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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65 字 6個月前

是會懷孕?”

聽她說話,翠娥才抬起頭來,多看了她兩眼,抬起針尖兒往頭皮上磨,“你沒問大夫討些涼藥吃麼?吃了涼藥,就懷不上。旁的法子都不好使,就這個好。”

薑黎伸出半截手指,抓在被子沿口上,“那我這幾回,會不會懷上?”

“說不準。”翠娥拿著細針,在春衫縫口上走起針腳,“也有人說,月事前後不礙事兒,做了也無妨。這沒個準,都是看運氣。有的人想懷呢,千萬樣法子使了,也懷不上。有的人不想懷呢,說有也就有了。”

“哦。”薑黎把頭往被子裡縮一縮,“那下回去那邊前,我問阿香討口藥吃,你們都煎的吧?”

翠娥在手裡的衣衫上打結扣,“我有些日子不煎了,阿香好像還煎著,你問問她,勻你一口。這藥吃久了,就會吃壞身子。往後便是想懷,也懷不上了。”

被角覆了些口鼻,薑黎說話悶悶的,“還有什麼以後,好賴活著罷了。”

翠娥聽著這話歎口氣,忽又惦記起回京的事來,又拿來問薑黎,想讓她在沈翼的帳裡多豎耳朵聽聽。她現今在營裡沒什麼用,平日裡無有寄托,能叫她還有盼頭的,大約就是她的父母兄弟,因也常常說起。這份渴盼,幾乎是她現在活著的所有動力。

薑黎應她的話,順著話稍說些有希望的話,安慰了翠娥,自己心裡卻無波動感觸。她也還有些兄弟姐妹,但都不在京城。幾個沒死的,都被發配到了各地邊境,過得大概都是極苦的日子。薑黎灰心,連這輩子與他們再相見的期盼,都生不起來。

她拉過被子,把自己的整張臉都蓋住。父母姐妹哥兄的臉一個個在眼前閃過去,眼角便落下眼淚來,一滴滴砸濕枕頭。那枕頭灰暗,濕了也瞧不出來,冰冷冷的觸?感卻在耳側。

她這一夜睡得不安穩,總是能聽到帳外寒風呼嘯,打得帳篷矮樹都颯颯地響。清早起來的時候卻清醒,與人一道洗漱用飯罷了出去忙活。她是沈翼出言留在自己帳裡伺候的人,自然往沈翼帳裡去。即便沈翼在帳裡,也拿他做個透明人,隻管去理褥掃地,整理衣物書案。整理罷了,抱著幾件換洗下來的衣裳出去,一句話也未與沈翼說。

出來了,抱著衣衫擋臉,去到印霞河開始幫著生火燒水,聽那些女人說各家閒話。日子就是這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複始。以前在京城的時候,能在家讀書,也能約三五好友上街閒逛,茶館裡吃茶,總有逗趣兒的事能做。這會兒與那時比不得,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傍晚的時候閒下來,她坐在印霞河邊的石頭上,托腮看落日。河麵上有風,帶著清冽冰冷的觸?感,在臉上擦來蕩去。日頭下了半截兒,照得山頂的雪越發瑩白漂亮。這塞關沒什麼好的,也就這一壯麗的奇景。

看得脖子歪了僵,忽有人從後頭伸手過來,往她懷裡塞了個東西。這突突然的,嚇她一跳,回頭去瞧,是秦泰回來了。而他在她手裡塞的,是個湯婆子,青灰的銅壺,毫無花紋點綴。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秦泰已經在她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說:“我問了阿香,她說你睡覺的時候腳冷,所以給你帶了這個。”

薑黎看看手裡的湯婆子,這會兒沒灌熱水,貼在手心裡,冰涼冷硬。她又抬頭看秦泰,嘟噥出聲,“你又對我這麼好做什麼?怪難受。”

“說要給你賠罪的,豈能食言?”秦泰坐直了腰背,轉目看向西側的山線,“彆說,還真好看。”

“你們這些粗人,知道什麼好看……”薑黎還是嘟噥,把湯婆子往懷裡抱,也看向山間的夕陽,看向河麵冰層上的紅光。她等著秦泰回嘴,但他並沒有,好似之前那個與她句句相衝的人,不是現在坐在她旁邊人一樣。

薑黎見他不說話,便收回了目光轉頭看他,自己開了口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和沈翼之間的事情麼?我跟你說說?”

“嗯。”秦泰收回目光來點頭,卻好似也沒那麼想知道了。

薑黎便開始說起來,從她在街上與沈翼相識初見,到如何騙他哄他,讓他鞍前馬後像個傻子,最後又奚落了他。說到沈翼被薑家的家丁打出街道,聲名狼藉一病不起,薑黎吸了口氣,“那時就覺得,他沈翼那樣的人,根本連與我說話都不配,更不提跟我表愛慕,不知哪來的自信。心頭起惡,才作弄了他。後果不曾去想,那時不會管他人如何,隻想自己心裡暢快。”

秦泰聽罷,也吸了口氣,“難怪了。”

薑黎在過去的事情裡醞釀片刻情緒,覺得多說無益,便沒再說下去。她又想起一事來,直接轉了身子正對秦泰,問他:“聽說朝中正在和北齊商談和親的事情,是真的麼?”

這事兒在軍中不是秘密,許多人都有耳聞,他自然點頭,“還在商談階段,不知進展如何。怎麼,你想回京城?”

薑黎搖頭,“我不想回,帳裡的一位姐姐,叫翠娥的,日日盼著,時時念叨。”

秦泰看著她,“你想……”

“我沒想什麼。”薑黎打斷他的話,知道自己身份地位卑微,說話便婉轉許多,“就是希望,真有那麼一日,你能記著她,給她行個方便。”

秦泰目光不移,“怎麼不是你自己?”

薑黎說得輕鬆,“我沒她那麼想回去,你若日日看她滿臉的渴望,時時念叨著兒時就沒再見了的父母兄弟,你也會幫她的。我以前壞事兒做多了,眼下想做些好事,給自己往後的日子掙些好運,所以才跟你說。你若不答應,也無妨,橫豎,咱們沒有說話的本錢。”

秦泰不說應也不說不應,看了薑黎片刻,忽抬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彈得薑黎“啊”的一聲尖叫捂住腦門。蹙眉看他時,他笑呢,說:“我答應你就是。”

秦泰是習武打仗的人,那一下手勁不小,彈得薑黎眼淚汪汪的。她對他又心少戒備,生惱起來,便帶著任性地抬腿給了他一腳。這一腳下得也不輕,踹得秦泰身子不穩,晃了幾下竟往後倒下去了,而後整個人躺在了河麵的冰層上。

這就嚇壞了,薑黎忙放下手裡的湯婆子起身,急道:“快起來,彆掉裡頭了。”

她這是烏鴉嘴,話音剛落,秦泰身下便傳來冰層碎裂的聲音。他不敢動,薑黎著急,往河邊湊過去,彎腰伸了手到他麵前,“你拽著我,我拉你起來。”

秦泰大氣不敢出,他也不想這寒冬臘月的掉冰窟窿裡呀。瞧著薑黎的指尖,便小心抬起手來捏住薑黎的手,身下略微使勁,想借著她的手勁起來。然不過才起一點,他就感受到背部沒了支撐力,也就一瞬間,手上忽用力把薑黎推開了去,這力又向後反衝,自己背後冰層俱碎,嘩一聲掉河裡去了。

薑黎被他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傻眼了……

第18章 操心

秦泰從河水裡爬出來的時候,渾身濕了精透,從頭到腳,每一處都在瀝瀝拉拉地滴水,沿袍角淌下去,浸入腳下的乾草地裡。他縮起身子直哆嗦,不一會兒,嘴唇便變得白中泛紫,臉色也發灰起來。

薑黎手足無措,在他旁邊乾著急,“怎麼辦怎麼辦……”

秦泰猛烈地抖一下`身子,嘴唇顫得聲音也發抖,“回去洗澡換衣裳……怎麼辦……”

“我不是故意的。”薑黎跟在他身邊往營地裡去,看著他渾身透濕,自己也覺愧疚,“是我莽撞了,不該踢你那一腳。可要不是你彈我,我也不會踢你那一腳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秦泰沒有心思跟她細說原委,身上冷得厲害,往骨縫裡鑽。額前碎發落下來,滴著水,慢慢就覆了一層冰渣兒。他看向薑黎,吸一下鼻子道:“你去夥房,找夥頭軍趙大疤,讓他兌一桶熱水,抬到我帳裡。”

薑黎聽了話,自拔腿跑著去了。到營地直奔夥房,找了那夥頭軍說:“勞煩你兌一桶熱水抬去秦都尉帳裡,他才剛在印霞河落了水,衣服濕了透,要趕緊梳洗。”

趙大疤看她一眼,臉上無有溫和的神色。這些當兵的人糙蠻,沒那軟和氣,隻撂一句:“知道了。”

薑黎看著趙大疤招呼了人去忙,兌好了水往秦泰帳裡抬去,自己又琢磨,洗了澡換了衣裳,應該還得吃些什麼去去寒才是,便又跟著那趙大疤問:“吃什麼去寒呢?”

趙大疤聲線粗沉,“咱們這裡沒什麼好東西,想去寒,吃些薑茶。那裡有薑,切幾片煮一下就是,你自己去弄吧。”

薑黎不會這些東西,心想著自個兒再琢磨一陣子還得費時間,便找了個夥房裡的小兵,央求一句:“小哥哥,你給我煮碗薑茶吧,我給秦都尉送過去。他洗好了,正好吃上。”

那小兵瞧她麵嫩聲音脆,央求得他心裡貓爪子撓一樣,自笑眯眯答應下來。而後騰出手洗了一塊薑,切下幾片來,丟到鍋裡加上水,生了火便這麼煮起來。

煮的時候閒了手,自找話和薑黎說,問她:“你是那個叫阿離的吧?”

薑黎與他閒搭幾句話,這會兒已不覺得與這些人說話有什麼膈應。擱以前,這樣的人叫她一聲姑娘小姐,她連瞧都不瞧一眼。這會兒放平了心了,大夥兒之間又差什麼呢?

這小士兵與她說話說得高興了,又要現技,說給她片一片蟬翼薄的薑片下來。說著就動了手,小心地片了一片下來,得意地往薑黎手裡送,“你瞧瞧。”

薑黎用指尖捏住,透光一瞧,果然薄得很。她道一句“真厲害”,那小士兵嘴巴都快咧開花了。還要胡吹呢,忽被夥頭軍趙大疤叱了一句:“丟什麼人呢!乾活去!”

那小士兵被這麼一叱,自收斂起來,走前又小聲對薑黎說一句,“沒事來夥房找我玩,我教你。記住啊,我叫周長喜。”

薑黎衝他點點頭,看著他走了去。那趙大疤去把灶裡煮好的薑茶盛到一個小砂鍋裡,蓋上蓋子,加一木托盤,送到薑黎手裡,“快送去吧,涼了可不好吃。”

“誒,謝謝您。”薑黎接下那小砂鍋,便急忙忙往秦泰帳裡去。到了帳前先問一句,“洗好了沒?”

秦泰在裡頭出聲,“穿衣裳呢,進來吧。”

薑黎不知他穿的哪件衣裳,便也沒進去,在帳外又稍站了片刻,才打了帳門往裡去。這會兒秦泰不止衣裳穿好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