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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50 字 6個月前

他沒有了機會。將軍若不嫌棄,我就在你帳裡伺候。”

秦泰聽了這話急眼,狠瞪了薑黎一下,再看向沈翼,“將軍聽我一句勸,萬不要留她在你帳裡。我是為了什麼,你心裡應當明白。女人和禍水,它不是一個東西。”

薑黎聽得明白秦泰話裡的意思,本來心裡持著的與秦泰置氣的心思,在話語結尾處,消散了乾淨。心頭惱怒頓消,繼而生出一片冰涼之意。然後她便衝沈翼微施了一禮,低聲道:“謝謝沈將軍顧念我,不過我確實沒這個福分。還是讓我回去吧,跟她們在一起,我心裡踏實,也不必每日受人貶損。”

這是真心話,聲口輕輕,每一字每一句都往人心上敲。帳篷裡氣氛冷下來,秦泰忽而結舌,不知道該再說什麼。他一直站在沈翼的立場上考慮問題,確實也忘了顧及麵前這個姑娘的麵子與尊嚴。如今的她與沈翼比起來,慘的那個不是沈翼。

帳裡無人說話,薑黎便又欠了欠身,“將軍如果沒有什麼事,我這就走了。”

沈翼沒有說話,像是永遠不會接她的話一樣。他們之間,終究不能如常交涉。她便拿這做默認,頷首退了身子出帳篷。她心裡想,何必讓她去秦泰的帳裡,得羞辱言辭三五,得他人嘲笑七八。現在的她,大約是軍營裡最值笑談的對象了。

而薑黎出去後,帳裡的氣氛還是冷著。沈翼目光落在秦泰臉上,不說半句話。倒是秦泰自忖片刻,出聲道:“我……是不是真過分了?”

沈翼目光不收,麵上帶著鄭重,極為認真地說:“我和她的事,你不要再管。閉上你的嘴,否則,彆怪我不顧念我們的兄弟情義。”

“我跟你這麼久,還比不上她……”秦泰心生計較的心思,說一半自己又打住了,衝沈翼抱拳行禮,“是我僭越,以後再也不會了!如果將軍還信任我,就讓她留在我的帳篷裡吧。”

“不必了。”沈翼把目光收回去,“辦好你自己的事,其它的不必再管。是我考慮不周全,本就不該讓她去你帳裡。”

秦泰還要再說什麼,卻被沈翼的一句“出去吧”截了話,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秦泰便隻好閉了口,放下胳膊轉身出帳篷。

然剛走到一半,又被沈翼叫住了,還未及轉身,便又聽他說:“不要對我有非分之想,我不喜歡男人。”

秦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事 累死了 字數有點少 麼麼

第15章 致歉

軍營裡積攢的衣衫被褥甚多,堪堪一個上晌過來,也才洗了小半。薑黎來到河邊的時候,女人們還在打水燒水浣洗,各自忙活。其中也有偷懶的,三兩個小歇一陣,便又加入其中。

薑黎走去鐵鍋旁,拿了撿來的乾樹枝兒往鍋下填。打水的人瞧見她過來,不過笑著問:“阿離怎麼又回來了?”

薑黎頭也不抬,仔細著鍋下的火堆,“裡頭沒什麼事,不想呆在那裡。”

打水的女人笑,拎了桶又往河邊去。阿香不知從哪冒出頭來,湊到她旁邊,也是滿臉笑意,自拿了一根粗樹枝撥動火堆,把火挑得大些,故意小聲說:“你和秦都尉打起來了?”

薑黎早知道這事會在軍營裡傳開,但沒想到會傳得這麼快。她往旁邊避避,給阿香燒火,反問她:“彆人都說什麼?”

阿香笑著,鍋底火苗照得她滿麵紅光,“說你和秦都尉爭沈將軍,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這會兒營裡都傳遍了,你和秦都尉在爭風吃醋。那秦都尉是個斷袖,心裡一直有咱將軍。一直不言,因你出現,被激出來了。”

薑黎拽拽衣袖子,把手縮進袖子裡,看向阿香,“他真是斷袖麼?”

阿香看她一眼,“這我怎麼知道?男子有龍陽之好也是正常的事情,沒什麼見不得人的。這話說是從你嘴裡出來的,士兵在帳外聽到,才傳了出來,你倒反來問我?”

薑黎埋了一下頭,複又抬起來,“我就隨口那麼一說,也不知他的喜好。前兒你們帳裡拿他玩笑,我就記下了。他又總是對沈翼一副關心不已的模樣,管得也太寬了些,我才說了那話。說起來確實也像,若不是喜歡,管那麼多乾什麼?”

“管什麼了?”阿香沒聽懂薑黎話裡說的什麼,自問一句。

薑黎這又想起來,阿香她們不知道她和沈翼之間的糾結。這話不能敞開說,女人們的嘴一過,不知又要變成什麼樣子,在軍營裡散播開來。她頷首,避重就輕道:“使千種方子,百樣法子,不讓我和沈翼有接觸。”

阿香略想一下,“那應該就是斷袖,喜歡沈將軍。”

是不是斷袖這話,薑黎無心再細論,不過隨口那麼一問。她微微歪著腦袋,看阿香把鍋底的火苗越撥越大,便說:“你教我生火吧,明兒我就乾這個了。隻你們彆怪我,念叨我偷懶討便宜活兒。”

“生火簡單。”阿香毫無猶豫道:“柴火堆在一塊,非得留些小空,不能堆死實了,先用軟草點,慢慢就燒起來了。燒起來你就看著,不能叫柴草再堆得沒了空隙,那樣要滅。”話說到這裡,阿香才反應過來薑黎那話的重點,忙又換了話問:“你怎麼,不去裡頭服侍了?”

薑黎搖頭,“不去了,哪有在這裡自在踏實。你是不懂,伺候人就要看人臉色,人讓你乾什麼就乾什麼,不能吱聲兒。在這裡雖苦些累些,到底賺個沒人在我耳邊呱噪,能圖個自在清淨。你們對我都客客氣氣的,我哪裡想送去給彆人奚落去。”

阿香把鍋底的火燒大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草灰,“秦都尉奚落欺負你了?”

“嗯。”薑黎點頭,“要麼怎能打起來?”

阿香知道她性子要強,也就在軍營裡蹉跎了這些日子才好些。便是如此,她到現今也沒有跟帳裡的人提過她家裡半點事情,往過更是隻字不提。她最是怕人說損話兒的,自尊心強得要命,稍碰觸一下就能瞧得出來。

阿香便擱著襖子衣衫抓了她的手腕子,“那就不去吧,日日看人臉子,那日子不好過。我們都當沈將軍想給你分個好差事,哪知道給你分這麼個人,又不知他怎麼想的了。”

薑黎也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她伸手拿一根細樹枝,在腳邊的泥地上亂畫起來。阿香還要與她說話,旁邊來了翠娥,在她肩上碰一下,對她說:“你去幫著晾衣裳吧,讓我看著,歇會子。”

大夥兒都是能互相體諒的人,阿香便拍了拍身上的外衫站起身來,“那我過去,你歇會兒。”

翠娥便在薑黎旁邊蹲下來,問著薑黎的頭一句話也是,“你和秦都尉打起來了?”

薑黎少不得又跟她說道一番,然她閒話的目的卻不是在薑黎和秦都尉為什麼打起來上麵,也不是秦都尉有沒有龍陽之好上麵。她歎口氣,往鍋底稍添幾根柴草,“你要是能留下就好了,那裡總歸能聽到的消息快些且多些。也不知和親的事情怎麼樣了,咱們是不是能回去,什麼時候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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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黎偏頭看向她,在她眼角看到細紋,人仿佛年歲越大,對親情的渴望就越強烈。她在軍營也慢慢失了價值,若不能回去,在這裡定然也不能安穩度日,日日如此。她心裡的那種強烈想回京城的欲望,都在眼睛裡,嘴角上。

薑黎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如此,卻沒說出有盼頭的話來,隻道:“就算他們能回去,就會帶我們回去麼?帶了我們,那是累贅,多半是要棄掉的。京城不缺妓-女,帶我們回去做什麼?”

翠娥聽了這話卻沒有現出沮喪的神色,隻目光盯著鍋底曳動的火苗,說:“人活著,總是要有些念想的。”

薑黎沒有再打擊她,轉目同看著火苗兒,“相信我們都能回去罷。”

而至於到底能不能回去,每個人心裡都有估量。薑黎知道,她們能回去的機會不大。中間有多少變故且說不儘,就是能不能都捱到和親成功那一日,都說不準。現在聽說隻是雙方才有此種想法,還沒有確切的心思。邊境這裡仍舊動蕩,才是真實的境況。

但倘或有一日,她們真有機會能回去,她倒是希望翠娥能實現心願——回到京城,尋得父母親人,在親人尚在的時候,享一回天倫之樂。而至於她自己,她不想回京城,也想不清以後到底會有怎樣的生活。

她在火麵前暖烘烘地烤了一個下午,看著女人們來來往往把衣衫洗了乾淨,儘數晾起來。陽光穿透衣片布衫之間,閃下略微刺微目的光芒。傍晚夕陽沉下,印霞河又染上了大片蒼茫的暮色。薑黎往西邊看過去,山尖兒上有雪,紅白相印,煞是壯麗好看。

晚上她跟女人們一起去夥房吃飯,再一道回帳裡洗漱暖褥子。坐在褥子裡,手裡拿些針線活,再隨意忙活打發時間。阿香與她一起在褥子裡,幫她暖腳,教她做針線,與她說閒話。這是一日裡最鬆閒快樂的時刻,可以什麼都不去想。

偏又有人要來打擾這時光,在帳外打起帳篷,伸長了脖子叫薑黎,“阿離,出來!”

薑黎這會兒再看到秦泰,沒有了可以鬨起來的惱怒氣。她微微蹙眉,麵色沉靜,下床趿了鞋子裹上大衫出帳來。在他麵前站著,蹙眉問他:“又做什麼?”

秦泰雙手交握,在身前來回搓動,想是取暖的動作。他看了看薑黎數眼,才開口說:“是我的錯,我這回是來給你道歉的,不該反反複複說你那些話。我今兒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挖苦你奚落你,也不會再管你和沈翼之間的事情。我想明白了,感情這種事,外人管也沒用,隻能是多管閒事。”

薑黎抬目看看他,“你不必來跟我道歉,我的身份原不配。”

“不可這麼說。”秦泰還是搓手,“你就原諒我罷,叫我心裡也好過些。現在軍營裡人都以為我喜歡沈翼,沈翼都信了,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都無所謂,我就是今兒在沈翼帳裡,瞧著你難過,發現自己過分了。忙了一下午,這會兒才得功夫,來求你原諒。”

薑黎目光在他臉上掃過去,半晌出聲,“確實受不起。”身份變了,這會兒連秦泰這樣的人的低聲致歉,都不能接納得那麼理所當然。

秦泰還要再纏,旁側忽有士兵過來向他行禮,而後對薑黎說:“阿離姑娘,沈將軍讓您過去伺候。”