝完確實舒服不少。他放下砂鍋,說話的時候鼻音還是很重,看著薑黎道:“險些要了我的命了。”

薑黎在他麵前沒拘束,往蒲團上坐,“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秦泰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緊實了些,“要是故意的,我今兒就死那了。”說罷打了個噴嚏,忙拿帕子掖住口鼻。

薑黎臉上現出歉意,“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

秦泰隻管把口鼻掖著,悶聲道:“你能做什麼?能給我暖被窩嗎?”

“不要臉。”薑黎嘟噥一句,低下頭來不理他。她手裡還握著那片生薑,凝黃色的薄片,貼在手心裡,能看到手掌上的紋路。

秦泰伸頭過來看看,問她:“什麼東西?”

薑黎用手指在上擦兩下,“沒什麼,夥房裡一個士兵給我的。”

秦泰這便從被子裡伸出手來,到她掌心捏起這薑片來,仔細瞧了瞧,“我說什麼玩意兒呢,一片生薑。”說罷往砂鍋裡一扔,和那煮過的丟在一起,“彆跟他們瞎混,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怎麼不是一路人?”薑黎駁他話,“我還不如他們呢,他們到底還是士兵,混出來了,也有頭有臉,不像我,就是個奴才。”

秦泰不想與她爭辯這個,沒什麼意義。他隻覺鼻子裡癢得厲害,又連打了幾個噴嚏。好容易穩住,越發覺得鼻子堵塞,氣喘不順,便說一句:“可真難受。”

薑黎看著帳裡昏暗,便拿火折子去點了油燈蠟燭,照亮了看秦泰的臉,才發現紅得像猴屁股一般。她有些著急,伸手去他額頭上探一探,半晌縮回來,“是高燒了嗎?”

秦泰眼皮微耷,“你沒探出來嗎?”

薑黎雙手握到一起,搓了搓,“我不懂啊,以前在家,%e4%b9%b3母看我不舒服,就這麼探的。但到底燒還是不燒,我也不知道什麼樣……”

秦泰看著她長長吸了口氣,忽沉聲重氣叫了句:“王二,給我找大夫來!”

帳外守著的人應聲,可隱約聽得腳步聲。兩人在帳裡等了一氣,等來了提藥箱的大夫。摸脈探頭看舌,果然是受寒發熱了。少不得又要開了藥來吃,去夥房煎煮一番。

那藥端來了,一碗烏黑的苦汁兒。秦泰不說話,接了碗一口吃下去,連過嘴的清水也不要。吃罷了自己爬去床上躺著,張著嘴喘氣,看著大夫問:“睡一覺能好嗎?”

大夫說:“這說不準,還看都尉的身子。過了這一夜不好,再吃一頓,也就差不多了。”

秦泰點頭,讓他出去,這帳裡便又剩下薑黎兩個人。他縮在被子裡,還是隻露一顆腦袋,看著坐在榻沿上的薑黎,“我跟他們說了,我不吃飯了,我這兒沒事了,你去夥房看看,把晚飯吃了。”

薑黎坐在床沿上不走,“我等你睡著了,我就去。”

“你還會心疼人?”秦泰低聲,“趕緊去吧。”

薑黎還未及走,外頭就又來了人,是沈翼。他自然也是聽說秦泰落水了,過來瞧瞧。看到薑黎在帳裡,稍頓了一下,便直去了秦泰床邊,問他:“如何了?”

“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小事兒。”秦泰說得輕鬆,那邊薑黎看他們說話,自輕著步子悄悄退出帳篷去,一溜煙兒跑了。

帳裡剩下沈翼和秦泰兩個人,病情問過,無有正事,閒話便也顯得多餘。沈翼也不多問他和薑黎怎麼又鬨起來了,隻囑咐他,“好好休息,把身子養好了。”

他往帳外去的時候,又被秦泰叫住。秦泰壓著鼻音,看著他的背影說:“大哥,你和阿離的事,我不會再插手管了。以前的事,權做她不懂事,你瞧她現在,真的挺可憐的……”

秦泰沒有再把話說下去,好像說什麼都不對。之前他跟薑黎不熟的時候,處處為沈翼考慮,怕薑黎再傷害了他。現在跟薑黎熟了,又怕沈翼折磨虐待了她。真個是,兩邊都操心,操碎了心。兩個人之間彆扭,真個誰瞧誰彆扭。

沈翼沒有應他的話,動了步子出帳篷,背影消失在蠟燭的光影中。

第19章 紮心

夜幕覆蓋大地的時候,郊野一片混沌。掌燈的在各處點起火光來,由點成線,不消片刻,便亮起了成片星火。整個軍營便在這一片濃稠的暮色裡,顯得明亮跳突。

薑黎跟著女人們在夥房隨意吃了飯,便就回了自己帳裡。帳裡的女人又在傳說她的事情,都來問她:“又和秦都尉鬨起來了?這回,又為的什麼?”這回可沒人瞧見,隻聽說是在印霞河邊上,秦都尉落了水,回到營地的時候渾身都起了冰渣子。

薑黎在暖爐邊籠一懷暖氣,知道這事兒肯定是要傳開的,便解釋了一句:“沒鬨,是不小心的。要是真鬨,受了這樣的罪,他不得活吞了我麼?”

人聽這話也有道理,不粘著問下去她和秦泰之間有什麼過節,隻又說:“這是你,有沈將軍做倚仗。但凡換了咱們哪個,早不知死多少回了。就說這人啊,命數不一樣,那就是不一樣。”

這事和沈將軍有什麼關係呢?著實是半點兒關係也沒有的,薑黎卻無心去解釋這個,心裡很是自然地不想說起過多關於沈翼的事情。他們之間,說白了,頂多就是肉-體關係罷了。此前有過的心結都解不開,其他自然是無從談起。

等秦泰落水這話題談說過去,薑黎又坐著與她們閒搭些話,便就輪流著梳洗換衣,準備各處伺候去。薑黎這回記了翠娥的話,找阿香討藥去,說:“勻我吃兩口,也免了後頭的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涼藥原也都是夥房裡頭借了小罐煎的,幾個人分用一罐。彆人不知道薑黎什麼心思,自然也無人跟她說起這個。這會兒她自個兒想起來了,來討藥,阿香便就勻了幾口給她。都是草藥熬出來的苦汁兒,多半都是一個樣子,烏黑刺鼻,吃在嘴裡苦到舌根兒。

薑黎吃罷了找清水漱口,這才往沈翼帳裡去。時間是掐著好的,這會兒他應當忙完了一日的事情,洗漱罷了。她在這時候過去,不用浪費閒情廢話,悶不吭聲伺候一番,也就能回來了。

她到了沈翼的帳前給輪值守帳的士兵小小施了一禮,便打起簾子進去帳裡。沈翼果也梳洗過了,一頭長發簡單束在身後,身著一襲月白色緞麵寢袍,正坐在案邊托惱歪頭小寢。案角邊的蠟燭散出柔和的光,照在他臉上,印得他整張臉棱角分明卻又奇跡般地帶著柔和。難得的,薑黎在他臉上瞧出了歲月靜好的味道來。原覺得他冰冷粗蠻,這會兒一襲白衣卻也適宜。忽讓她想起,京城裡那個還帶著青澀秀氣的沈翼,那時,他也算是個翩翩少年郎了。

薑黎沒有過去擾他,大約知道他其實沒有睡熟,不過閉目養神罷了。因她自顧去榻邊,解了身上全部衣衫,光溜溜地鑽到被子裡捂著去。心裡想著等他過來,雲雨一番,了了事兒,她就回去睡覺。這事兒有了規程,心裡竟也能接受了。

被窩裡冰涼,要捂上好一陣子。薑黎本就不是熱身子,每晚睡覺那腳都要捂上好一陣子才熱。阿香有時給她暖一暖,那一晚便比往常好些。她在被子裡細搓腳背,忽想起秦泰送她那個湯婆子來。當時情急,丟在印霞河邊上,給忘了。

想到這,她忽坐起身來,手裡還拽著被子邊沿口。這動作惹得案邊的沈翼醒神,回頭去瞧她。四目相視,她瞬時移開了去,連忙又躺下了。心裡自然又琢磨,待會兒伺候完沈翼,還得先去一趟印霞河,把那湯婆子拿了,回去灌上熱水好睡覺。

直到沈翼上了榻,從身後圈抱住她整個身子,薑黎才停住那樁樁件件計劃來計劃去的思緒。她閉上眼,身子微微蜷縮起來,等著下頭的事情。心裡總還是有些排斥的,隻能暗示自己去接受。然等了片刻,沈翼在她身後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隻把她圈在懷裡,暖得她背上起火。

薑黎不知他什麼意圖,便就這麼等著。她想探問幾句,卻不知該拿什麼話問出來,是以便合目不動。就是這樣,身後人的呼吸越來越趨於平緩沉靜。又等了許久,幾乎是過了子時,她想著沈翼大約是睡著了,便動了動身子想起來,然她剛有那樣的動作,抱著她的胳膊就緊了幾分。試了數次,皆是如此,最後隻好妥協下來。

薑黎躺在沈翼懷裡,毫無困意,便睜著眼聽賬外的風聲。偶有腳步聲,碎碎話語聲,都是換班士兵發出來的。夜裡寂靜,時間便顯得極為漫長。腦子裡胡想許多事情,好的不好的。想到壞的,淚流滿麵,想到好的,也是淚流滿麵。拔-出情緒的時候,發現把沈翼的胳膊染濕了大半,寢衣全部濕噠噠地貼在他手臂上,便又上手去擦。可這是沒用的,擦不乾。

與薑黎同樣的,沈翼也是一夜未眠。他合著眼,假裝睡著,卻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感受懷裡人的動作。她數次想起身,無數次在他懷裡輕著動作翻身,偶或歎氣,然後會哭,哭很久,把他的手臂全部哭濕,然後又去擦。他很想在她耳邊說一句“彆哭”,幫她擦擦眼淚,可是,他什麼也沒做出來。

在五更天快結束的時候,她從他懷裡鑽出去,他胳膊上收緊的力道也沒能留住。鑽出去後便撿了衣衫一件件套上,暗色裡動作很輕,生怕吵醒了他一樣。他便睜了眼看她,看著她模糊的身影動作利索,穿好衣衫便下榻急急出了帳篷。

薑黎心裡惦記她的湯婆子,出了沈翼帳篷就直奔印霞河。到了那處,在石頭邊找著自己丟在的銅壺,才算鬆了一口氣。拿著了,自然打算回去,卻一轉身,瞧見沈翼隔了約莫五步的距離站在她麵前。

他看著她,瞧不太清神色,隻出聲問她:“來找什麼?”

薑黎在他麵前總不放鬆,低頭看一下自己手裡的銅壺,說:“這個,昨兒秦泰給我帶的。走急了,忘這兒了。”

說罷了,她抬頭,卻不知是不是錯覺,隻感覺自己在模糊的夜色中瞧見了沈翼眸子變得深暗。她隱約覺得自己那話不對,忙又說:“這會兒人都沒起,我怕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